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足球場·心跳歸零
- 腦波交響:無聲世界的代碼詩
- 闊嘴巨笑
- 4274字
- 2025-08-17 13:46:14
“申城科技與人文關懷之夜”晚會,如同一場席卷全城的盛大潮汐,將洶涌的人流不斷推向虹口足球場巨大的碗狀入口。霓虹燈牌閃爍,紅毯鋪地,長槍短炮的閃光燈織成一片耀眼的星河。晚會的序章在喧囂中拉開,歌舞升平,流光溢彩,掌聲與歡呼如同海浪,一波波拍打著舞臺的邊緣。
后臺深處,“靜默堡壘”輪椅所在的臨時隔間,卻是風暴眼中唯一的孤島。厚重的隔音簾將外界的喧囂壓縮成沉悶的底噪,空氣里彌漫著消毒藥水的冷冽氣息和一種令人窒息的緊繃感。
小雨被重新安置在輪椅上。屏蔽罩嚴絲合縫地合攏,將她蒼白而平靜的側臉籠罩在啞光黑的靜謐之中。透明的觀察窗外,她的母親緊緊握著頸托邊緣,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仿佛在祈禱。林薇、陳墨、小雅、大劉圍在臨時工作臺前,如同即將投入決戰(zhàn)的士兵,進行著最后的檢查。
“生理監(jiān)控基線穩(wěn)定,但……脆弱得像一層冰。”小雅的聲音緊繃,目光死死盯著屏幕上幾條微弱但平穩(wěn)的曲線,“‘超敏感’模式已激活,抗噪AI極限運行。”
“‘靜默堡壘’自檢完畢!物理屏蔽層完好度100%!內部電路噪音壓制率99.9%!”大劉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聲音嘶啞,眼神卻如同磐石。
陳墨沒有說話,只是最后一遍檢查著簡化到極致的映射模型,手指在虛擬界面上劃過,確認每一個參數(shù)。太陽穴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一陣陣襲來,他強行壓下,將所有精神凝聚在指尖的屏幕上。
林薇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后落在陳墨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有詢問,有擔憂,更有一種無需言說的信任與托付。陳墨迎上她的目光,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后臺導演急促的聲音通過對講機傳來:“林博士!準備!下一個就是你們!倒計時五分鐘!燈光、音響、攝像全部就位!導播準備切主持人介紹!小雨狀態(tài)怎么樣?能上嗎?”
所有人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目光齊刷刷聚焦到林薇身上。
林薇深吸一口氣,拿起對講機,聲音沉穩(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收到。‘神經橋’團隊準備就緒。小雨……可以。”
“收到!祝成功!”對講機掛斷。
最后的倒計時,如同喪鐘在心頭敲響。五……四……三……二……一……
巨大的環(huán)形主屏幕驟然暗下!全場數(shù)萬盞熒光棒組成的燈海也隨之熄滅!前一秒還喧囂震天的足球場,瞬間陷入了一種絕對的、近乎真空的寂靜!數(shù)萬道目光,如同無形的探照燈,聚焦在舞臺中央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一束追光燈,如同刺破虛空的利劍,精準地、無聲地落下!
光柱中央,是那架籠罩在啞光黑色“靜默堡壘”中的輪椅。流線型的屏蔽罩在強光下反射出冷硬的金屬質感,透明的觀察窗后,小雨蒼白而平靜的側臉在陰影中若隱若現(xiàn)。這充滿未來感又帶著一絲悲愴的畫面,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追光燈旁,身著晚禮服的主持人,用飽含深情而克制的語調,清晰地穿透這片寂靜:
“科技,可以很高,高入云端,探索宇宙的奧秘;科技,也可以很低,低入塵埃,只為傾聽生命最卑微的渴望。”
“接下來,我們將見證一個沉默世界的回響。她叫小雨,一位被‘漸凍癥’禁錮了身體和聲音的花季少女。她曾擁有翱翔于黑白琴鍵上的天賦,音樂是她靈魂自由的翅膀。”
“今天,在‘神經橋’實驗室的幫助下,她將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嘗試再次觸碰她摯愛的旋律。讓我們屏息凝神,共同期待——”
“來自沉默世界的樂章:《月光》。”
話音落下,追光燈微微收束,將“靜默堡壘”完全籠罩。巨大的環(huán)形屏幕上,只有一行清晰的白字:“請聆聽,來自沉默世界的樂章——《月光》。”
全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靜默堡壘”內。
陳墨的指尖懸在輪椅扶手的啟動按鈕上,仿佛重逾千斤。他最后看了一眼工作臺上的監(jiān)控屏幕:小雨的生理曲線依舊在脆弱地跳動,代表外部噪音的頻譜圖上,密密麻麻的尖峰如同猙獰的獠牙,等待著吞噬一切。AI抗噪模型的過濾標識瘋狂閃爍著,代表“超敏感”模式的紅色指示燈亮得刺眼。
【小雨,準備好了嗎?】他用意念驅動光標,在輪椅內部的小屏幕上,敲下最后的詢問。
觀察窗后,小雨極其輕微地、但無比堅定地,眨了一下眼。
那眼神,清澈如初,燃燒著孤注一擲的光芒。
“啟動!”陳墨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如同破開混沌的號令!
指尖,重重按下!
嗡——
便攜放大器發(fā)出低沉的預熱嗡鳴。
“回聲”系統(tǒng)啟動!AI抗噪模型如同最高警戒的哨兵,瞬間進入最高戰(zhàn)備狀態(tài)!
小雅面前的監(jiān)控屏幕上,代表外部電磁噪音的頻譜圖驟然爆發(fā)出無數(shù)猙獰的尖峰!手機信號、WiFi、追光燈變頻器、大屏驅動、數(shù)萬人的生物電輻射……如同無數(shù)瘋狂的幽靈,尖嘯著撲向那層薄弱的信號防線!
AI過濾標識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瘋狂閃爍!代表過濾噪音百分比的數(shù)字艱難地向上跳動:55%……60%……65%……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代表小雨微弱腦電信號的曲線在噪音的汪洋中劇烈掙扎、幾近消失!
“信號特征丟失!”
“特征丟失!”
“Delta波干擾侵入!”
刺耳的警告提示音在小雅耳機里接連響起!她死死咬著嘴唇,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速操作,強行壓制著AI模型的保守閾值,試圖在毀滅性的噪音風暴中,捕捉那一絲可能存在的、屬于《月光》的神經回響!
陳墨緊盯著映射模型的輸入端口,那里本該有代表小雨意念活動的向量數(shù)據(jù)流輸入。此刻,卻只有一片刺眼的、代表“信號丟失”的紅色亂碼!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太陽穴的劇痛如同鋼錐猛鑿,視野邊緣開始出現(xiàn)陣陣發(fā)黑!
失敗了?在億萬目光的注視下?在死寂的等待中?
就在這時!
一直死死盯著生理監(jiān)控屏幕的林薇,瞳孔驟然收縮!她猛地指向代表小雨顳葉和前額葉特定Gamma通道的監(jiān)控窗口:“看!”
在那片被噪音徹底淹沒的混亂波形中!幾條極其微弱、頻率卻異常穩(wěn)定的Gamma波振蕩,如同深海中頑強游弋的發(fā)光水母,極其艱難地、斷斷續(xù)續(xù)地……浮現(xiàn)了出來!它們的頻率、空間分布模式,與下午小雨沉浸于《月光》記憶時捕捉到的特征,驚人地相似!
是小雨!她在極度虛弱和巨大壓力下,憑借頑強的意志和對音樂的深沉眷戀,再次進入了深度音樂記憶共鳴狀態(tài)!那沉寂的靈魂,在億萬噪音的圍剿下,依舊倔強地發(fā)出了屬于自己的、微弱的“歌聲”!
“捕捉到了!特征匹配度……45%!不穩(wěn)定!”小雅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狂喜!
“映射啟動!”陳墨嘶吼出聲,不顧視野發(fā)黑,強行用意念驅動模型!
AI模型如同最精密的捕手,在噪音的驚濤駭浪中,死死鎖定了那幾絲微弱但特征明確的Gamma振蕩!降噪算法以最高功率運轉,剝離附著其上的噪音雜質!簡化到極致的映射模型被瞬間激活!
時間,仿佛凝固了千分之一秒。
然后——
一個音符。
一個純凈的、帶著一絲微弱顫抖的、如同水滴落入深潭的降A音。
在虹口足球場數(shù)萬人屏息的、絕對的寂靜中。
清晰地、穿透一切地。
響了起來。
咚。
聲音不大,甚至有些飄渺。
卻像一道無聲的驚雷,在數(shù)萬人的心頭轟然炸響!
追光燈下,“靜默堡壘”紋絲不動。
環(huán)形大屏幕上,那行“請聆聽……”的白字下方,悄然浮現(xiàn)出一個柔和閃爍的銀色音符標識。
觀眾席上,前排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下意識地扶了扶鏡框,身體微微前傾。
一位抱著孩子的母親,捂住了孩子的嘴,眼睛瞪得溜圓。
一個舉著手機準備拍攝的年輕人,動作定格在半空。
死寂。比之前更深的死寂。仿佛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緊接著!
第二組Gamma振蕩特征被艱難捕捉、鎖定、映射!
又是一聲輕響!
降E音!比降A稍高,帶著一種如釋重負般的、向上的輕盈感!
咚。
第三組!特征強度陡然提升!映射!
G音!清晰、穩(wěn)定,帶著一種堅定的力量感!
咚。
三個音符!降A -降E - G!
連貫地!清晰地!帶著降A大調和弦特有的、如月光傾瀉般的寧靜與憂郁!
在數(shù)萬人死寂的注視下,如同三顆純凈的星辰,次第點亮了寂靜的夜空!
“靜默堡壘”內,小雨似乎感應到了什么,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屏蔽罩外,她的母親早已淚流滿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哭出聲來。
陳墨的眼前陣陣發(fā)黑,劇痛幾乎要撕裂他的意識。但他死死支撐著,意念如同最堅韌的絲線,維系著那脆弱的信號連接。他看到了!看到了大屏幕上代表意念活動的銀色音符標識,正隨著小雨腦海中的旋律共鳴,極其緩慢地、斷斷續(xù)續(xù)地向上流動!那是靈魂掙扎著破繭的軌跡!
就在這時!一股強大到前所未有的電磁脈沖,如同無形的海嘯,猛地沖擊了整個后臺區(qū)域!可能是某個大功率追光燈的瞬間變頻,也可能是某個無線設備的失控!
“警告!未知超強脈沖干擾!特征庫無匹配!AI模型過載!”小雅面前的屏幕瞬間被刺目的紅色警報覆蓋!代表過濾噪音的百分比數(shù)字斷崖式暴跌至30%!代表小雨意念特征的Gamma波信號,如同被狂風席卷的燭火,瞬間在噪音的汪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映射模型的輸入端口,再次被刺眼的紅色亂碼淹沒!
剛剛流淌出的三個音符,如同被驟然掐斷的琴弦,余音戛然而止!
環(huán)形大屏幕上,那剛剛開始流動的銀色音符標識,瞬間凝固、黯淡!
巨大的寂靜,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足球場!數(shù)萬道目光中的期待,瞬間化為驚愕、茫然,然后是難以抑制的失望和竊竊私語!
“怎么了?”
“斷了嗎?”
“技術故障?”
“果然……還是不行吧……”
后臺隔間里,小雅臉色煞白,絕望地看向陳墨。大劉一拳狠狠砸在墻壁上!林薇猛地閉上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陳墨的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劇痛和窒息感瞬間將他吞沒!視野徹底被黑暗吞噬的邊緣,他仿佛看到了小雨在屏蔽罩后那雙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睛……
完了嗎?
深淵的回響,終究無法穿透這最后的屏障?
就在這萬念俱灰的瞬間!
屏蔽罩內,小雨的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了一下!生理監(jiān)控屏幕上,代表她前額葉情感處理區(qū)域的Theta活動,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陡然爆發(fā)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極其陡峭的尖峰!那尖峰中,混雜著巨大的失望、不甘、痛苦……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對那未完成旋律的、如同生命本能般的渴望!
這強烈到極致的、混合著絕望與渴望的情感爆發(fā),竟然在AI模型徹底崩潰、常規(guī)特征波消失的絕境下,意外地穿透了噪音的壁壘!被“超敏感”模式下的抗噪系統(tǒng),作為一種極其異常的、高強度的生理事件特征捕捉到了!
雖然無法解析具體的音樂意圖,但這股強烈的情感洪流本身,就是一種最原始、最有力的“信號”!
“警告!受試者Theta波異常爆發(fā)!情感負荷嚴重超標!”小雅的警報聲帶著哭腔。
“映射!強行映射!”陳墨在意識徹底墜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用盡殘存的全部意志,用意念驅動光標,狠狠砸下了映射模型上的一個隱藏的、從未使用過的按鈕——“情感強度映射為力度”!
模型被強行激活!將捕捉到的這股純粹而狂暴的情感能量,直接映射為最強音量的音符輸出!
嗡——!!!
一聲毫無征兆的、如同受傷巨獸般嘶吼的、音量被推到極限(fff,極強)的降A音,帶著刺耳的失真和巨大的轟鳴,如同平地驚雷,猛地從輪椅的揚聲器中炸響!瞬間撕裂了足球場上死寂的空氣!也狠狠砸在數(shù)萬觀眾猝不及防的心上!
這不是《月光》!
這是沉寂靈魂在絕望深淵里,用生命發(fā)出的、最原始、最痛苦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