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別墅，三樓。

陳默趴在書桌上，神情散漫，卻又帶著一絲凝重。

通過剛剛的那些事情，他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或者是思考方式，出現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但是他暫時不知道該怎么解決，也不知道這事需不需要解決。

畢竟對鬼來說……想殺人，好像并不是什么異常行為。

唯一異常的，大概是這份負面情緒來得過于洶涌。

以及……

作為鬼的自己，為什么會主動去救下那個人類？

“為什么呢……？”

在這間無人的豪華臥室里，陳默自語般地喃喃著。

在這個死后的世界里，他不需要任何社交，不需要去打工上班養活自己，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就這么一直癱在某個地方，也永遠永遠都不會死亡。

在這種環境下，陳默最關注的自然就只有自己的感受。

而對已經嗝屁一年的他來說，他早已忘記活著的感覺，也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對這種生物也就越來越難以理解：

人類，真的好煩啊……

因為覺得那個女人令他煩躁，所以就想要殺掉她，除掉這個煩躁的源頭。

因為覺得那個紫頭發的家伙沒必要死，所以就攔住了管家，沒讓他殺掉他。

因為有著這份足以決定他人生死的力量，所以他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論做什么，都只是出于【心情】而已。

但要只是這樣，似乎并不會讓他產生那般暴郁的情緒，所以最為可能的猜測便只有那一種：

“難道……是因為我的身體變冷了，所以我的心也跟著變冷了？”

在通關第一個副本時，他獲得了那個身體碎片①，無比流暢地融入了自己的身體。

那個東西給他帶來了充盈的力量感，甚至讓他感覺到這似乎才是鬼的本質，從此也開始能夠感受到其他鬼的氣息了。

根據【物質決定精神】定律，既然那個碎片改變了他的身體和力量，那么自然也會對他的精神產生一定影響。

如果真是這樣，那份強烈的負面情緒似乎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所以說……除我以外的其他鬼，難道都一直處于這種狀態？”

得出這個結論。

陳默感覺對整個世界的認知都被刷新了，思路陡然清晰起來。

“難怪我總覺得很多鬼的腦子有問題……要是一直沉浸在這種暴躁感里，那腦子包壞掉的啊。”

“這也不能全怪他們，主要還是鬼這個種族的特性導致的，也不知道這是基于什么構造原理。”

“這么看來，我還是得多注意一下自己的情緒管理，不能老是這樣想殺人。”

“這世界上的蠢鬼已經太多了。像我這樣聰明的鬼要是也淪陷，那就太可惜了。”

窗外的暴雨聲漸漸減弱，細雨輕敲著玻璃窗，像是親切熟悉的問候，讓他那雜亂的心緒緩緩沉淀下來。

與此同時，系統的聲音也變得非常輕柔，就好像是某種舒緩的音樂，時不時地在陳默耳邊呢喃：

【提示：您的理智值正在緩慢恢復，當前理智21。】

【提示：您的理智值正在緩慢恢復，當前理智25。請您再接再厲，不要放棄希望……】

只是因為努力地想讓自己保持清醒的思考，理智值就得到了如此顯著的回升。

聽著這些播報聲，陳默感到一陣欣慰，更加確定自己的思路沒有錯誤。

砰砰砰砰！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刺耳的敲門聲突然響起，打破了陳默的沉浸式擺爛。

他的思緒被硬生生拽了回來，原本好轉的心情全都轉化成暴躁，忍不住罵道：

“誰啊！哪個出生？”

雖然已經決定要遏制自己的暴躁情緒，但罵人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是維持心理健康非常有效的手段。

敲門的聲音驟然停止，一道語調怪異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那男性嗓音被掐得尖細，好像是在笑：

“我是來送晚飯的……嘿嘿……”

“開門……開門啊……！我知道你在里面，嘿嘿嘿……嘿嘿！”

砰砰砰砰！

敲門聲再次響起，節奏比剛才更快更狠，帶著一種不死不休的執拗勁。

陳默頓時黑下臉來，起身走過去開門，看到門口站著個紫發年輕人，頓時認出了對方：

“你不是那廚師嗎？怎么，是失眠了想被我揍暈過去嗎？”

紫發青年的劉海垂落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眼睛完全藏在了陰影里，笑容里滲出令人發寒的陰冷感：

“您今晚沒有吃飯吧？我來給你送晚飯了……”

“您趁熱吃，千萬別客氣……不吃飯可不行，嘻嘻……這可不行……”

餐碟里是焦黑色的肉塊，冒著騰騰熱氣，像是食物的靈魂在發出悲鳴。

“不用了，我吃過了。”

陳默板著臉回答，視線停在他那僵硬的笑臉上，感覺怎么看怎么奇怪。

紫發青年還是答非所問，那臉上的笑容愈發用力，手里的餐盤直往陳默懷里塞：

“嘿嘿……您吃，您吃。”

“這是剛燒好的菜，不用客氣……吃了它……”

哪怕是再怎么想要維持心理健康，在對方如此不識相的情況下，陳默也忍不下去了。

他一掌把餐盤拍飛，砸到旁邊的走廊里，發出一陣巨大的脆響聲。

滋啦——！

餐盤炸成一地碎片，里面的黑色肉塊滾落到地毯上，漸漸地沉了下去。

附近的黑影也跟著撲向那塊肉，影子和氣息都在激烈地扭動著，就像是一群餓死鬼在哄搶食物。

那些氣息極其躁動，數量又很多，哪怕只是被模糊地感知到，也讓陳默覺得無比聒噪。

但現在，他沒空去管那些鬼，雙手摁在紫發青年的肩膀上，把這個人猛地推出房間：

“滾出去！別來煩我！”

紫發青年身上有種近似厲鬼的氣息，在這瞬間猛地一顫。

下一秒，紫發青年的身體劇烈抽搐了起來，那模樣像極了癲癇，把陳默看得不禁有些愣神：

我靠，來碰瓷的啊！不就是推了他下，至于這樣嗎？

紫發青年抽搐著，幾秒鐘后便停了下來。

那雙眼睛漸漸恢復神智，卻又在看到陳默時陷入迷茫，隨后便在這兩種狀態中反復橫跳：

“我……我剛剛，這是怎么了……”

“好像是在夢里……是的，我好像是在做夢！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有什么東西一直在控制我！”

“不對……不對不對！這不是夢！這是真的！我怎么在這里？”

“你TM……擱這唱雙簧呢？”

陳默眼角狠狠一抽，感覺自己是在看別人表演精神分裂。

而那紫發青年卻像突然從夢魘中驚醒，猛地抬頭看向他。

那面部肌肉怪異地抽搐了幾下，接著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絕望地嚎啕起來：

“救救我，主人！救救我——！”

“我的理智值……我的理智值只有55了！再這么下去我肯定要徹底瘋了！救救我！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