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笑著。”
秋山解釋道。
“很討厭。”
阿澄靜靜地看著秋山。秋山的臉在他的視線里逐漸模糊，他站在秋山的身旁，駐足在秋山的眼淚里。這是第幾年？他的思緒被這串眼淚扯著回到了很多年前。至于多少年，他得靜下心來算一算。
“可以不笑的。”阿澄被眼淚燙了一下，他說出這句話后沉默了。這句話不該說，他在心里默默駁斥自己。
他最了解秋山了，這個女孩長不大似的走在這個自己不喜歡的世界里，一會子笑得合不攏嘴，一會子淚止不住地哀怨。不管是面對過路人還是熟人，她一定忍不住沖人家露出個大大的笑臉。每次笑的臉都僵了，也沒法子把笑給停下來。
“阿澄，離開人群好不好？”
秋山抹了一把眼淚，沒頭沒腦的盯著地板嘟囔著話。
話分明哽咽在她的啜泣聲里，阿澄卻聽得清楚：“我不知道……”
耳機里的音樂震得阿澄頭疼。秋山倚靠在沙發上出神的望著不知名的某處，眼淚海浪般蓋過了阿澄的身影。
秋山抹掉眼淚，她喘息過后一頭倒在沙發上。黑暗中她摸索著抽屜里的藥，自言自語道：“你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阿澄注視著她起身摸索著前行，不管怎么樣的黑暗環境，阿澄都能看清楚秋山的身影、秋山的一舉一動。每當這個時刻，阿澄就會覺得秋山才是自己，而自己什么也不是。
秋山手中握著一顆藥，這是一顆效果極好的止疼藥，是秋山的父母托關系才買到的藥。就在倒水時，她聽到阿澄說話了：“還餓著肚子。”
秋山笑了笑：“沒事的。”
這是第九年。
秋山感知到自己不自覺地微笑后頓住了，隨后她笑出了聲，那笑聲瘋狂的像是鬼在慘叫，讓阿澄喘不過氣來。
“笑！笑！笑！”秋山狠狠地扇自己的臉，“笑什么啊，你在笑什么啊？嗚嗚嗚——”秋山大口的喘息著，笑聲里摻雜著哭聲，她熱切地盯著阿澄大喊道：“走吧！讓我們走吧！”
阿澄接過那顆止疼藥和水杯吃了下去。
“可是我們去哪呢？”阿澄的視線從秋山身上移開了，他莫名的看向窗外的黑夜。頓時，空氣中摻雜著的嗆人的煙草氣味彌漫開來，他聽到秋山止不住地咳了起來，咳嗽聲越來越大，又越來越小。
阿澄一言不發，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外，轉頭看向蜷縮在沙發上的秋山。他快步上去拉起了秋山。
“走，我們走。”
秋山面色鐵青，她借著阿澄的力量站了起來，腿又不聽使喚的軟了下去。剛才她分明看到阿澄一臉焦急。她咬咬牙攀著阿澄的手臂爬了起來。
“咳咳，去哪兒？”她忽然心虛的握住了阿澄的手。
阿澄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不再回答秋山，一個勁兒的向前走，黑暗中秋山在阿澄的眼里閃閃發光。
秋山跟著阿澄在黑暗中拼命地向前走，她看著那黑暗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她感覺到自己變成了一塊大石頭，奇重無比，怎么也邁不開步子。阿澄費力的握著她的手，死死地抓著她沒有放開。
“走啊！走！”阿澄反常的大喊。
秋山說不出話，她顫抖著往回收自己的手。轉瞬間，那股煙草味充斥了整個房間，她費力的大口呼吸著，被嗆到后又不甘心的深吸了一口氣，又是長久地咳嗽。
“我，咳咳……”我走不了，秋山在內心吶喊著，我走不了！
她抬起頭，面色鐵青的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算了，算了。”
這是第九年。阿澄的眼睛里是發著微弱的光的秋山，秋山在九年前停止了生長，她膽怯著微笑，小孩子般固執地微笑。
“秋山是不是不開心啊？”奶奶在路上遇到了騎車外出的秋山，她回家擔憂的問到秋山的爸爸：“也沒個笑臉。”
秋山回家后爸爸說道：“你給你奶奶擺什么臉子？”
“阿澄，我沒事。”秋山反握住阿澄的手，她焦急地、不自覺地僵持著那個笑臉。
阿澄默然的看著秋山的臉，好討厭。
“可以不用笑。”
阿澄推開秋山的手，空氣中的煙草味濃郁的像是屋子著了火，他看了一眼秋山，頭也不回的跳出了窗戶。
凌晨四點鐘，秋山照常目送外出工作的父母離開。她關上門，回屋子打開了了所有的窗戶。紗窗被釘子死死的禁錮住，煙草味淤積在屋子里，年復一年。秋山咳嗽不停，她不在意的打開風扇，睡眼惺忪的躺回床上。
書本紙張隨著風起發出沙沙的聲響。秋山心煩的關上風扇，她順手拿起水杯，喝水時撇了一眼放在水杯旁邊的止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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