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與羊鳴》
作者顧姐
晴光漫過石階時
你遞來折疊的傘
像遞一片多余的云
陽光在傘骨上跳著
我握不住半分蔭
雨腳突然砸下來
風卷著傘影跑遠
手心空得發疼
方才那片云呢
早隨蟬鳴散成了煙
暮色漫上山坡時
聽見羊的嗚咽
不是清亮的咩叫
是棉絮浸了雨
堵在喉間的顫
原來暖總在晴日閑游
涼偏趁雨時逗留
而那些弱小的悲戚
藏在風里落在草間
等著一雙肯俯身的耳
晴雨與羊音
晴日的光,是鋪在路面的金箔,每一步都踩著暖。這時你遞來傘,折疊得方方正正,傘面印著淺淡的花紋,像把沒睡醒的云。我捏著傘柄,指尖觸不到半分涼意——陽光正從指縫漏下來,把傘骨曬得發燙,這傘成了多余的裝飾,是盛在掌心卻用不上的溫柔。
轉眼風就變了臉。烏云追著腳后跟跑,雨絲斜斜地扎下來,砸在肩頭生疼。我慌慌地摸向口袋,想尋那把晴日里的傘,卻只摸到滿手空蕩。方才遞傘的人,早沒了蹤影,只剩雨幕把世界織成密網,我站在網中央,才懂晴日送傘的輕,原是為了雨時收傘的冷。
天快黑時,風里飄來羊的聲音。不是山間那種脆生生的咩叫,是低低的、裹著水汽的嗚咽,像被打濕的棉線,一縷縷繞在心上。許是小羊丟了媽媽,在草叢里打轉;許是老羊望著遠走的羊群,把牽掛咽進喉嚨。那聲音藏在暮色里,比雨還涼,比風還軟,輕輕碰一下,心就跟著發顫。
原來很多時候,暖意總在不缺暖的日子里游蕩,庇護偏在最需要時躲藏。而那些弱小的、說不出口的委屈,就像這羊的嗚咽,藏在尋常的風里、雨里,等著一個愿意停下腳步,俯身去聽的人。
《晴雨間的冷與暖》
作者顧姐
晴天里遞來的傘,總顯得有些多余。陽光明晃晃鋪在地上,蟬鳴裹著熱意漫過來,那把疊得整齊的傘遞在手心,卻沒有半分遮擋烈日的用處,倒像一份突兀的示好,熱絡得讓人無所適從。
可真等雨落下來,風裹著雨絲斜斜砸在身上時,方才那份多余的傘,卻早沒了蹤影。有人攥著自己的傘匆匆跑遠,有人干脆躲進屋檐下,任雨幕將世界割成兩半。方才遞傘的手,此刻不知縮在何處,只留淋雨的人站在原地,望著空蕩蕩的手心,忽然懂了晴天送傘的虛妄。
更讓人心里發沉的,是聽見羊的哭泣。不是山間清脆的咩叫,是低低的、帶著顫音的嗚咽,像被雨打濕的棉絮,悶在喉嚨里散不開。許是迷途的小羊找不到羊群,許是老羊在為離群的孩子焦慮,那聲音裹在風雨里,或是飄在寂靜的暮色中,總帶著一種原始的、無措的委屈,聽得人心尖發緊。
原來世間的人情與世事,有時就像這晴雨與羊鳴。多余的暖意總在不需要時降臨,急需的庇護卻在困境中缺席,而那些無人在意的弱小悲戚,藏在尋常聲響里,更需要一雙愿意傾聽的耳朵。
顧姐聊聊晴雨、羊鳴與那些沒說透的人情
有人看完我寫的“晴雨與羊鳴”,私信問我:“您是不是某天被晴雨折騰慘了,還恰巧聽見羊哭,才靈感爆發?”這話倒也沒全錯——畢竟誰沒經歷過“晴天收傘、雨天沒傘”的魔幻時刻?但要是只寫這點個人遭遇,未免太小題大做,我真正想嘮的,是藏在這些日常碎片里的“人情真相”,順便給咱們緊繃的日子,添點值得琢磨的小樂子。
先說說那把“晴天的傘”。你肯定遇過類似的場景:大太陽把柏油路曬得能煎雞蛋,蟬鳴吵得人想把耳朵塞棉花,這時有人笑瞇瞇遞來一把折疊傘,傘面還印著時下流行的小碎花,遞傘的姿勢優雅得像在頒奧斯卡獎杯。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吧,這傘在太陽底下連個影子都遮不住,攥在手里像拎著塊多余的磚頭;不接吧,人家又會說“你看我多貼心,怕你待會兒曬著”。這種“暖”,像極了超市里買一送一的臨期酸奶,看著是便宜占,其實根本用不上,最后只能扔在冰箱角落積灰。
我想起老舍先生說過:“真正的朋友,是在你需要時遞上一杯熱水,而不是在你不渴時硬塞一瓶汽水。”可不是嘛!去年夏天我在小區樓下買菜,碰見鄰居張阿姨,她頂著大太陽非要給我遞防曬帽,說“你看你這曬的,皮膚都紅了”。我當時手里拎著三斤西紅柿,騰不出手,婉拒了三次,她還在執著地往我頭上扣,最后西紅柿都快被我捏爛了,才勉強收下。結果回家路上,那帽子的松緊帶斷了,掉在地上滾了三圈,沾了滿是塵土——你看,這種“好心”,與其說是關懷,不如說是一場自我感動的表演,忙沒幫上,還添了堵。
反觀“雨中收傘”,那才叫人哭笑不得。前年梅雨季節,我出門忘帶傘,剛走到公交站就下起瓢潑大雨。正著急呢,看見同事小李舉著傘朝我跑來,我心里還挺熱乎,想著“還是年輕人懂事”。結果小李跑到我跟前,突然說:“姐,我媽剛給我打電話,讓我趕緊回家收衣服,這傘我得拿走,你再等等吧!”說完“嗖”一下就跑了,留我一個人在雨里對著空蕩蕩的站臺發呆,雨水順著頭發流進衣領,涼得我一激靈。后來我跟朋友吐槽這事,朋友笑得直拍桌子:“這不就是現實版‘患難見真情,真情跑沒影’嘛!”
其實仔細想想,這種“晴暖雨涼”的戲碼,生活里到處都是。有人在你升職加薪時,天天圍著你說“早就知道你行”,轉頭你遇到點小挫折,他立馬躲得遠遠的,連朋友圈都對你設置了“僅三天可見”;有人在你生日時,發個九宮格祝福,文案寫得比情書還肉麻,可你真有事找他幫忙,他總能找出“在開會”“沒看見消息”的借口。就像魯迅說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不是說咱們要苛責所有人都對你掏心掏肺,而是希望那些“示好”能少點虛頭巴腦,多點實在勁兒——畢竟誰也不傻,一次兩次或許會感動,次數多了,就只剩“謝謝啊,您留著自己用吧”的無奈。
再說說那只“哭泣的羊”。有朋友問我:“您怎么偏偏寫羊的嗚咽,不寫狗叫、貓叫?”其實是去年秋天,我去郊區的農家樂小住,傍晚在山坡上散步,突然聽見一陣低低的聲音,不是羊平時那種清亮的“咩咩”叫,而是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似的,斷斷續續的,裹著風飄過來,聽得人心里發緊。我順著聲音找過去,看見一只小羊羔縮在灌木叢里,身上沾著泥,眼睛紅紅的,估計是跟羊群走散了。我蹲下來想摸它,它還往后縮了縮,那委屈的模樣,像極了小時候迷路時的自己。
后來我才明白,這羊的嗚咽,其實是世間所有“微弱聲音”的縮影。它們不像驚雷那樣能震得人耳朵疼,不像廣場舞的音樂那樣能穿透三條街,卻藏著最真實的無助——可能是辦公室里那個總被忽略的實習生,想提個好建議卻總插不上話;可能是小區里獨居的老奶奶,想找人聊聊天,卻只能對著電視機發呆;可能是路邊被遺棄的小貓,餓了只能在垃圾桶旁邊打轉,叫得再可憐,也少有人停下腳步。
記得豐子愷先生說過:“人間的事,只要生機不滅,即使重遭天災人禍,暫被阻抑,終有抬頭的日子。”可這份“生機”,往往需要有人愿意“俯身傾聽”。就像我后來找農家樂的老板,一起把小羊羔送回了羊群,老板說:“這小羊要是再待一晚,說不定就被野狼叼走了。”你看,有時候只是多停一分鐘,多問一句話,就能給那些弱小的生命,多一點活下去的希望。
前陣子我在菜市場看見一個賣菜的大爺,推著小推車,車上的青菜沾著露水,卻沒幾個人問。大爺坐在小馬扎上,不停地搓著手,眼神里滿是著急。我走過去想買點,旁邊一個阿姨湊過來說:“別買他的,看著就不新鮮。”大爺聽見了,小聲說:“這是今早剛摘的,新鮮得很,就是沒來得及洗。”我沒管阿姨的話,買了兩把青菜,大爺非要多給我一把,說:“姑娘,謝謝你啊,今天還沒開張呢。”其實我也沒做什么,只是愿意多聽他說一句話,多給了他一點信任。
寫這些文字的時候,我總在想:咱們活著,不就是在“晴雨”里打滾,在“羊鳴”里學會柔軟嗎?不用把自己活成“晴天送傘、雨天收傘”的精致利己者,也不用對所有“微弱聲音”都視而不見。就像汪曾祺先生說的:“如果你來訪我,我不在,請和我門外的花坐一會兒,它們很溫暖。”多給別人一點“雪中送炭”的實在,少一點“錦上添花”的敷衍;多給弱小一點“俯身傾聽”的耐心,少一點“事不關己”的冷漠。
畢竟啊,生活不是戲臺,不需要那么多“虛張聲勢的暖”;人心也不是石頭,你給的善意多了,它自然會暖起來。下次再遇到晴天遞傘的人,咱們可以笑著說“謝謝,不過今天太陽正好,不用啦”;遇到雨中沒傘的人,要是方便,就多遞一把傘;要是聽見羊的嗚咽,或者其他微弱的聲音,就停下腳步看看——說不定你的一個小舉動,就能給別人帶去一束光呢!
這就是我寫“晴雨與羊鳴”的意義:不是要批判誰,也不是要教誰做人,只是想跟大家嘮嘮心里話,愿咱們都能在人情往來里少點套路,多點真誠;在步履匆匆中少點麻木,多點柔軟。畢竟,能在晴日里曬曬太陽,在雨天里有傘可撐,還能聽見世間那些細碎的、溫暖的聲音,這樣的日子,才叫有滋有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