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巨大的手掌閃電般探出,穩穩地接住了那顆脫離夸父右眼眼眶、還在微微搏動、散發著迷離深邃藍光的眼球。雨水沖刷在寶石般的眼珠上,其內部旋轉的星云仿佛驟然加速,散發出絕望而凄美的最后光輝,將阿拉猙獰的黑色手甲映照得一片幽藍。
夸父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柱,猛地向后重重撞在冰冷的混凝土巨石上!巨大的撞擊讓碎石簌簌落下。他整個右眼眶的位置,只剩下一個觸目驚心的、邊緣殘留著熔金能量如熔巖般蠕動的巨大黑洞!一股暗金色的、粘稠如同液態黃金的能量混合著某種本質的“神血”,從那空洞中汩汩涌出,沿著他巖石般粗獷的臉頰滾燙地流淌而下,與冰冷的雨水混合,在泥地上形成一灘詭異的金紅色水洼。他那低沉的咆哮終于沖破咽喉,化作一聲撕心裂肺、震蕩整個天嵌瀑布的慘烈痛吼!
“呃啊——!!!”
這吼聲不再蘊含神力,只剩下純粹到極點的、被剝奪本源、被背叛信仰的極致痛苦!暴雨仿佛被這吼聲撕扯得更加狂暴。
阿拉對這驚天動地的痛苦咆哮置若罔聞。他熔金的眼眸只剩下掌中那顆兀自散發著幽藍光芒的眼球。沒有任何猶豫,他將那顆還在微微搏動、仿佛擁有獨立生命的時空之瞳,猛地按向自己頭盔眉心位置預留的、一個微微凹陷的圓形接口!
嗡——!
當那藍寶石般的眼珠接觸到凹陷接口的剎那,阿拉頭盔眉心處瞬間亮起無數繁復到極致的暗金色符文!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游走、旋轉,構成一個微型而強大的煉成陣!一股強大的吸力爆發!
嗤啦!
仿佛烙鐵印上血肉!阿拉頭盔眉心處的厚重金屬和角質層,在符文陣的光芒中被強行熔解出一個邊緣流淌著暗紅熔融物質的孔洞!那顆時空之瞳被符文陣的力量牽引著,硬生生嵌入了阿拉的眉心血肉深處!
“呃!”即使是強悍如巨人王阿拉,在強行容納這枚不屬于自身、蘊含狂暴時空偉力的異瞳時,也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阿拉魁偉如山的身軀劇烈震顫了一下!眉心處新生的豎瞳如同燒紅的烙鐵嵌入寒冰,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響!暗紅色的熔融金屬與角質層冒著焦煙,包裹著那顆強行嵌入的、兀自瘋狂搏動的藍寶石眼球!一股狂暴到難以想象的時空洪流,混合著夸父殘留的意志碎片與無盡的不甘,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阿拉的意識深處!遠比剜眼時更強烈的痛苦瞬間席卷了他龐大的神經!
“呃啊啊——!”
一聲壓抑不住、如同受傷兇獸般的痛吼從阿拉猙獰的面甲下迸發出來!他猛地單膝跪地,沉重的膝甲“咚”地一聲砸進泥水里,濺起大片渾濁的水花。他巨大的左手本能地死死捂住新生的豎瞳,指縫間迸射出刺目的藍光!那光芒穿透指骨,將纏繞其上的黑氣都映照得纖毫畢現!
周圍的十二魔獸騎士悚然一驚,同時勒緊坐騎韁繩。鋒利猙獰的獸爪不安地在泥濘中刨動,硫磺氣息與電弧噴吐驟然紊亂。他們從未見過無敵的王顯露出如此痛苦!
“王!”騎乘熔巖巨熊的騎士聲音帶著驚駭,巨大的熊羆發出低沉的咆哮。
“那只眼睛…它在反抗王的意志!”駕馭鋼鐵巨蜥的騎士聲音嘶啞,纏繞紫色雷電的鏈錘嗡嗡作響,隨時準備砸向那源頭——但源頭是王的頭顱!
阿拉猛地抬手,阻止了任何可能的靠近。那只捂住豎瞳的左手,指骨因為巨大的力量而咯咯作響。他強行抬起頭,面甲下熔金的眼眸因為劇痛而赤紅如血,燃燒著駭人的兇光!
“閉嘴!”他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帶著狂暴的威壓,瞬間壓下了所有騎士的躁動。“一點…小小的…代價!”
強行容納異瞳的反噬如同海嘯沖擊著他的意識堤壩。無數破碎的畫面、混亂的時空坐標、夸父追逐和平時的灼熱與執著、以及各個種族智慧生靈在絕望中呼喊他名諱的微弱信仰之力…這些來自夸父本源的信息碎片瘋狂撞擊著他冰冷殘酷的巨人意志!他的頭顱仿佛要炸裂開來!
“你是巨人王!注定統御三界,甚至九界的巨人之王!”阿拉在心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如同驅動沉重的攻城錘,狠狠砸向那些入侵的意念!“區區殘神的哀鳴,也配撼動我的意志?!”他體內那源自深淵熔爐的、帶著硫磺與毀滅氣息的純粹巨人血脈驟然沸騰!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霸道、吞噬一切的黑潮從他靈魂深處洶涌而出,帶著碾碎一切的決心,狂暴地撲向那顆嵌在眉心的藍寶石!
嗤——!
阿拉眉心處迸發出刺目的藍黑交纏的能量光弧!如同兩條兇戾的惡龍在瘋狂撕咬!他新生的豎瞳劇烈震顫收縮,藍寶石的光芒在黑暗巨力的壓制下,時而璀璨如星爆,時而黯淡如殘燭!每一次明滅都伴隨著阿拉身體一陣痛苦的痙攣,以及他喉間壓抑不住的、野獸般的低吼。
周圍的魔獸騎士們屏住呼吸,坐騎不安地低鳴。暴雨無情沖刷著他們冰冷的鎧甲,也沖刷著王身上不斷蒸騰起又被雨水熄滅的能量黑霧。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王的意志與另一種恐怖力量在角力,如同兩座看不見的山岳在撞擊!
時間在暴雨的喧囂中仿佛被拉長。每一次藍光爆發,騎士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每一次黑潮占據上風,那冰冷的毀滅氣息又讓他們靈魂深處本能地戰栗。終于,在一聲如同實質的、空間被強行撕裂的“嗤啦”巨響后!
那顆藍寶石豎瞳的光芒驟然凝固!不再是流動的星云與時空紋路,而是變得如同最深邃、最寒冷的宇宙深空!原本屬于夸父的、帶著不屈意志的灼熱感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到極點、俯瞰一切的純粹漠然!瞳孔深處,只剩下無盡的黑暗虛空,以及偶爾一閃而逝的、遙遠星辰的冷漠光芒!
阿拉捂著眼睛的左手,五指緩緩松開。
他重新站直了身軀,比之前更加挺拔,如同一柄終于淬火完成、鋒芒畢露的弒神魔刃。眉心那只新生的豎瞳,幽邃、冰冷、漠然,完美地鑲嵌在流淌著暗紅熔融物的孔洞之中,與他那雙依舊燃燒著熔金烈焰的雙眼形成詭異而強大的三重凝視。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有純粹的、洞徹時空的冷酷意志。
“哈……哈哈哈哈哈……”低沉的笑聲,帶著一絲瘋狂與無匹的征服快感,從阿拉猙獰的面甲下響起,起初壓抑,隨即越來越宏大,竟蓋過了部分瀑布的轟鳴!“成了!時空的奧秘…九界的圖卷…盡在吾掌中!”
他猛地抬起頭,那只冰冷的豎瞳毫無征兆地轉動了一下!目光穿透了傾盆暴雨,穿透了厚重的烏云,穿透了世界的屏障!
嗡——!
一股無形的、浩瀚到無法形容的意念波紋,以阿拉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周圍的十二魔獸騎士瞬間感覺自己的靈魂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攥住,仿佛被強行拖拽著,意識脫離了沉重的肉體,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在無盡維度中穿梭!
他們的“視線”跟隨著王的意志,瞬間沖破了中庭世界的束縛,撞入了那光怪陸離、色彩混亂的亞爾夫海姆精靈國度!無數巨大而奇詭的發光植物如同巨大的神經脈絡般在虛空中蔓延,光之精靈如同驚慌的螢火蟲般四散奔逃!
視線毫不停留,猛地一個下沉!冰冷刺骨、無邊無際的灰色迷霧與冰封死寂的山脈撲面而來——尼福爾海姆霧之國!巨大的冰霜巨人骸骨凍結在永恒的冰川之中,亡者的低語如同寒風吹過深淵!
轟隆!意念再次拔升!熾熱!無窮無盡的火焰舔舐著翻滾的巖漿之海!巨大的熔爐轟鳴著,無數赤裸上身、肌肉虬結的黝黑身影揮舞著巨錘敲打著星辰的胚胎——穆斯貝爾海姆火之國!熱浪仿佛要將他們的靈魂都點燃!
視線繼續狂飆!一片荒蕪、布滿巨大骸骨與銹蝕武器的死寂平原在腳下延伸。空氣中彌漫著永恒的暮色與死亡的氣息,冥河的冰冷河水無聲流淌,隱約可見擺渡人模糊的身影——赫爾海姆死之國!
畫面再變!廣袤無邊、森林與湖泊如同巨人編織的華美地毯!生機勃勃的大地上,巨型的麋鹿在漫步,智慧巨人偶爾投來深邃的目光——約頓海姆,正是凡間界的巨人國度,那里尚未被戰爭波及,也是夸父的重要守護之地!
意念并未滿足!猛地向著更高的維度沖擊!在穿過一層金光璀璨、充滿不朽氣息的壁壘瞬間——
轟!!!
無數輝煌的神殿如同黃金鑄造的山巒般拔地而起!巨大的彩虹橋如同流動的液態寶石,橫亙在無盡的星空之上!英靈殿的輪廓在云端若隱若現,仿佛能聽到其中永不疲倦的戰斗嘶吼與狂飲的喧囂!而在那眾神殿堂的最核心區域,一座最為宏偉、雷霆纏繞的宮殿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嚴!一個手持巨錘、紅發飛揚如烈焰的魁偉身影,正坐在巨大的神座之上,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頭,燃燒著雷霆的雙眼仿佛穿透了無盡空間,瞬間鎖定了這道窺探的意志!
阿斯加德天空島!神之國雷神托爾!
“嗬!”阿拉本體猛地發出一聲悶哼,眉心豎瞳刺痛!那道來自神族最強戰士的意志沖擊如同實質的雷霆,狠狠撞在他的感知上!強行窺探神域的代價立刻顯現!
噗!
阿拉口中噴出一小股灼熱的黑血,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瞬間在泥水中灼出一個坑洞。他強行切斷了對阿斯加德的窺視,但那只冰冷的豎瞳深處,卻清晰地烙印下了那片眾神之域的方位坐標與能量脈絡!
短暫的意識洪流結束。十二魔獸騎士的意識如同被巨浪拋回岸邊的溺水者,猛地回歸本體,個個臉色煞白,頭盔下的喘息粗重如風箱,坐騎更是躁動不安,發出恐懼的嗚咽。剛才那一瞬間,他們仿佛經歷了一場跨越九界的靈魂風暴!
“看到了嗎?”阿拉的聲音響起,冰冷而充滿掌控一切的威嚴,仿佛剛才的輕微創傷從未發生過。他緩緩轉身,眉心那只冰冷的豎瞳掃過每一個騎士。“那金色的囚籠…便是我們最終的戰場!托爾…不過是我們踏上神座的第一塊踏腳石!”他的熔金雙眼中燃燒起前所未有的野望,“天神統治的時代…該結束了!”
“追隨吾王!撕裂阿斯加德!”副官幽狼騎士索爾格第一個反應過來,發出狂熱的嘶吼,幽狼人立而起,發出震天咆哮!
“踏平神域!!”
“巨人的時代終將降臨!!”
震耳欲聾的宣誓聲瞬間壓過了暴雨和瀑布的轟鳴!十二魔獸騎士的恐懼被狂熱的戰意取代,毀滅的氣息直沖云霄!
阿拉滿意地感受著部下重新燃起的沸騰戰意。他最后瞥了一眼那片被巨大混凝土塊遮蔽的角落——那個剛剛被他親手剝奪了最重要器官、只剩無盡痛苦與黑暗的昔日神祇。
“至于你…”
阿拉的聲音沒有絲毫憐憫,只有一絲混雜著輕蔑與評估的冰冷。
“就抱著你那可笑的‘和平’,在這冰冷的雨水中慢慢腐爛吧。用你的失敗…見證我巨人族撕裂蒼穹、踏碎神域的偉業開端!”
他不再有絲毫停留,猛地揮手!
“走!”
十二尊巨大的魔獸坐騎同時發力轉身,沉重的蹄爪踐踏起沖天的泥浪!阿拉魁偉如山的身影在最前方,如同撕裂陰云的黑色怒雷,率領著他同樣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部下,頭也不回地沖入了無邊的雨幕與黑暗之中,迅速消失不見。只留下滿地狼藉的機械碎片、能量消散的余燼、冰冷雨水沖刷不盡的藍色血漿泥洼,以及那震耳欲聾、仿佛永無止境的瀑布轟鳴。
轟隆隆——!
世界只剩下暴雨、瀑布、以及…角落里那幾乎熄滅的、熔金般的微弱光芒。
夸父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尊被遺棄在荒原上的古老神像,斜倚在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巨石上。右眼的空洞,一片漆黑。粘稠的、散發著微弱金光的液體——那是混合了神血與世界樹汁液的奇異物質——正從那觸目驚心的窟窿中源源不斷地涌出,沿著他巖石般粗糲的臉頰流淌,在匯聚到下頜后,混合著冰冷的雨水,一滴、一滴地砸落在身下泥濘的土地上,發出單調而絕望的“嗒…嗒…”聲。每一次滴落,都仿佛是他生命沙漏流盡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