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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宗廟出屋·過渭封箱

天還沒亮,北闕那頭先起風,宣平門洞里的小燈被吹成一條細線。行在號房照舊先開箱,王吏目把封泥抹順,把“留中”小匣擺上案,念昨夜遞回的薄札:潼關三時停火照舊,灰溝里壓住兩撥外八腳;華陰渡口夜二鼓有小股人試水,被替車簽攔下,照“回拒例”自書四行;成皋鼓聲逼近一寸,虎牢那邊火勢未退;尚書臺另送一札,把“徙都時刻”的戌正一刻再重申一遍,四門同鳴,不許先行。

黑面隊長靠柱而立,刀背在木角上“篤篤”兩下,干硬一句:“起。”二旦把門閂扛穩,照例丟下“慢并”。徐州漢子接一句“別擠”,順手把限高竿再壓了半指。風從門洞里穿過去,帶著粥和藥的味道,像把人的心也吹直了點。

衛淵披著短斗篷,把事先在心里攏一遍:底線不動——粥棚照開,醫署不停,三時停火,鑰合同刻,先禮后器。今天是在這底上把“宗廟出屋”落成活:神主、圖籍、案牘先行半,徙都四序真正踩到路上;白道再拓一線,讓徙民走得不慌不擠。他讓王吏目把“徙都記”翻到第三卷,復核昨夜釘好的兩頁:先老幼弱,后器械,再百官,最后車駕;四門同鳴,鐘漏同刻;每一序都要“留—承—發—行”,缺一不行。旁邊壓著“徙民白道一覽”“分層倉三繩”“半步法”“札背三行”,太學生提筆,把會面小格邊欄“鑰合同刻”“半步簽數”用墨再加粗一回。

卯時未到,青衣行郵吏到了門下,抱拳自稱陳留,遞一冊薄卷:札背三行上墻,半步簽單戳,過關不過人,先匣后器;三時停火照舊,鐘漏同刻,鑰合如儀。末尾仍是那六個字:孟德白,愿守格。王吏目把“徙民白道一覽”翻到第一頁遞給他,指著“三注”說老幼弱要勾在明處,錢樣先驗,輕錢不入。行郵吏連聲稱“是”,收卷時眼里那根弦松了一寸。

緊跟著,一個灰布角巾青年進來,步子平平,掌心托著一枚小印,邊亮泥薄。人先行禮,再自稱許人,名公臺。太學生眼睛亮了一下,偷瞄衛淵,又落回那枚小印。青年把印擱到案上,不抬身份,先把話擺直:九格已立,愿與關西互證文移;札背三行我們也寫上墻;會面小格若添“鑰合同刻”和“半步簽數”,兩邊翻卷省一半口水。王吏目抿嘴笑:“寫直,就不爭。”黑面隊長捻起小印看了看,又放回去,鼻翼輕動,不多話。公臺從袖里抽出一段細繩,是壽結的繩頭,繩尾小結規矩得像米粒,言陳留亦照此打。衛淵把“壽結樣”比了一比,一致,點頭。公臺行禮欲退,走到門口忽回頭,壓著嗓子丟四個字:“虎牢未定。”說完,人影就沒進風里。

門洞里靜了一瞬。太學生把“札背三行”的新板釘進“合式小卷”的首頁,又在會面小格邊欸了一句順口話:背有三行,嘴就短一半。王吏目把“徙都四序”再多抄一份,給四門各一。黑面隊長打量一圈,刀背輕敲案角:“寫直。”

近巳,京兆尹屬官和金吾小校一起來,衣襟上還掛著露氣,遞一紙小圖:未央北闕到北城門的直道,東出長樂門的器械道,西出橫門的百官道,南門回空登記道。小校指著圖上的交叉處皺眉:“這幾口最容易堵。”衛淵點頭,叫太學生當場畫“分流板”:北門白道兩股并行,中間留灰帶;東門器械匣先輕后重,替車簽掛在最前,半步簽另戳;西門文書一車兩吏押,札背三行當場驗;南門回空登記針腳朝外。白繩、朱繩、青繩三色各拴門柱,誰也別挪。王吏目把“回拒例”移到最醒目的地方,又把“門外不接”“夜封不停”壓在上沿,寫得直直正正。

未時剛過,尚書臺吏員推來一口小木匣,說是“廟主名冊”。匣里一卷卷,青絲繩纏得穩,封泥壓得實。王吏目小心揭了一卷,冊面寫“宗廟神主某至某”,后署“某年入祧、某年遷祔”,承發俱全,印腳老,星眼對位。荀府記室郎在旁點著指頭,慢聲說:“今日先行半數,后頭就順。”鐘府記室郎把兩句收進袖里,回身在“徙都四序”旁加了三小行:廟主先半,圖籍先半,案牘先半;其余依序。

西市那邊里正匆匆進門,抱拳低聲:“有幾家年輕婦人帶孩,衣襟針腳細密,邊口小回腸收得極規矩,說從洛陽附近走出來。”王吏目把“司隸存案樣”翻到最后一頁,命人輕聲請入里屋,不問尊卑,只認物。婦人從布包里捧出兩樣:一片細細的衣緣,暗結小如米;一枚極小的銅環,環面有一絲淡淡的“壽”。衛淵沒讓她多說,照樣寫:衣緣一片,小回腸;小壽環一枚;持來者不名;慎;留。角上按小印,落“訖”。臨簽撕半遞給她,星眼點明日右上,叮囑一聲:“走白道,不要擠。”婦人點頭,眼眶紅,卻沒哭,手穩穩接過臨簽,退到簾外。黑面隊長側臉瞟了一眼,鼻翼輕動,不問。

申正將至,未央北闕的短會在廊下開。御史把“制書副本”放案頭,頭一句便是“徙都以安社稷”。王允點點頭,目光在“鑰合同刻”的標注上停了一息,最后還是那兩句:“煩,救命。”蔡邕把手按在“九格”上,笑不露齒:“舊骨頭,長新肉。”楊彪慢聲:“旗再多,骨頭不亂。”荀府與鐘府兩位記室郎把“徙都四序、札背三行、鑰合同刻、半步簽、白道并行、回拒例曬首”抄在卷首,各落一個“訖”。

戌正一到,四門的小鈴同鳴。宣平門這邊鈴響,北闕應,東南兩門隨之齊齊發聲。王吏目把“鑰合同刻”的小條壓在鐘漏牌旁,黑面隊長只看一眼,短硬一句:“準。”二旦把門閂往后退了半步,嗓門不高不低:“先娃娃。”徐州漢子接上“別擠”。灰線兩側的人群像被看不見的手推了一下,各就各位。第一序老幼弱從北門起,白聯在前,粟鹽簽在后,三注勾得清清楚楚。粥棚里舀勺子的聲音和外頭鞋底擦灰的聲音一先一后,像兩條穩穩的線。

第二序器械從長樂門出。器械匣排成串,替車簽在最前,半步簽另戳。有人想借亂把半步簽挪個位置,黑面隊長不吼,先撒一把灰,灰線上足跡歪了寸許,立馬露底。他刀背“篤篤”敲案角,二旦把門閂橫過去,徐州漢子把替車簽豎到空地:“先收簽,再收刀。”來人被押到“回拒例”前,乖乖自書四行,末尾落“訖”。圍著看熱鬧的人群像被水拍了一下,自個兒往兩邊散。

第三序百官與案牘自橫門發。尚書臺案牘分箱,札背三行當場驗:留至何日、星眼哪位、承發何印。御史臺吏員嘴從來多,這回也沒多嚷,照數掀蓋,照數落“訖”。太學生在旁盯字不盯人,手里的筆桿子出奇穩。荀府記室郎瞧見,低聲丟一句:“字在,嘴就短。”

宗廟那邊,神主出屋之前,廊下先鋪一道素席,太史把靈位一一抄對,照冊落印。兩名白須祠官小心把木匣抬上車,綁在車心,四角麻繩十字縛緊。王吏目把“札背三行”釘在匣上,背書留至某日、星眼位、承發印。祠官眼里有光,既緊張又安穩,壓低嗓門嘟囔:“只要字在,祖宗不怨。”

神主車隊繞到清渭橋前,水面開了窄窄一口,鈴聲和鑰聲對上。水手把替車簽甩出一弧線,穩穩接住。白繩道先行,青繩道隨,朱繩道壓后。橋頭灰帶里,黑面隊長盯壽結位與星眼,王吏目盯“札背三行”,太學生盯“回空登記”的針腳。第一匣過橋,鬃毛掃過灰帶,像有人把緊張的心弦輕輕撥了一下。

第二匣靠上去時,堤外草里“咝”地一聲,有馬把氣從牙縫里擠出來。巡柵的小卒把手一舉,灰溝里立刻印出一串外八腳,朝岸角繞。黑面隊長不喊,貼著陰影過去,一腳把那串腳印從中間踏斷,刀背“篤”地敲空地。徐州漢子會意,從另一側繞,一把拎住那雙“深腳”。人的袖里塞著幾根壽結繩和一小截割斷的麻繩。王吏目不罵,把“關上盜印小格”翻他眼前:“照例寫四行。”那人手抖,字卻不歪,末尾落“訖”。太學生把這件記在“關口一覽”右下角,明日要曬出來。陰影里有人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去。

橋中水面忽然起一陣逆風,一條小船橫了一下,纜繩嘣地繃緊,木身發出吱呀的悶響。水手罵了一句,想伸手搶繩,離得卻還差半步。黑面隊長腳下一點,順勢把替車簽往船頭一插,擋住了船身,再用刀背敲了敲船舷:“按!”船上兩個人懂了,輪流壓住繩扣。二旦扛門閂補上去,把閂頭橫在舷邊,再扯青繩壓住。王吏目迅速給這只船加了一枚“半步簽”,旁邊寫“風逆半刻”,針腳朝外。小船終于順了口,沒再橫。水面那一下子兇氣過去了,岸上人心才往回收。

這邊忙著,白道上忽傳來一陣孩子的咳嗽。粥棚里的人抬頭,太學生趕過去,摸額頭,燙。醫署的里正提藥箱趕來,一邊給孩子喂開水,一邊把母親的手按下:“先喝,別著急。”衛淵把“醫署小格”里“病不出坊、凈器分用”的兩條指給她看:“這里喝水要滾,一碗一洗,粥勺別混用。茅廁搭到下風口,灰里撒一把草木灰。要是再咳,先把屋里簾提高一尺,透口氣。”母親點頭,眼里有淚,卻沒亂。黑面隊長走到粥棚門口,短硬兩字:“別擠。”鍋里泡的米繼續在滾,蒸汽把門洞里的冷氣頂回去半寸。

到了西門百官隊,尚書臺案牘的第三車要上橋。車旁的吏員拉開箱蓋,一口氣報“札背三行”:留至某日、星眼哪位、承發何印。旁邊有眼尖的想抄個小道,從灰帶外側繞船頭擠。黑面隊長不看人,先看地,腳印一深一淺,就知道有人加快步子。他順手一伸,把人扣回灰內,刀背在案角“篤篤”兩下:“照板走。”那人嘴里還要辯,被二旦的目光頂住,乖乖退回隊尾,在“回拒例”前寫四行,末尾落“訖”。

夜一點點壓下來,橋燈亮起來是一串黃豆。風小了一指,水面安。廟主、圖籍、案牘的“先半”車隊過了橋,漸漸沒到暗處。回札從橋亭傳回來:鑰合同刻,停火不犯;白聯回空齊,壽結不斷;“札背三行”當場驗畢,半步簽數今日零四;灰溝外八腳印三處已截。末尾還是那六個字:孟德白,愿守格。王吏目把札釘進“巡牌記”,兩枚小印深淺錯落,落得穩。

城里這一邊,東門器械的第二波替換。替車簽剛豎起來,就有人從隊尾擠。黑面隊長不等嘴硬,先撒灰;灰線上那雙腳一深一淺,立馬露餡。他刀背在案角“篤篤”兩下,二旦把門閂一橫,徐州漢子把簽從那人手里抽出來,塞回匣頂。那人被押到“回拒例”前,一筆一劃寫完,末尾落“訖”。隊伍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往前走。

夜二鼓,潼關銅鈴響過一遍。渡口燈影搖了一下又穩住。清渭橋那邊回札又至:酉時停火如式,夜二鼓依約,鑰合同刻;白繩、青繩、朱繩三道不越;粟鹽簽兌足;回空登記針腳朝外。王吏目把札釘進“巡牌記”,旁注一行小字:“今日風逆半刻,已訖。”

這一夜里,內侍抱著一小匣“御府圖譜”到了門下,想“走捷”。黑面隊長先把人擋開,刀背在案角一扣,二旦把門閂塞得更穩。王吏目把“回拒例”攤開,淡淡一句:“有捷,走半步;半步之外,照板走。”內侍嘴唇顫了顫,終究自己寫了四行,末尾落“訖”。字一落,簾里那點哭腔像被誰揩了一把,低下去了。

子過半,未央北闕的小會又開。王允把“制書”和“徙都四序”攤在石案上,先看鐘漏同刻,再看札背三行,最后看門外不接。人沒多說,眼神卻安了些。蔡邕把手按在“九格”上,像摸舊木紋。楊彪還是那樣溫慢:“旗再多,骨頭不亂。”荀府與鐘府兩位記室郎把“廟主先半、圖籍先半、案牘先半”抄在卷首旁注,角上各落一個“訖”。

丑時后,門外有匹快馬停在灰帶邊,從成皋方向來的遞騎打個照面,把“關刺”遞上案,指札背三行笑:“省不少口水。”太學生把“鋪簿樣”翻開,叫他按指頭畫押,末尾落“訖”。遞騎灌下一碗淡鹽水,抹嘴牽馬走了。黑面隊長跟出去幾步,在灰線上看他把馬勒得平平直直,才折回來,低聲丟兩字:“手穩。”

更深些,王吏目合上小匣,揉了揉指背,太學生把回空登記單頁穿針,針腳朝外,吹一口氣,笑:“今天白聯沒丟一張。”黑面隊長從門外走進來,刀背在案角輕輕敲了一下:“照板走。”二旦把門閂往后挪半步,對里頭吆一嗓子:“先娃娃。”徐州漢子把替車簽疊得齊又齊,塞進小箱子,嘴里叼著根草,不響。衛淵把袖里那枚小印按回胸口,背上的那口氣卸下去了一半。

天還黑著,門洞里的燈還亮著一條細線。粥棚鍋在滾,醫署簾還高,灰線兩頭的腳步不亂。今天該說的都說了,該寫的也寫明白了。余下的,等天亮再接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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