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溝的清晨總是帶著一絲涼意，韓雨蹲在小溪邊，用力搓洗著手中的衣物。十二歲的少女身形瘦削，一雙手卻格外靈巧，指節(jié)因常年勞作而略顯粗大。

“雨丫頭，洗好了沒？你三叔來了！“遠處傳來母親的呼喚。

韓雨抬起頭，濕漉漉的劉海貼在額前。她迅速擰干最后一件衣服，小跑著回到那座低矮的茅草屋前。三叔韓奎正坐在屋內(nèi)唯一的木凳上喝茶，見她進來，眼睛一亮。

“小雨長高了不少啊。“三叔笑瞇瞇地說，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給，城里買的芝麻糖。“

韓雨接過糖，卻沒有立即拆開，而是先看向母親。得到點頭許可后，她才小心地掰下一小塊放入口中，剩下的包好塞進懷里——那是留給妹妹的。

“三弟，這次來是...“父親韓鐵搓著手問道。

韓奎放下茶碗，壓低聲音：“七玄門今年又要招人了，我想帶雨丫頭去試試。“

屋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韓雨感覺心跳加速，七玄門是方圓百里內(nèi)最大的江湖門派，能進去就意味著吃飽穿暖，每月還有銀錢拿回家。

“可...可雨丫頭是個女娃...“母親憂心忡忡。

“嫂子放心，七玄門近年來女弟子也不少。雨丫頭機靈，又吃得苦，我看能行。“三叔拍拍胸脯，“我在門里這些年，好歹有些人脈。“

韓雨低著頭，耳朵卻豎得老高。她知道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五里溝的日子太苦了，去年冬天小妹差點凍死，就因為家里買不起足夠的炭火。

“爹，娘，我想去。“她突然抬頭，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父親盯著她看了許久，終于嘆了口氣：“罷了，丫頭有這份心，就讓她試試吧。“

三日后，韓雨背著小小的包袱，跟著三叔踏上了前往七玄門的路。包袱里只有兩件補丁衣服和母親連夜趕制的一雙布鞋。臨行前，母親偷偷塞給她三個銅板，讓她應(yīng)急用。

“記住，少說話，多觀察。“三叔邊走邊叮囑，“門派里人心復(fù)雜，不比家里。“

韓雨點點頭，把三叔的每句話都記在心里。她從小就知道，自己不像村里其他女孩那樣愛說愛笑，但這份沉默反而讓她看得更清楚——誰家男人打老婆，誰家媳婦偷藏糧食，她都默默記在心里。

七玄門坐落在青牛鎮(zhèn)外的山峰上，遠遠望去，云霧繚繞中露出幾角飛檐。山門前已經(jīng)聚集了上百個孩子，大多是十到十五歲的少年，女孩不足兩成。

“在這等著，我去打聲招呼。“三叔把她安置在一棵老松樹下，匆匆離去。

韓雨抱著包袱，悄悄打量四周。孩子們?nèi)宄扇海挥兴铝懔阋蝗恕２贿h處，幾個衣著光鮮的男孩正對一群農(nóng)家孩子指指點點，嘴里說著“鄉(xiāng)巴佬“之類的話。她往樹后縮了縮，不想惹麻煩。

“你也是來參加考核的？“一個細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韓雨轉(zhuǎn)身，看到一個比她矮半頭的女孩，圓圓的臉上一雙大眼睛格外明亮。

“嗯。“她簡短地回答。

“我叫柳翠，青牛鎮(zhèn)人。“女孩自來熟地湊過來，“你叫什么？“

“韓雨，五里溝的。“

“哇，那好遠啊！你一個人來的？“

韓雨正要回答，一陣銅鑼聲打斷了她們。山門大開，十幾個身穿灰色勁裝的七玄門弟子列隊而出，為首的男子約莫三十歲，面容冷峻。

“肅靜！“男子一聲厲喝，嘈雜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我是七玄門外門執(zhí)事趙平，負責(zé)今日的入門考核。所有人排成四列，依次領(lǐng)取號牌！“

孩子們推推搡搡地開始排隊。韓雨剛要邁步，就被一個高大的男孩撞了個趔趄。

“讓開點，村姑！“男孩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韓雨抿著嘴沒說話，默默站到隊伍末尾。柳翠跟了過來，氣呼呼地瞪著那個男孩：“神氣什么，說不定第一輪就被刷下來！“

考核分三輪：舉石鎖測試力氣，走梅花樁測平衡，最后是文化測試。韓雨力氣不大，但勝在技巧，勉強通過了石鎖關(guān)。梅花樁上，她輕盈如燕的表現(xiàn)引來幾位考官的注目。最后一輪在一間大堂進行，每人發(fā)了一張紙，上面寫著十道題。

“限半柱香時間，答對六道以上者合格。“趙平宣布道。

韓雨展開試卷，第一題是簡單的算術(shù)，后面逐漸變難，最后幾道甚至是藥材辨識和經(jīng)脈穴位題。她咬著筆桿，額頭滲出細汗。算術(shù)題難不倒她，但藥材和經(jīng)脈...

突然，她想起三叔給過她一本破舊的《本草雜記》，里面有各種草藥圖樣。憑著記憶，她勉強答出了三道藥材題。至于經(jīng)脈，只能胡亂蒙了幾個答案。

香燃盡時，韓雨交上試卷，心中忐忑。通過的人會被叫到名字，沒叫到的就得收拾包袱回家。

“...柳翠...張鐵...王林...韓雨...“

聽到自己名字時，韓雨幾乎跳起來。通過的孩子只有三十余人，女孩更是寥寥無幾。

“通過者隨我去見掌門，其余人領(lǐng)了盤纏下山去吧。“趙平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七玄門內(nèi)亭臺樓閣，比韓雨想象中還要氣派。她低著頭，小心地跟在隊伍最后，生怕踩壞那些精美的地磚。大殿上，一位白須老者端坐正中，兩側(cè)站著十余位年長者，想必是門中長老。

“今年苗子如何？“掌門莫問天緩緩開口。

趙平躬身回答：“稟掌門，共三十五人通過，其中六名女弟子。“

掌門目光掃過眾人，在看到韓雨時微微停頓。她感覺那目光如有實質(zhì)，仿佛能看透人心，不由得繃緊了身體。

“照例分到各堂口吧。“掌門揮揮手，似乎興致不高。

就在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掌門師兄，我墨居仁近年未有傳人，可否優(yōu)先挑選？“

韓雨偷眼望去，只見一位面容陰鷙的中年男子走出隊列。他身形瘦高，一雙手蒼白修長，眼神銳利如鷹。

掌門沉吟片刻：“墨師弟醫(yī)術(shù)精湛，確實該有個傳人了。你且先挑。“

墨大夫走下臺階，在孩子們面前緩緩踱步。當他經(jīng)過時，韓雨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香，混合著某種說不清的危險氣息。

“你，叫什么名字？“墨大夫突然停在韓雨面前。

“韓...韓雨。“她聲音有些發(fā)抖。

墨大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她的面容，又捏了捏她的手腕。

“根骨尚可，眼神清明，就她吧。“墨大夫?qū)φ崎T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就這樣，韓雨成了七玄門神醫(yī)墨居仁的弟子。離開大殿時，她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柳翠羨慕的目光和那個撞她的男孩嫉妒的眼神。

“跟上。“墨大夫頭也不回地說。

韓雨小跑著追上師父，心中既興奮又不安。她不知道，這個選擇將徹底改變她的人生軌跡，帶她走上一條充滿危險與機遇的修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