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
鋪天蓋地的猩紅。
那不是晚霞,不是火光,而是一輪巨大得令人心悸的“月亮”,懸掛在支離破碎的天穹之上。它像一顆緩慢搏動的、腐爛的心臟,粘稠的紅光如血漿般傾瀉而下,浸透了龜裂的大地、扭曲坍塌的鋼筋水泥叢林,以及每一張在絕望中麻木或扭曲的臉孔。空氣里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甜膩的腥氣、嗆人的混凝土粉塵、焦糊的塑料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仿佛從地底深處滲透上來的腐臭。這不是白晝,亦非黑夜,而是一個被浸泡在巨大血池里的、瀕死世界的最后喘息。
死寂,并非無聲。廢墟深處,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知名生物啃噬骨肉的“咔嚓”聲,遙遠的天際,沉悶的爆炸如同垂死巨獸的嗚咽,斷斷續續。但這些聲音都被那無處不在的、粘稠厚重的血光所吞噬、扭曲,最終匯成一片壓抑到令人瘋狂的背景噪音。
一條曾是城市繁華動脈的街道,如今只是一道被混凝土碎塊、扭曲鋼筋和鋒利玻璃殘渣覆蓋的丑陋瘡疤。寒風卷起地上的灰燼,打著旋,像徘徊不去的幽靈。
在這片猩紅的煉獄里,一個身影正在艱難地蠕動。
風寒。
每一次拖拽身體向前,左腿斷裂處傳來的劇痛都像燒紅的刀子,狠狠剜進骨髓深處,再猛烈地攪動。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單薄破舊的外套,冰冷地黏在背上,又被那無處不在的血色光暈蒸騰出縷縷虛弱的白氣。每一次呼吸,喉嚨和肺腑都如同吸入了滾燙的砂礫,灼痛難忍。視野邊緣發黑,陣陣眩暈如同潮水般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識,身體的本能瘋狂尖叫著:停下!躺倒!沉入那永恒的黑暗!
不能停。
懷里,那半塊干硬如石、邊緣已經發霉泛綠的面包,是唯一能感受到的、微弱的暖意。它散發著淡淡的酸腐氣,卻是他從一座倒塌超市的貨架縫隙里,用磨得血肉模糊的指甲,整整摳挖了兩個小時才得到的唯一生機。
更是她的生機。
風寒布滿血絲的眼睛,艱難地、模糊地投向不遠處一個坍塌了一半的門洞。在濃重的陰影深處,蜷縮著一個瘦小單薄的身影。蘇懷玉。曾經,她是市醫院最年輕、最有前途的外科新星,那雙握手術刀的手穩定而充滿力量。此刻,那雙曾挽救生命的手,無力地搭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緊閉著雙眼,眉頭因為一陣強過一陣的宮縮劇痛而深深鎖緊,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汗水混著臉上的污垢,在她尖削的下頜匯成渾濁的水滴,無聲地砸落在身下的塵土里。
一個即將在末世廢墟中分娩的母親。沒有無菌產房,沒有消毒器械,沒有醫生助產士,甚至沒有一口干凈的水。只有頭頂那顆散發著不祥紅光的巨大血月,以及廢墟深處,那些被血月能量扭曲催生出的、嗜血狂暴的怪物——血月畸變體。它們對活物的氣息,有著近乎本能的、無法遏制的貪婪。
風寒狠狠咬住下唇,直至嘗到咸腥的鐵銹味。左臂死死撐住一塊斜插在地上的水泥板邊緣,粗糙的斷口將掌心早已破損的皮膚磨礪得鮮血淋漓。右臂則拖著那條完全失去知覺、以詭異角度扭曲的斷腿,榨取著身體里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往前蹭。
一步。鉆心的劇痛幾乎讓他眼前一黑,徹底昏厥過去。
又一步。汗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污流進眼睛,刺得生疼,視野更加模糊、搖晃。
必須到她身邊去!必須把這半塊面包給她!哪怕只能讓她多撐一口氣,多一絲挺過去的渺茫希望!
距離那個象征希望的門洞,只剩下不到十米。那點距離,在平時不過幾步之遙,此刻卻如同天塹。風寒喘息著,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目光死死鎖定那處陰影。
就在希望似乎觸手可及的瞬間!
嗤啦——
旁邊一堆搖搖欲墜的瓦礫后面,猛地竄出三條人影!
他們的動作快得不像餓了幾天的人,更像三條嗅到血腥味、被逼到絕境的鬣狗。破爛骯臟的衣服裹著同樣枯槁干瘦的身軀,深陷的眼窩里燃燒著瘋狂與貪婪的火焰,那火焰的目標,死死釘在風寒……不,是釘在他緊緊護在胸前、那半塊散發著微弱食物氣息的面包上!
“面包!”為首的一個豁牙男人,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鐵皮,口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淌下,“吃的!交出來!”
“滾開!”風寒喉嚨里擠出野獸護食般的嘶吼,身體本能地蜷縮,試圖將面包更深地藏進懷里,同時用還能動彈的右腿胡亂地、虛弱地蹬踢著。劇痛和極度的虛弱,讓這反抗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媽的,不識抬舉!”另一個干瘦如柴、臉上帶著一道猙獰蜈蚣般刀疤的家伙猛地撲了上來,枯枝般的手爪帶著一股狠厲的腥風,直抓風寒的面門,指甲縫里滿是黑泥污垢。
躲不開!斷裂的左腿成了致命的拖累!
砰!
沉悶的撞擊聲。豁牙男的拳頭裹挾著拾荒者特有的蠻力,狠狠砸在風寒的顴骨上。眼前瞬間金星亂爆,尖銳的耳鳴聲充斥腦海,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蜿蜒流下。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血月的紅光變得更加刺目、扭曲。
“按住他!快搜!”豁牙男興奮地低吼,眼中閃爍著餓狼看到血肉的綠光。
另外兩人沒有絲毫猶豫,如同餓瘋的豺狼般撲上。骯臟、散發著濃烈體臭的手粗暴地撕扯著風寒的外套,抓撓著他的手臂,目標只有一個——他死死護在胸前的那半塊發霉面包!其中一人更是用膝蓋狠狠頂壓在他斷裂的左腿上!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朽木徹底斷裂的脆響,從腿骨深處傳來!
“啊——!”
無法形容的劇痛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意志的堤壩。風寒眼前徹底一黑,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朝著冰冷、絕望的無底深淵急速墜落。最后的感知,是蘇懷玉門洞方向傳來的一聲壓抑的、充滿驚恐的微弱驚呼。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湮滅、沉入永恒黑暗的剎那——
嗡——!
一個絕對不該存在于這污穢絕望末世的地方,驟然亮起!
風寒的識海深處。
那里,懸浮著一卷古樸的卷軸。材質難以名狀,非金非玉,非帛非革,呈現出一種混沌的、仿佛糅合了天地初開時所有色彩的奇異質感。它靜靜懸浮,散發著一種超越時間、超越空間的亙古、蒼茫、至高的氣息。卷軸展開的部分,一片空白,空無一字,如同死物沉寂了無盡歲月。
無字天書。
伏羲血脈最后的傳承之物。
然而此刻,就在風寒瀕死的劇痛、守護的執念、滔天的憤怒與絕望交織爆發的頂點,這沉寂萬古的卷軸,驟然震動!
一聲只有他的靈魂才能“聽”見的、宏大而威嚴的震鳴,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縷道音,在識海最核心處轟然炸響!
卷軸中央,那原本空無一物的空白處,一點純粹到極致、尊貴到極致、仿佛能滌蕩世間一切污穢與黑暗的金色光芒,驟然點亮!
如同宇宙誕生時,那最初的一道創世之光!
光芒瞬間暴漲,凝成一道凝練如實質、蘊含著無上威嚴的金色光流!它并非由識海射出,而是遵循著某種玄奧莫測的軌跡,無視了物理血肉的阻隔,直接在他被壓制、瀕臨破碎的身體上方——虛空中凝聚!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形的力量拉長、扭曲。
豁牙男臉上猙獰的狂喜,刀疤臉眼中閃爍的殘忍兇光,第三個拾荒者那枯爪般的手即將觸碰到面包邊緣的污垢指甲……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的、無聲的剪影,浸染在粘稠的血色背景里。
那束憑空出現的金光,毫無征兆地,如神罰之矛,又如天道之筆揮下的裁決,悍然劈落!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轟鳴,只有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空間被強行撕裂、碾碎的“嗤啦”聲。
噗!噗!噗!
三聲輕響,如同三顆熟透的漿果被無形的巨力瞬間捏爆。
壓在風寒身上的所有力量驟然消失。豁牙男臉上的狂喜徹底凝固,瞳孔放大到極致,里面清晰地倒映出那毀滅性的、純粹的金色,隨即便被那光芒徹底吞噬、湮滅。他的身體,連同旁邊的刀疤臉和第三個拾荒者,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高速運轉的宇宙磨盤,又像是被億萬道鋒銳無匹、蘊含至高法則的金線瞬間穿透、切割、分解!
沒有血肉橫飛的慘烈場面。他們的身體,連同身上骯臟的衣物,在接觸到那束金光的剎那,就無聲無息地、徹底地崩解了。分解成比塵埃還要細微億萬倍的、肉眼完全無法分辨的、最基礎的粒子!
一滴血,一片碎布,甚至一點骨渣,都未曾留下。
前一秒還是三個活生生的、散發著貪婪與暴戾的人形,下一秒,原地只剩下三縷裊裊升起的、帶著蛋白質燒焦怪異氣味的淡淡青煙,以及地上三個淺淺的、邊緣光滑如琉璃般熔融冷卻后的人形焦黑印記。
金光一閃而逝,仿佛從未出現。
空氣死寂。連廢墟深處那令人心悸的咀嚼聲都詭異地停頓了一瞬,仿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無法理解的抹殺所震懾。
壓在斷腿上的力量消失了,但骨頭徹底碎裂的劇痛依舊撕心裂肺。更強烈的,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抽離感,仿佛剛才那道抹殺一切的金光,不僅帶走了敵人的存在,也抽走了他體內殘存的最后一絲溫度。風寒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每一次呼氣都帶著灼熱的血腥氣。
他艱難地轉動眼球,視線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地上那三個清晰得刺眼、邊緣光滑如鏡的人形焦痕。它們無聲地烙印在破碎的混凝土上,周圍的塵埃保持著原狀,連一絲擾動都沒有。只有空氣中彌漫開來的、淡淡的蛋白質焦糊味,殘酷地證明著剛才那毀滅性的一幕并非幻覺。
死寂僅僅維持了不到兩秒。
“怪…怪物!他是怪物!”一個尖利到破音、充滿了無與倫比驚駭和崩潰的女聲,猛地從街道另一側的斷墻后炸開。那是一個蜷縮在陰影里的女人,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身體篩糠般抖動著,顫抖的手指如同標槍般指向癱在地上的風寒。
“殺人了!他…他把人變沒了!變沒了啊!”另一個男人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帶著哭腔和歇斯底里的恐懼。他連滾帶爬地從一堆瓦礫后翻出,頭也不回地朝著遠離風寒的方向狂奔,被絆倒了又手腳并用地爬起,仿佛身后是吞噬一切的深淵裂口。
“魔鬼!血月招來的魔鬼!”“離他遠點!快跑!快跑啊!”……
恐懼如同最致命的瘟疫,瞬間在幸存者中爆發、蔓延。這條街道廢墟里茍延殘喘的十幾個幸存者,如同被投入滾燙油鍋的螞蟻,驚恐的尖叫、混亂的哭喊、慌不擇路的奔逃聲,徹底撕破了血月籠罩下的壓抑死寂。他們看向風寒的眼神,不再是看一個掙扎求生的同類,而是看一頭從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無法理解的恐怖存在。那眼神里只剩下純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和赤裸裸的排斥。
他,風寒,瞬間成了新的污染源,比那些游蕩的血月畸變體更令人膽寒的“異類”。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無形的巨手狠狠攥緊,悶痛得無法呼吸。喉嚨干澀發緊,想解釋,想嘶吼,卻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身體因為脫力、劇痛和這突如其來的污名而微微顫抖。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曾經或許在超市排隊時見過、在公交車上擦肩而過的幸存者,像躲避最致命的瘟疫一樣,尖叫著、推搡著,瘋狂逃離這片區域。廢墟間只剩下絕望的回響和他自己如同破舊風箱般的粗重喘息。
就在這時,另一種聲音,帶著冰冷、強硬、不容置疑的秩序感,強勢介入了這片混亂。
噠噠噠噠——!
清脆而急促的金屬撞擊聲由遠及近,那是槍械保險打開、槍栓拉動的聲音!緊接著,是履帶碾壓碎石、沉重而有力的轟鳴!
“軍隊!是軍隊的裝甲車!”有人帶著劫后余生的狂喜哭喊出聲。
“救命!這里有怪物!快!快開槍打死他!”之前尖叫的女人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指著風寒的方向,用盡全身力氣瘋狂嘶喊,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
混亂奔逃的人群像是瞬間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哭喊著、求救著、指認著,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涌去,亂成一鍋煮沸的粥。
轟隆!
一輛迷彩涂裝、頂部架著一挺猙獰重機槍的輪式裝甲運兵車,粗暴地撞開擋路的廢棄轎車殘骸,蠻橫地碾過堆積的瓦礫,帶著一股鋼鐵、機油和硝煙混合的凜冽氣息,穩穩地停在街道中央,如同一道鋼鐵壁壘,正好隔開了奔逃的人群和風寒所在的區域。布滿泥污的車體側面,一個模糊但尚能辨認的徽記在血光下若隱若現——交叉的利劍與盾牌,象征著舊時代秩序最后的殘片。
哐當!
沉重的后車門被一只穿著厚重軍靴的腳猛地踹開。
七八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迅捷而有序地躍出車廂,瞬間呈扇形散開,動作干凈利落,帶著久經沙場的冷酷和高效。他們穿著沾滿污漬和磨損痕跡的野戰迷彩服,頭戴鋼盔,厚重的防彈背心上掛滿了黃澄澄的彈匣和漆黑的手雷,臉上涂著深綠與黑色的油彩,只露出一雙雙在血色月光下銳利如鷹隼、冰冷如寒鐵的眼睛。手中緊握的制式突擊步槍,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毒蛇昂起的致命頭顱,沒有絲毫猶豫,齊刷刷地指向同一個目標——癱坐在冰冷廢墟中、渾身浴血、被幸存者指認為“怪物”的風寒!
黑洞洞的槍口,冰冷,穩定,散發著濃烈的死亡氣息。比血月更令人窒息的無形壓力,如同實質的重錘,瞬間狠狠砸在風寒的心頭,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最后下車的,是一名軍官。
他身材高大挺拔,步伐沉穩有力,每一步踏在碎石上都發出清晰的咯吱聲,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壓迫感。肩章在粘稠的血月光下反射著黯淡的金屬光澤,看不清具體軍銜,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嚴和鐵血氣息撲面而來,比士兵們更加厚重。他戴著一頂同樣沾滿灰塵的軍帽,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剛硬如石刻的下巴和一張緊抿的、薄而銳利的嘴唇,如同刀鋒。
他沒有立刻說話。
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先是銳利地掃過地上那三個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的人形焦痕。軍官的瞳孔似乎在這一瞬間,微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下頜的線條繃得更緊。隨即,那目光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轉向風寒,從他斷裂扭曲、血肉模糊的左腿,沾滿血污和塵土、顴骨高高腫起的臉龐,一直落在他依舊下意識死死護在胸前、那半塊沾著污跡的干硬面包上。
他的眼神里,沒有幸存者那種歇斯底里的恐懼,只有一種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審視、評估,以及深藏在這審視之下、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巖漿般熾熱的警惕和……濃烈的殺意!
空氣凝固了。幸存者的哭喊不知何時弱了下去,只剩下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和裝甲車引擎低沉而持續的轟鳴。士兵們的槍口紋絲不動,手指穩穩地搭在冰冷的扳機護圈上,如同雕塑。血月的光芒似乎變得更加粘稠,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時間仿佛停滯。每一秒都被拉長成煎熬。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對峙中,就在軍官那冰冷如刀的審視目光仿佛要將風寒的靈魂都徹底穿透的瞬間——
嗡!
風寒識海深處,那卷沉寂下去的無字天書,毫無征兆地再次一震!
這一次,沒有金光透體而出。那卷軸本身,那亙古空白的卷面,就在他意識模糊的注視下,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一行字跡。
那字跡并非他所知的任何一種文字,扭曲、古樸,筆畫間流淌著難以言喻的玄奧道韻。它們由純粹的光構成,并非金色,而是一種更為深邃、仿佛能映照出宇宙星河誕生與湮滅的蒼茫混沌之色。奇異的是,當風寒的意識接觸到這些文字的瞬間,它們的含義便如同烙印般,清晰無比地呈現在他思維的核心:
【血月凌空,規則崩解。舊序湮滅,新力滋生。本源初啟,謂之——士級。】
冰冷、客觀、如同宇宙法則本身在宣告。
一股難以言喻的、洞穿了部分世界真相的明悟,伴隨著這行文字的出現,如同高壓電流般瞬間流遍風寒的四肢百骸,甚至短暫壓過了斷骨的劇痛和精神的疲憊。仿佛一層蒙蔽了感知無數歲月的厚重帷幕被驟然掀開!
整個世界在他眼中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也前所未有的陌生、詭異!
血月那粘稠的紅光,不再僅僅是視覺上的污染。風寒能“感覺”到其中蘊含著某種狂暴、扭曲、卻又蘊含著詭異生機的奇異能量粒子,它們如同億萬微小的活物,無孔不入地滲透著這個世界,改變著一切物質的底層結構。空氣不再僅僅是空氣,他能感知到其中除了氧氣、氮氣,還混雜著大量從未被人類科學定義的、性質極端不穩定的未知能量流。它們像無形的湍流,互相碰撞、湮滅、融合,散發出微弱卻足以扭曲現實的光暈。
腳下的大地深處,傳來沉悶而痛苦的脈動,仿佛整個星球都在血月的輻射下發出哀鳴。廢墟的鋼筋水泥不再僅僅是死物,它們的分子結構在血月能量的沖刷下變得脆弱、異化,某些斷裂的鋼筋截面甚至逸散出微弱的、帶著金屬銹蝕味的能量漣漪。
更清晰的是那些士兵!他們身上散發著強弱不一的生命磁場,如同一個個在血月猩紅背景下的微弱火爐。但在這些生命磁場之外,風寒還“看”到了別的東西!為首那名軍官的體內,蟄伏著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凝練的冰冷氣息,如同深埋地底的萬年寒鐵,帶著金屬的鋒銳質感。他旁邊一個身材格外魁梧、如同鐵塔般的士兵,肌肉虬結的胳膊上,隱隱有土黃色的、厚重如巖石的能量光暈在皮膚下緩慢流淌。還有一個士兵,他的氣息最為飄忽不定,仿佛融入了周圍空氣的流動,存在感時強時弱,如同一個模糊的幽靈投影。
異能!
這就是血月改寫規則后,在人類體內催生出的新力量?士級……天書將其定義為最初的起點?那他們感受到我了嗎?我體內那屬于伏羲血脈的、源自無字天書的、剛剛抹殺了三個拾荒者的力量,在他們眼中又是什么模樣?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洞悉了部分世界底層秘密的、冰冷的、近乎戰栗的興奮!
就在這時,那名一直沉默審視的軍官,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鋼刀,輕易穿透了裝甲車的轟鳴和壓抑的啜泣,清晰地、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般扎進風寒的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深入骨髓的戒備:
“目標個體,原地不動!解除你身上所有武裝和異常物品!雙手抱頭!立刻!執行!”
他身邊的士兵,如同得到無聲的指令,手指無聲地壓緊了冰冷的扳機。黑洞洞的槍口在血月下閃爍著致命的幽光,死亡的威脅瞬間攀升到頂點!
識海中,無字天書上那行混沌玄奧的文字漸漸隱去,卷軸重歸沉寂。但那股洞悉了部分世界規則、感受到體內蟄伏著名為“士級”力量的真實感,卻如同滾燙的烙印般清晰深刻。
冰冷的審視,致命的槍口,幸存者眼中刻骨的恐懼……這一切構成的絕望囚籠,在這一刻,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
風寒緩緩地抬起頭。動作因為斷腿的劇痛而有些遲滯、僵硬。臉上沾染的血污在粘稠的血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猙獰。他的視線,越過了那些隨時可能噴吐金屬風暴的、黑洞洞的槍口,越過了士兵們冰冷油彩覆蓋的面孔,落在了為首軍官那被帽檐陰影覆蓋了大半的、剛硬如鐵的下頜線上。
然后,風寒的目光繼續向上,穿透了彌漫著塵埃、恐懼和血腥味的污濁空氣,越過遠處殘破傾倒、如同巨人尸骸般的摩天大樓剪影,最終,定格在那輪高懸于蒼穹、散發著無盡詭異、不祥與……力量的猩紅源頭——
巨大血月!
嘴角,在無人察覺的、被血污和陰影覆蓋的弧度里,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冰冷的、漠然的弧度。
沒有恐懼,沒有哀求,只有一種剛剛從血脈最深處、從無字天書的啟示中覺醒的、睥睨而漠然的意志。
這被血月撕裂、被恐懼支配、被廢墟掩埋的絕望末世……
規則,已由它改寫。
而未來,該由我執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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