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行嗎？”伴隨著林姿幽清越婉轉的聲音傳入蕭逸冉的耳朵。

蕭逸冉握拳的手松了下來，猛然抬頭對上林姿幽含笑的雙眸。

“啊不不是，以后你可以隨便進來的。”蕭逸冉看到林姿幽來了，怒意消了大半。

不知道怎么，在林姿幽面前他就沒了脾氣。

紫檀木書案后，蕭逸冉正背對著她站在窗前，玄色常服的袖口微微泛皺。

他肩頭繃得很緊，指節抵在冰冷的窗沿上，連帶著周遭的空氣都染上幾分沉郁。

“逸冉。”林姿幽放輕腳步走過去，案上散落的奏章還攤著。

墨跡未干的朱批里透著顯而易見的煩躁。

她彎腰拾起那方青石雕花的鎮紙，輕輕放回原位。

“蕭瑟都命人跟我說了，今日一下朝便心情不好，是遇到誰刁難了嗎？”

蕭逸冉沒回頭，聲音帶著點沙啞：“戶部那幾個老頑固，又在軍餉上拖泥帶水。”

林姿幽順勢在他身側的梨花木凳上坐下，案幾上的燭火映得她眼尾柔和。

“我昨日出府時，見著戶部尚書的夫人了，說他家小孫子染了風寒，尚書大人這幾日怕是心不在公務上。”

她頓了頓，伸手輕輕覆在他緊繃的手背上，指尖帶著暖意，“事緩則圓，喝口茶水緩緩吧。”

蕭逸冉這才轉過身，眸色里的戾氣淡了些。

他看著她眼睫在燭火下投出的淺影，喉間動了動：“還是你細心。”

“你也就是是當局者迷。”

林姿幽笑了笑，端過侍女剛遞進的茶盞遞給他，“除了戶部的事，是不是還有別的煩心事？

方才我在門外，聽著你像是嘆了好幾口氣。”

蕭逸冉接過茶盞，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沉默片刻才道：“北境傳來消息，蠻族又在邊境異動，怕是開春要不安生了。”

“那便讓邊軍早做準備。”

林姿幽語氣平穩，“你年紀輕輕就是三軍統帥，自有應對之法，何必急在這一時？”

“倒是你昨夜就沒睡好，眼下都有青影了。”

她說著，伸手替他理了理微亂的衣襟，動作輕柔。

“主要不是邊境的問題。”蕭逸冉喝了口茶道，“你也說到，我如今年紀這般小，卻實在得皇上寵愛。”

“這倒是另朝廷里的王兄心生不滿。處處挑刺刁難我，今日上朝，說到邊境一事，眾臣都沒有好的方案。

這不，燕王就聯合其他兩位王兄一齊把這事兒推給了我，這不明擺著想我出丑嗎這。”

蕭逸冉握住她替自己理衣襟的手，掌心的溫度熨帖過來，心里那點煩躁像是被溫水慢慢化開。

“先放寬心吧。”

“嗯。皇兄如今恰逢知天命，身體還同我一般孱弱，甚至還沒有誕下任何皇嗣，各位王兄都正虎視眈眈的盯著。”

“皇兄登基那年，我才僅僅五歲。到如今也是兄弟里最小的一個。皇兄又極寵愛我，我自然成了他們的威脅。”

林姿幽聽著他話音里的沉郁，指尖輕輕摩挲著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聲音柔得像浸了溫水：“他們盯著的哪里是你，分明是皇兄眼里的那點看重。

可逸冉你想，若你真如他們想的那般不堪，陛下又何必把三軍交到你手上？自然是認為你有那個能力。”

她抬手替他將散落的一縷發絲攏回耳后，燭火在她眸子里跳著暖光：“燕王他們年長，卻要靠抱團刁難來顯能耐，反倒襯得你單打獨斗也撐得起場面。”

“至于威脅——”她話鋒微轉，帶了點促狹的笑意，“若是真輪到你們兄弟幾個爭奪皇位，那就都是天意啊。”

她抽回手，替他將茶盞添滿熱水：“明日我讓廚房燉些枸杞烏雞湯，你得空喝兩碗。

邊境的事，你心里早有計較，不過是被這些閑氣擾了神。

等你把蠻族的事處置得漂亮了，那些挑刺的話，自然就成了打自己臉的風涼話。”

說著，她伸手輕輕按了按他緊鎖的眉心：“放寬些心，你身后不還有我么？

就是真有什么難辦的，咱們一起想辦法，總好過你一個人在這里硬扛。”

蕭逸冉聽著這話，心里暖暖的，他低聲道：“有你在，我倒是能安心些。”

“嗯！既然沒事了，那我叫丫鬟再拿些茶水糕點進來。你好好歇會兒。”

“碧桃，王爺想吃桂花糕，命人拿些來！”林姿幽轉頭對著門外高聲說道。

“好的娘娘。”

這時門外一位小廝聽聞下人可以進去了，本來在門口躊躇一會兒了，此刻先敲門進去了。

“這么快就送來了么？”

“見過王爺、王妃。白府的人剛送來了請帖，說是白小姐的生辰宴，特別請王爺和王妃參加。”

聽到小廝這樣說，蕭逸冉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就差把“不去”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反倒是林姿幽——眼里有一瞬的驚喜。

她這人就喜歡熱鬧些。

蕭逸冉回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林姿幽拉住了衣袖：“知道了，日子在什么時候？”

“就在后天。”

“知道了。”

現在正是六月天，天氣說熱不熱，倒是涼快的很。

讓小廝退出房后，沒等林姿幽開口，蕭逸冉先搶她一步說：“干嘛去啊，你不知道……”

剛想說出的話被堵在了喉嚨，突然發覺現在不是說出真相的時候。

“不知道什么？”林姿幽好奇的追問。

“哎呀沒什么，只是我單純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所以不想去嘛。”

“京城中的傳聞不是說她天資國色，性情又是出了名的善解人意嗎？何來印象不好一說。”

“算啦你說去咱們就去，都聽你的。”說完對著林姿幽拋了個星星眼。

林姿幽一時間也忘了再追問，索性也就算了。

——白府

白清沅正懶散得躺在貴妃椅上，身邊有侍女給她扇扇子，喂水果，好生滋潤。

“靈兒，生辰宴的請帖都發出去了吧？”靈兒是她的貼身管事侍女。

“都弄妥了，小姐您放心。”

“九王爺府中可有消息嗎？蕭王爺會來嗎？”

“讓人打聽過了，蕭王爺會和他的王妃一同前來。”

“奧，這樣啊。”她側歪在貴妃榻上，青絲松松挽著，一縷碎發垂在頰邊。

她眼尾微微上挑，笑意浮在唇畔卻沒達眼底。

指尖繞著帕子，話慢悠悠說著，睫毛忽閃時，藏著算計的光。

白清沅生辰宴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