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臺山。
霧靄彌漫,瑞彩閃爍。
靈韻凝聚成露水,沾染著奇花異草,折射出純澈寶光。
山巔處,泥團浮現空中。
龍云鳳取出八塊仙石,朝著泥團中央扔過去。
泥團微微蠕動,把仙石吞掉,吐出六千朵磷火出來。
龍云鳳張開嘴巴,將磷火吞在肚子里,當即變的大腹便便,渾身布滿藍色斑點。
她雙手并指,在肩膀、腰間、胸腔處,分別點擊數次,身軀逐漸恢復如初。
呼!
龍云鳳吐口濁氣,揉揉發酸的腮幫子。
“說起來好生奇怪,昨日,我派父親去買磷火,可這種普通材料竟然脫銷了,若沒有蓬萊碎片,燈盞煉制就要停滯,到時候,損失可不是零星半點了。”
龍云鳳皺起眉頭,心里疑惑漸起。
她看向蓬萊碎片,忽然笑容燦爛,“不過,蓬萊秘境里的資源,數量更多更便宜,日后,就不用去附近的交易集市,勞碌奔波了。”
“龍王殿下,請用茶。”花求安端來香茶,恭敬萬分。
龍云鳳接過香茶,品味著,說道:“這次,首批燈盞售罄,賺取仙石共有八十塊,按照盟約,文殊前輩可得十六塊,我都放在這里了。”
“這些魚鱗,是清河龍族的小禮物,你替文殊前輩收下就是,四十天后,我會再來拜見。”
“恭送龍王。”花求安把仙石收好,笑著送龍云鳳離開。
他撥弄著手指,算著細賬,表情逐漸苦澀起來。
五臺山經營不善、百廢待興,想要將其起死回生,需要消耗太多精力。
僅靠花求安單兵作戰,難免顧此失彼、錯漏百出。
“唉,我老安生來就是勞累命啊。”花求安嘟囔道。
兩個時辰后。
花求安轉身看向遠方,忽然嘴角咧到耳根,歡喜的哼唧起來。
“哎呦我的好爹爹,您總算回來了。”
花求安駕起云頭,迎接文殊。
彩云跟隨在文殊身邊,好奇地觀望著山川。
此時,護山大陣散去。
有個大肚細腿的小妖怪,坐著小云朵,搖搖晃晃的飄了出來。
噗通!
小妖跪倒在文殊面前,哼哼唧唧半天,高呼:“爹爹在上,不孝的孩兒,給爹爹請安了,祝愿爹爹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比老松,萬歲、萬歲、萬萬歲。”
撲哧~
彩云忍俊不禁,笑得眼淚直流,“前輩,你這哪里收的干兒子,怎么如此好笑滑稽。”
“你這廝!”文殊哭笑不得,擺擺手,示意花求安起身。
“清河龍王來過了么?”文殊問道。
花求安伸手扶著小綠帽子,連連點頭,“回爹爹的話,那位剛走,留下十六枚仙石,還有不少魚鱗。”
他頂著大肚子,在前面引路,說著近日五臺山的變化。
文殊滿打滿算,離開道場不過十天。
花求安沒能做太多事,除了盤點庫存、整理資源、喂養異獸以外,其余事情還沒騰出手來。
不過,他對資源養殖方面,有著極強的天分。
短短數日,就規劃了多條培育路線,就等著文殊點頭,準備動工。
啪唧!
有塊璞玉,落在花求安懷里。
“辛苦你了,下去吧。”文殊吩咐道。
“多謝爹爹賞賜。”花求安歡天喜地,把璞玉當場吞掉。
他并未直接離開,反而站在原地,哼哼著,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文殊坐上云床。
“爹爹,五臺山過于遼闊,打理困難,孩兒想著,不如再找兩個幫手,為爹爹打理道場,如何?”花求安轉著小眼珠,諂笑著。
文殊心里贊同,但轉念想想,就打消了念頭,“你的心思是好的,可惜,點化之法,要金仙境界方可修行,昆侖山培養的天仙童子,每月俸祿就要兩塊仙石,著實有點輕奢啊。”
“爹爹,孩兒有辦法。”花求安連忙進言道:“爹爹有所不知,孩兒還有兩個好兄弟。”
“它們與孩兒感情深厚,都是極強的種植大家,做事穩重靠譜,性格內向膽小,可惜沒有靠山,四處漂泊為生,若爹爹愿意給口飯吃,孩兒愿意牽線搭橋。”
“去做吧。”
“是!”
……
“你這小童子,真是有趣。”彩云笑意盈盈。
文殊神色淡然,說道:“你生來就備受矚目,哪知道普通生靈的苦楚。”
“花求安看似諂媚盡顯、虛與委蛇,但他資質極佳、閱歷豐富,還不忘提攜兄弟,非常難能可貴。”
彩玉若有所思,微微頷首。
片刻后,她轉過身來,鄭重其事,跪倒在地叩頭,“多謝前輩,拯救我于苦海,日后赴湯蹈火,您盡管吩咐。”
“各取所需,何來恩情。”文殊淡然自若,取出那張地圖出來。
這張地圖,是黑裙女仙的裙擺邊角,被普賢切割后熔煉而成,上方標注的地方,就是五香玉骨傘碎片的封印之地。
彩云激動萬分,看著地圖,躍躍欲試地握緊拳頭。
為了救助石磯,彩云消耗無邊生機,陷入漫長的虛弱狀態里。
拖著殘軀,讓她心里惱怒,對澹臺啟東愈發怨恨。
文殊把地圖對著太陽,凝望許久后,說道:“別急,暫且在五臺山修養幾日,等到普賢回來后,我們就出發尋找第一塊碎片。”
“無妨,我等了數萬載,不在乎這幾天。”彩云乖巧無比。
“那就好。”文殊摸索著地圖。
此時,他發現手感有些不對。
地圖上方繪制的福地道場,鮮艷明亮、栩栩如生,摸起來略微有些粗糙。
撕啦!
文殊把地圖撕碎。
嘩啦!
五枚彩色玉符,從地圖里掉出來。
“這是什么?”文殊把玉符撿起來,好奇地把玩著。
玉符約有指甲大小,呈現長條形狀,上面雕刻著野獸花紋,看起來古怪稀奇。
彩云聳聳肩,“這玩意,我還真不知道。”
文殊把玉符收在惡霧葫蘆里,對彩云說:“你且先去休息。”
后者直接離開,來到珍饈泉旁,找個陰涼地方,盤膝打坐休息著。
噗通!
文殊躺在云床上,舒服的伸著懶腰。
骷髏山之行,可謂收獲頗豐。
臉部疤痕被治愈,體內暗傷清理干凈,八九玄功連連突破,肉身強度來到人仙巔峰。
還得到第二道劍術。
三千璞玉,普賢半塊都沒要,文殊留了二十塊,其余的都扔給八九玄功吃了。
以璞玉內部的強悍生機,等到八九玄功全部吃掉后,肉身強度起碼突破到地仙中期。
除此之外,斬殺琉璃火鴉,收集的骨骼筋肉,在蓬萊仙境標價出售,差不多有三塊仙石進賬。
生活滋潤起來了。
文殊屈指輕彈。
劍光閃爍,堆積在山巔的魚鱗,瞬間紛紛揚揚,散落在山川之中。
魚鱗的形狀,是尖銳的菱形,質地堅硬,呈現寶石藍色。
這是山水魚鱗。
“山水魚鱗,是常見的培育資源,將其掩埋在泥土里,能提升土壤肥沃程度,增強花草的繁衍,以此為葫蘆雞提供充足的口糧。”
“不愧是魚荷的愛徒,果真長袖善舞,每次送來的禮物,都恰到好處。”
文殊滿意地瞇起眼睛,看著漫天星斗閃爍。
此時,已是深夜。
月光散落在五臺山中。
葫蘆雞三五成群,蜷縮著身軀,抱團取暖。
窸窸簌簌的爬行聲響起。
蟲子們趁著月色,外出覓食。
它們繞過葫蘆雞群,找到肥沃的花草,大口大口啃食著。
肥美的花草,讓蟲子們陶醉,全然沒有發現,有許多狩獵者悄然降臨。
嘶嘶、嘶嘶、嘶嘶……
靈巧的紅色蜘蛛,吐出輕盈絲線,洋洋灑灑,把蟲群籠罩起來。
蟲子們猝不及防,被蛛絲包裹,當場毒發暴斃。
蜘蛛拖拽著蛛網,來到角落里,露出獠牙,享受著美味。
忽然,有雙大手出現,把蜘蛛從角落抓起來,放在面前仔細端詳。
“咦,哪里來的火玉蜘蛛?”花求安面露驚訝。
他手指用力,把蜘蛛捏碎,自言自語,“哎呀呀,火玉蜘蛛胃口極大,會把蟲子都吃光的,沒了蟲子,葫蘆雞就很難下蛋了。”
“還好我發現的早,否則,爹爹肯定會失望的,趕緊買幾只狼尾雀,吃掉這群火玉蜘蛛。”
五臺山東邊十里,有處小竹林。
竹林靜謐深邃,萬籟俱寂,偶爾傳來鈴鐺之音。
穿著藏青長袍的小娃娃,神色冷漠,搖晃著鈴鐺,直勾勾地看向五臺山。
在他腳旁,密密麻麻的,爬滿了火玉蜘蛛。
此時,有只肥碩的火玉蜘蛛王,正趴在小娃娃的肩膀位置,張牙舞爪,不知在表達著什么。
叮鈴、叮鈴!
小娃娃搖晃鈴鐺,消失在原地。
在他離開前,伸出白嫩的小手,把火玉蜘蛛王當場捏碎。
遍布五臺山的火玉蜘蛛,瞬間倒在地上瘋狂抽搐。
幾個呼吸后,蜘蛛們爬了起來,變得格外普通。
東海,落天島。
小娃娃騎著大蜘蛛,來到碧璽玉石前,伸出雙手,不斷比劃著。
“妙啊,妙啊。”女仙依舊半躺著,慵懶地玩弄長發。
“不到半個月,就找到了玉梨,還找到了那五把鑰匙,真是妙啊。”
“看來,啟東說的沒錯,能破解龜甲詩謎的,就是解救我于水火的有緣者。”
說到這里,女仙轉過身來。
霎時間,死亡的味道奔涌而出。
面露猙獰的蜘蛛,連忙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唯有小娃娃,眨著純澈的眼睛,看著女仙。
女仙的臉,布滿皺紋和斑點。
皮膚松弛,牙齒掉光。
雙眼深陷,表情呆滯衰敗。
哪里是如花似玉的女仙子,分明是面容可憎的老妖婆。
“草鞋,看住他!”女仙沙啞著喉嚨,吼道。
……
白骨洞。
普賢站在洞口前,喝茶品茗,碧云侍奉在旁邊。
碧云的小臉上,布滿憂愁。
她抬起頭,說道:“前輩,您說娘娘能醒過來么?”
普賢剛要回答,耳邊就傳來動聽的歌謠。
“秋日宴,晴空萬里寒潮現,藍酒一杯歌一遍~”
“乳燕投林紅長久,仙鶴入云邀群仙~”
石磯穿著彩色長裙,頭戴寶石釵環,抱著琵琶,邊唱歌邊走出洞府。
霎時間,有股明媚到極致的生命力,奔涌而出。
石磯輕飄飄的轉著圈,來到普賢面前,笑著行禮,“師叔,早啊~”
“石磯師侄,你,你這是怎么了?”普賢震驚萬分。
短短一夜過去,石磯不但傷勢恢復如初,還綻放出濃郁的新鮮氣息。
陽光、開朗、樂觀、積極……
無數美好的詞匯,匯聚在石磯身邊。
尤其是那首曲調,不再婉轉動腸,反而積極向上,蘊含無限活力。
“娘娘,您還好么?”碧云神色呆滯。
“我?”石磯疑惑不解,說:“我很好啊。”
“娘娘,彩云不知道去哪里了。”
“沒關系的,她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娘娘,馬元老爺沒有找到。”
“無妨,師兄肯定在閉關修行,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
“娘娘,我們買的磷火砸手里了,清河龍族有別的渠道。”
“哎呀呀,小碧云,別愁眉苦臉的,這些都是小事情。”
石磯彈奏著琵琶,滿臉都是燦爛的笑容。
她看向普賢,說道:“不知怎么,我醒過來以后,就感覺渾身充滿生機,有著使不出來的勁。”
“我也想通了,在洞府里整天愁眉不展有什么用?還不如好好享受當下。”
“師叔若是無事,就回去吧,我打算唱遍東洲,把這首樂曲傳遞出去。”
“好,既然無事,那我就先走了。”普賢點頭,吩咐碧云,“看好你家娘娘。”
說完,普賢就離開骷髏山。
石磯唱著歌,笑意盈盈,坐在洞口,眼里滿是愉悅。
碧云心里擔憂萬分,想要做什么,卻無從下手,唯有陪伴在石磯身邊。
半炷香后。
有道身影,從遠處爬來。
對方明顯身受重傷,爬行速度非常緩慢。
身后,還有條長長的血痕。
碧云眼尖,看到身影后,連忙縱身跳了過去。
她伸出手,抓住對方的頭發,把頭拉起來。
終于,碧云看清來者的樣貌。
嘶~
碧云倒吸口冷氣。
這位,正是石磯性命垂危的罪魁禍首。
酒池老板。
鐵葫蘆·馬吐蘭。
“你這個賤婦!”碧云咬牙切齒,舉手就要拍死馬吐蘭。
“別殺我,救救我。”馬吐蘭苦苦哀求。
“碧云童兒,且慢,且慢。”石磯笑著喊道。
她抱著琵琶,蓮步輕搖,來到馬吐蘭面前,露出潔白的牙齒,“好姐姐,把酒池的掌柜令牌交給我,以前的恩怨就此勾銷。”
“我給,我現在就給你。”馬吐蘭毫不猶豫,交出個青色的令牌。
石磯把令牌接過去,心滿意足,“碧云童兒,我們走吧。”
“娘娘,去哪里?”
“當然是去酒池啊。”石磯搖搖手里的令牌,“我可是新任掌柜,自然要去看看。”
……
清河龍宮。
龍云鳳雙眼緊閉,坐在龍王寶座之上。
上任老龍王,龍云鳳的父親,則坐在下首位置,神色尷尬無比。
砰!
龍云鳳把酒杯摔碎,指向老龍王,大罵:“愚蠢無能的老泥鰍,幫不上忙就算了,還凈想著拖后腿。”
“我早就說過,清河勢弱,要找靠山,方可起死回身,你呢?半句話都聽不進去,對普賢裝模作樣,蠻橫拿喬,引來文殊劍斬龍宮,白白吃盡了苦頭。”
“哎呦,我的乖女兒,為父歲數大了,就是想著……”老龍王滿臉笑容,起身想要辯解兩句。
“滾出去!”龍云鳳呵斥道:“我給你五天時間,把那些養在后宮女妖趕走,再有下次,別怪我不講父女情面。”
“傳我號令,從即日起,無論血脈、出身、境界,清河水族都要當差聽令,憑貢獻領取修行資源,發現魚目混珠的,就地格殺,無論是龍子龍女,還是上任龍王。”
“是!”
龍云鳳吩咐完畢,靠著王座,用手扶住額頭。
此時,有股前所未有的疲憊,把她狠狠的包裹起來。
眼前的龍宮,不似最初的金碧輝煌,到處都是猙獰的劍痕,和瘋狂生長的水草。
濃郁的殺機在劍痕處,偶爾爆發,令附近的水族化作碎肉。
這些痕跡,都是文殊所留。
“該死!”龍云鳳低聲咒罵道。
這次煉制燈盞出售,清河凈利潤是六十四枚仙石。
龍云鳳本打算利用這些仙石,瘋狂購買材料,大肆煉制燈盞發家。
可是,現實卻狠狠的打醒了她。
清河,已經入不敷出了。
“文殊殘留的劍痕,需要盡快清理,否則,劍道的殺伐和木道的生長,會瘋狂破壞龍宮,顛覆水脈,起碼要拿出二十仙石,方可驅逐干凈。”
“除此之外,在宴會中,因公犧牲的蚌精,家里要發放撫恤金,誤傷的蝦兵蟹將,要出仙石療傷,再買禮物慰問,這些都要花很多仙石。”
“再有六天,就是發放俸祿的日子,父親以前貪戀美色,不理事務,導致水域荒廢,寶庫空空,拖欠的俸祿已有兩年,這讓我拿什么還!”
“老師啊老師,您可真會給我出難題!”
“不過,所有的損失加起來,都比不上龍王寶座帶來的巨大利益。”
“報!”
“龍王殿下,五臺山有信傳來。”
負責看守陰陽蚌的蟹妖,急匆匆跑來報信。
“快拿給我看!”龍云鳳接過信箋,細細閱讀后,笑著將其收起來。
“大喜事啊,文殊前輩要找我買龍血。”
“快,把我的好父親叫來,我有個好生意介紹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