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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那人穿著一身早已褪盡顏色、看不出原本材質、卻依舊保持完好的寬大灰色衣袍。身形枯瘦,如同風干的松枝。他低垂著頭顱,長長的、同樣灰敗的頭發(fā)披散下來,遮住了面容。他就那樣靜靜地坐著,仿佛已經(jīng)與這石室、這石壁融為一體,坐化了千萬年之久,身上落滿了厚厚的塵埃,感受不到絲毫生命的氣息。

然而,就在沈楓的目光落在那枯坐身影上的瞬間——

“哥哥……”

沈小雨那熟悉的、帶著一絲依賴和委屈的呼喚聲,竟然……再次響了起來!

這一次,聲音不再飄渺微弱,也不再痛苦絕望,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清晰感,仿佛就在……就在這石室之內響起!

沈楓的心臟猛地一跳!他猛地轉頭,銳利的目光瞬間掃遍整個石室!巨大的空間一覽無遺,除了他自己、中央的石臺、以及那枯坐的身影,再無其他活物!

聲音……從哪里來的?!

他的目光,最終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死死地定格在了石壁下……那道枯坐的、塵埃滿布的灰袍身影之上!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沉甸甸地包裹著沈楓的意識。身體的劇痛——后背撕裂般的撞擊、左臂蔓延的麻木陰寒、被藤蔓粘液侵蝕的灼痛——都變得遙遠而模糊,沉向一片虛無的深淵。唯有對妹妹沈小雨的擔憂,像一點微弱卻執(zhí)拗的星火,在無邊的混沌中搖曳,阻止著他徹底沉淪。

“哥哥……”

那微弱飄渺、帶著孩童無助哭腔的呼喚,再一次穿透意識的屏障,輕輕叩擊著沈楓的心神。這一次,聲音似乎不再來自某個具體的方位,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感。

“冷……好冷……”

聲音里的痛苦和依賴,如同最鋒利的鉤子,狠狠拽住了沈楓沉淪的意識!

“小雨!”一聲無聲的吶喊在靈魂深處炸響!血脈相連的灼熱力量猛地爆發(fā),如同冰河解凍下的洶涌激流!沈楓那幾乎熄滅的意識被這源自本能的牽掛狠狠拖曳向上!

“呃……”

沉重的眼皮如同掛著鉛塊,艱難地掀開一道縫隙。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了他,帶著地下深處特有的陰冷和潮濕的土腥氣。視野模糊,眩暈感如同潮水般沖擊著昏沉的大腦。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躺在深潭岸邊冰冷的卵石地上,周圍狼藉一片。肩頭傷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后背和肋骨的劇痛,左臂的麻木感已經(jīng)蔓延至上臂,沉重得不聽使喚。

嗡……

就在他意識掙扎著復蘇之際,一陣低沉而宏大的嗡鳴聲,毫無征兆地從谷地中央的方向傳來!這聲音并非之前石碑激活時那種充滿邪異與污穢的嘶鳴,而是更加渾厚、更加……古老!仿佛沉睡萬載的巨鐘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敲響,聲波帶著一種洗滌神魂的奇異韻律,穿透冰冷的空氣,瞬間掃過整個谷底遺跡!

嗡鳴聲如同實質的漣漪,所過之處,空氣中殘留的腥臭和令人不安的陰寒氣息竟被驅散了不少!連深潭那墨綠色的死寂水面,都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蕩開了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更讓沈楓驚異的是,隨著這渾厚嗡鳴的滌蕩,他體內那股陰寒麻木的侵蝕感,似乎……被壓制了!指尖蔓延的灰黑色雖然依舊存在,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感卻明顯減輕,如同被一層溫暖的光暈包裹、撫慰。胸口衣襟內,那根冰冷的紅頭繩也仿佛受到了觸動,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這嗡鳴……源自那巨大的石碑?!

沈楓心中劇震!他強忍著傷痛,掙扎著側過頭,目光艱難地投向谷地中央。

只見那座高聳的墨黑色石碑,此刻正散發(fā)著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光芒!

不再是粘稠污穢的暗紅血光,而是一種溫潤、內斂、如同月華凝聚的皎潔白光!那白光并非從石碑表面透出,而是從那些深刻繁復的圖騰紋路內部流淌出來,沿著玄奧的軌跡緩緩運行,如同星辰在古老的星圖間流轉!整個巨大的碑體,在溫潤白光的映照下,竟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圣與滄桑感!碑體表面那層不祥的暗紅色澤,在白光的沖刷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露出了原本深沉如夜的青黑本色。

嗡鳴聲正是從這煥發(fā)新生的石碑內部發(fā)出,帶著一種安撫人心、滌蕩邪穢的偉力!

“這……”沈楓看得心神搖曳,幾乎忘記了傷痛。這石碑,絕非僅僅是邪異之源!它蘊含著更深的、他無法理解的力量!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石碑基座前方,那片曾被污穢血光沖刷過的地面,空間突然發(fā)生了奇異的扭曲!空氣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來,光線被折射、折疊。緊接著,一點柔和的白光在扭曲的中心憑空亮起,迅速擴大、拉伸!

在沈楓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那點白光竟化作了一道半人高的、由純粹光芒構成的……門戶!門戶邊緣流淌著與石碑圖騰同源的、散發(fā)著溫潤白光的符文,門戶內部則是一片柔和的光暈,看不清具體景象,只散發(fā)出一種純凈而古老的氣息。

“哥哥……這里……”沈小雨那微弱飄渺的聲音,再次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這一次,聲音的源頭,赫然指向那道剛剛開啟的、由光芒構成的神秘門戶!

小雨在里面?!這光門……通向哪里?!

巨大的震驚和一絲難以遏制的希望瞬間攫住了沈楓!石碑的異變,光門的開啟,妹妹聲音的指引……這一切,絕非偶然!難道這古老遺跡并非絕地,而是蘊藏著某種他無法想象的機緣?小雨的呼喚,是引導他進入其中?

求生的本能和對妹妹的擔憂,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疑慮!離開這危機四伏的谷底,或許只有眼前這一條路!而且,小雨可能在門后等他!

“小雨……等我!”沈楓低吼一聲,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掙扎著從冰冷的卵石地上爬起。劇痛如同無數(shù)鋼針扎刺全身,左臂完全麻木,他只能依靠右臂和雙腿的力量,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挪,踉踉蹌蹌地朝著那道散發(fā)著溫潤白光的神秘光門走去。每一步都踏在碎石上,留下帶血的足跡。

谷底的死寂被他的喘息和腳步聲打破。深潭依舊平靜,但那曾經(jīng)盤踞的恐怖藤蔓毫無動靜,似乎被石碑散發(fā)的宏大神威所震懾。空氣中殘留的污穢氣息被徹底凈化,只剩下古老巖石和苔蘚的原始味道。

距離光門越來越近。柔和的光芒驅散了谷底的幽暗,也帶來一種奇異的暖意,稍稍緩解了他身體的寒冷和劇痛。光門邊緣流淌的符文玄奧莫測,散發(fā)著令人心神寧靜的力量。

終于,他來到了光門前。柔和的光芒籠罩著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帶來一種被溫水包裹的舒適感,連傷口的疼痛都似乎減輕了幾分。他回頭最后望了一眼這險死還生的詭異谷底——斷裂的石柱、坍塌的祭壇、墨綠的深潭……還有那高聳入云、此刻散發(fā)著神圣光暈的巨大石碑。

沒有猶豫。沈楓深吸一口氣,帶著對未知的警惕和對妹妹的無限牽掛,毅然決然地抬起還能活動的右臂,伸向那光芒流淌的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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