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龍虎斗

李炎皺了下眉頭，扭頭看了眼張小偉，他顯然也懵了，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這時候，強哥已經看見了李炎。

他的蛤蟆鏡依舊扣在頭頂，此時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也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只是沖李炎點了點頭，指著旁邊的椅子說：

“李炎是吧？坐。”

李炎站著沒動，回頭問張小偉：“這些都是你朋友？”

張小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他們今天怎么來了這么多人，有些人，我也不認識。”

“不認識沒關系，今天見了面，就都是朋友了。”強哥身邊的“團伙頭子”說著站起身，朝李炎走了過來。

“我姓朱，叫朱波，波光粼粼的波。他們都叫我小諸葛。”

李炎也沒問，他兀自自我介紹。

李炎看著他滿臉油光腦滿腸肥的樣子，心想還小諸葛，我看是豬八戒還差不多。

朱波見李炎站著沒動，突然用力拍打了一下李炎的胳膊。

皮笑肉不笑說，“李老弟，火車上我就看你不是一般人。耗子跟我說，有人會外語，我還不信，看到是你，我才信了。”

他回頭又指著強哥：“這位是強哥，胡強大哥，是我們的老大。今天大哥親自請你吃飯，你面子大了。”

李炎看看胡強，又看看朱波，依然站在門口沒動，微微笑了下。

“我看二位大哥可能搞錯了，李某今天只是想請張小偉的朋友吃個飯，既然他的朋友不在，我就先走了。”

李炎說完轉身要走。

可強哥一個眼神示意，立刻有人圍上來，堵住了李炎的去路。

“李炎，你是不想給強哥面子？”朱波問。

“就因為給強哥面子，我才喊你們一聲大哥。”李炎不溫不火地說，“倒是你們這樣圍著我，是待客之道？”

張小偉這時站出來說：“強哥，朱哥，李哥可能今天不方便，要不，咱們改天再說？”

“滾，有你什么事。”朱波對著他啐了一口，張小偉瑟縮著躲閃了過去。

“李炎，你有種。”

胡強終于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悠悠走向李炎。

“聽說，你想做旅游的生意？”

胡強走到門口，掏出一根萬寶路，立刻有小弟擦亮火柴，給他點上。

離的近了，李炎看見胡強左眉尾有道刀疤，疤痕有些年頭了，但蜈蚣的形狀還是依稀可辨，看著有些滲人。

李炎淡定道：“是有做旅游的想法，但我初來乍到的，什么都不懂，具體要干什么，還得回家再考慮考慮，或許不干了也有可能。”

“你就沒想過，跟人一起合伙？”胡強吸了口煙。

“暫時沒這個想法。”

“聽說你在單位里上班？”胡強陰陰笑了一下。

李炎瞥了張小偉一眼，對方愧疚地躲開他的眼神。

李炎笑笑，沒說話。

胡強說：“絹紡廠，是個好單位，你怎么想起來搞旅游了？個體戶都比我們這種人強，要不是號子里蹲過幾年，誰會跑來干這個。”

聽胡強的語氣，這些人都是勞動改造過的。

李炎再看周圍的人，果然跟廠里的工人不一樣，臉上沒有那種平和與幸福的精氣神，反而眼神里都帶著戾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李炎掏出一根紅梅，自己點上，抽了一口。

“我家里人都不在這邊，我就是個單身漢，廠子里那點工資連抽煙都不夠，我還想掙點錢，討個老婆，這輩子也就這點出息了。”

胡強盯著李炎看了一會。

“李炎，你要是真想弄我們這行，我有兩個條件，就看你答不答應。”

李炎愣了一下，沒想到胡強會這么說。

心里琢磨了一下，如果對方只讓交保護費，不要求自己入伙，大概還有的談。

李炎：“強哥，你說。”

胡強瞇著眼睛吸了一口煙：“第一，紗湖景區和象王山那一帶是我的地盤，從梨江飯店到梨江邊，包括象王山那邊的愛情島，你都不能過來這邊賣貨。”

李炎沉了沉眉眼：“那邊是風景區，我不在那邊賣貨，在哪里賣？”

“你可以去融湖飯店。那里原來是國賓館，專門接待上面來的大人物，不過現在市里頭的客房爆滿，融湖飯店就被隔開了兩塊地，一塊照舊作國賓館，另外一塊專門用來接待外賓，你往少年宮那個方向去，就是那個門。”

李炎冷笑一下。

“融湖飯店是什么地方，那里經常有聯防隊在蹲點，我看那邊都是新手，就算掙點錢，估計也只能進局子里花了。”

“李炎，這你就不懂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就看你掙的錢夠不夠多，值不值當。”

朱波在旁邊道。

“實話告訴你，我們的人就有門路，能進到融湖飯店的客房里去賣字畫給外國人，一張字畫能賣個好幾千的外匯券，而且也不用受督察隊的氣，因為就連他們，都進不到飯店里來。”

李炎明白了，原來張小偉說的賣字畫，是這么個賣法。

“李老弟，你會外語，要是你去賣，當然就不止這個價錢了。你能跟外國人說的上話，價錢還不是隨你開。”朱波見李炎不為所動，繼續蠱惑道。

李炎問：“你們的字畫是哪里搞來的？我看外國人挺識貨的，要是學生隨便畫畫的次貨，能賣的起價錢？”

“呵呵，我們有我們的渠道。”

朱波諱莫如深，不肯再說下去。

其實談到這一步，李炎也清楚了這些人的意思。

要么，自己就跟著他們一起干，要么，就滾蛋。

八十年代初，涉外酒店是不允許國人隨便進入的，胡強這幫人不但用非法手段進入，還兜售字畫給外國人，搞不好這些字畫還是偷搶來的，要是真跟著他們干，是嫌自己命不夠長？

李炎吸完最后一口煙，把煙頭丟到地上，用腳踩滅了。

他笑著說：“強哥，那第二個條件，我也沒必要問了，你說呢？”

胡強干笑了一下：“你讓我說什么？我說個屁。”

李炎用眼角余光瞄了眼門口墻邊的椅子，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強哥，你這么關照我，前兩天我進局子里的事，你知道吧？”

胡強問：“怎么？你以為是我讓人去點的水？”

“我沒這么說，可你不奇怪嗎？聯防隊對這事抓的很嚴，我進去一個小時不到就出來了。”

“誰還沒在派出所認識兩個人，這有什么稀奇的。”朱波在旁邊冷笑。

李炎回答說：“我什么人都不認識，我就認識她。”

他把跟潔茜卡在巖洞里照的照片掏出來，甩了甩，亮到胡強和朱波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