刺眼的白光炸開時，我正抱著速溶咖啡蹲在出租屋的馬桶蓋上改方案。鍵盤敲到凌晨兩點，眼皮打架，手指發僵，連咖啡都涼透了。下一秒，天旋地轉，意識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拽入深淵。

再睜眼，我躺在一張雕花木床上，頭頂是粉紫色的紗帳，空氣里飄著一股甜膩到發齁的玫瑰香。我猛地坐起，腦袋嗡嗡作響，視線掃過四周——古香古色的家具、墻上掛著的仕女圖、床頭那盞琉璃宮燈……這地方，像極了我在某本古言小說里看過的侯府小姐閨房。

“小姐，您可算醒了！”一個穿著青色襦裙的小丫鬟推門沖進來，眼眶通紅，“您昨晚昏倒在花園里，可把夫人嚇壞了！太醫說您是憂思過重，氣血兩虛……”

我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

憂思過重？我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

記憶像被撕碎的紙片，零星拼湊出幾個關鍵詞：沈碗妍，鎮北侯府庶女，年十七，貌美體弱，癡戀男主謝景行，為他擋刀、替罪、最后慘死在冷宮，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

——我穿書了，還穿成了這本書里最倒霉的炮灰女配。

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原主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從小不受寵，母親早逝，父親冷漠，嫡母刻薄，姐妹算計。唯一讓她死心塌地的謝景行，卻從始至終只把她當個笑話。

而今天，正是她人生悲劇的起點。

因為就在幾個時辰后，謝景行會來侯府拜訪，她會“恰好”在花園跌倒，被他救起，從此開啟一段自取其辱的癡戀。書里寫得輕描淡寫，可我知道，那場“偶遇”背后，是她偷偷喝下寒涼藥讓自己發低燒，是提前在花園守了兩個時辰，是故意穿了最顯瘦的月白衣裙，只為在他眼里多停留一秒。

可笑又可悲。

我低頭看著自己纖細的手腕，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指甲泛著淡淡的青色。這具身體，已經被原主糟蹋得不成樣子。

但就在我凝視手腕的瞬間，眼前忽然浮現出一行半透明的金色小字：

【沉香木雕花手鐲——價值：800兩白銀（市場估價）】

我一愣，眨了眨眼。字還在。

我猛地抓起床頭的琉璃宮燈，眼前再次浮現：

【西域琉璃燈——價值：2000兩白銀（稀有工藝，宮廷御用）】

我心跳驟然加快。

這不是幻覺。我……能看到物品的價值？

還沒等我消化這個信息，門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伴隨著銀鈴般的笑聲。

“喲，這不是咱們的婉妍妹妹嗎？聽說你昨兒個暈了，可真是讓人心疼。”

一道嬌媚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穿著桃紅繡蝶裙的少女走了進來，發間金步搖輕晃，襯得她膚若凝脂，眼波流轉。

是嫡姐沈婉柔。

書里寫，她表面溫柔賢淑，實則心機深沉，是男主謝景行的“白月光”，也是把我一步步推入深淵的幕后推手之一。

她笑盈盈地走近，從袖中取出一只玉鐲，遞到我面前：“這是我娘前日得的和田玉鐲，溫潤養人，特地讓我送來給你戴，補補氣血。”

我盯著那玉鐲，眼前立刻跳出一行字：

【普通和田玉鐲——價值：50兩白銀（成色一般，非上品）】

我笑了。

50兩？送給我當打發叫花子？

可書里的沈碗妍呢？會感動得熱淚盈眶，跪地謝恩，從此對嫡母嫡姐更加卑微順從。

但我不是她。

我緩緩抬眼，直視沈婉柔：“多謝姐姐美意。不過這玉鐲成色偏灰，玉質松散，怕是壓不住我的煞氣。若真為我好，不如換一只羊脂白玉的來，聽說西市‘玉滿堂’新到了一批，通透無瑕，才配得上侯府小姐的身份。”

沈婉柔臉上的笑一僵。

她身后的丫鬟忍不住開口：“你……你怎敢這么說夫人賞的東西？”

我輕輕摩挲著床頭的琉璃燈，語氣平靜：“我只是實話實說。這燈，可是前年西域進貢的貢品，價值兩千兩白銀。若論貴重，一只五十兩的玉鐲，還真配不上這間屋子。”

空氣瞬間凝固。

沈婉柔臉色變了又變，最后勉強扯出一笑：“妹妹病中神志不清，胡言亂語罷了。來人，把鐲子放下，讓妹妹好好休息。”

她轉身欲走，我卻忽然開口：“姐姐且慢。”

她腳步一頓。

我緩緩起身，披上外袍，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直視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忌憚。

“我聽說，謝公子今日要來府上拜訪？”我輕聲問。

沈婉柔瞳孔微縮：“你打聽這個做什么？”

我笑了，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只是好奇，姐姐為了見他一面，特意讓繡娘趕制了三套新裙，還提前去佛堂燒香祈福，甚至讓廚房準備了他最愛吃的松子糖——這些，可都是真金白銀砸進去的。”

我頓了頓，聲音壓低：“但你知道謝景行最討厭什么嗎？”

她咬唇：“什么？”

“裝。”

我逼近一步，一字一句：“他最討厭虛偽做作、刻意討好的人。你越是表現得溫柔賢淑，他越覺得你無趣。他喜歡的，是那種——敢說敢做，有主見，甚至帶點野性的姑娘。”

沈婉柔的臉色徹底變了。

她猛地甩袖：“瘋言瘋語！你不過是個庶女，也敢教我如何做人？”

我聳聳肩，轉身坐回床邊，端起丫鬟剛送來的藥碗，輕輕吹了口氣。

【苦參湯藥——價值：3兩白銀（含少量斷腸草成分）】

我盯著那行字，眼神冷了下來。

斷腸草？好啊，真是好“關心”我。

我抬頭，沖沈婉柔甜甜一笑：“姐姐說得對，我是庶女。可庶女又如何？這府里的一磚一瓦，我看得比誰都清楚。包括——你藏在妝匣底層的那封密信，上面寫著‘謝府三公子近日常往青柳巷出沒’，你打算借此離間謝景行與他兄弟的感情，對吧？”

沈婉柔渾身一震，臉色煞白：“你……你胡說什么！”

我沒再看她，低頭喝了一口藥，苦澀在舌尖蔓延。

“藥涼了，倒掉吧。”我淡淡道，“我不想死得太早。”

門被重重摔上。

屋內恢復安靜。

我靠在床頭，緩緩閉眼。

這個世界，比我想的更危險。

但我也比她們想象的，更不好惹。

我能看見物品的價值，自然也能看透人心的價碼。

而我要做的，不是爭寵，不是癡戀，不是為愛赴死。

我要在這本書里，活成最值錢的那個女人。

——值錢到，誰都舍不得讓我死。

窗外，春風拂過海棠樹，花瓣紛飛如雨。

而在西市玉滿堂的柜臺后，一個身穿玄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把玩著一枚玉佩，抬眸望向侯府方向，唇角微揚。

“聽說，鎮北侯府那位庶女，今早醒了。”

他輕笑一聲，眸光深邃。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