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場中心的空地上,彌漫著比往日更加凝重的氣氛。
魔法塔前的高臺在那熾烈的白光下投下大片拉長,如山岳般的陰影。
高臺上,監察吏利齊·加爾負手而立,面容沉靜,身形挺拔如松。
他那雙幽深如寒潭的眼睛,自始至終,都精準地鎖定在人群中的胡恩身上,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目光并不兇狠,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冰冷和審視。
仿佛想直接剝開胡恩的一切偽裝,直抵內心深處,讓所有秘密都無所循形。
在他身旁稍靠后的位置,擺著一張木桌,格倫大馬金刀般地坐在藤椅上。
他粗壯的手指敲打著扶手,目光似乎漫無目的地在人群中掃視。
但若有人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那看似隨意的視線,絕大部分時間同樣在胡恩周圍晃悠,帶著一種隱藏極深的焦灼和渴望。
他想知道胡恩鐵劍的秘密,想要買胡恩,可利齊又不肯放人。
這讓他心癢難耐,但又不敢明搶,只能死死盯住,尋找機會。
而在人群的最邊緣,監工亞倫抱著雙臂,腦袋低垂,仿佛在盯著自己的靴尖。
然而,那低垂的眼瞼之下,陰鷙的目光卻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無聲息地鎖定胡恩的身影。
他的眼神極為純粹,只有無窮無盡的恨意和深藏的貪婪
只不過他現在內心十分焦急。
他眼神隱晦地掃過格倫和利齊兩位大人,本能地覺得這兩人對胡恩也投入了過多關注。
這絕非好事,他對胡恩的秘密勢在必得,這兩位大人或許會成為他最大的阻礙,讓他極度不安。
下方的胡恩,此刻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三道目光,意味各不相同,卻都讓他感覺汗毛倒豎,心驚膽顫。
額角的冷汗悄無聲息地滲出,沿著鬢角滑落,他卻不敢抬手去擦。
他此刻只能盡全力表現的十分平靜,像平常一樣深深地低著頭,縮著肩膀,扮演著一個礦奴該有的樣子。
同時,他在心中祈禱這該死的交礦環節快點結束。
交礦時,他交上去的礦石分量離九千磅的目標差了一點,這也是他原來的計劃,免得再被懷疑。
然而,他渴望的平靜注定要被打破。
就在胡恩交完礦石,暗自松了口氣,正準備隨著人流默默退開。
高臺之上,利齊·加爾忽然動了。
他沒有走旁邊的臺階,而是身形微動,如同一片沒有重量的落葉,悄無聲息地直接躍下兩米多高的臺子,在落地時甚至沒有濺起多少塵土。
這一舉動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也讓原本就平常的氣氛驟然繃緊。
利齊·加爾對周遭的反應視若無睹,他邁開步子,徑直朝著正準備退開的胡恩走去。
他步伐并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跳的節拍上。
那冰冷不帶感情的臉龐,以及周身散發出的無形氣勢,形成了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他所過之處,交礦點周圍的人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分開的潮水,驚恐萬狀地紛紛低頭后退?
他們恨不得把身體縮進墻壁里,生怕引起這位騎士大人的絲毫注意。
轉眼間,胡恩周圍就空出了一小片地方,將他孤零零地凸顯出來。
胡恩的心臟猛地一沉,幾乎要跳出胸腔。
他強迫自己停下腳步,將頭埋得更低,身體微微顫抖,完美扮演著一個被大人物驟然盯上,恐懼到極點的礦奴。
利齊·加爾在胡恩面前一步之外站定。
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般落在胡恩低垂頭顱的脖頸處,右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
寂靜!
令人窒息的寂靜籠罩著這片區域!
一陣強風吹來,帶來的呼嘯風聲打破了這場寂靜。
而利齊·加爾也隨之而動,他薄唇微啟,準備開口逼問胡恩寒淵山脈的事情。
“咳!”
格倫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利齊·加爾的下一步動作。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也從臺子上走了下來,現在已經走到了利齊身邊。
“利齊,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給你說的,在狼群下救了我的恩人。”
他看似是在給利齊介紹,可粗壯的身體卻有意無意地側移半步,恰好擋在了胡恩和利齊之間一點點位置。
雖然不能完全阻隔,但這個姿態已經足夠明顯,也表明了他的態度。
他盯著胡恩,語氣變得友善,仿佛是在和一個老朋友說話:
“恩人,自從你救了我之后,我都沒有好好感謝你,來,跟我走,我一定要好好報答你才行。”
這話明著是邀請,實則是在打斷利齊的問話,試圖將胡恩帶走。
格倫的突然介入,讓利齊·加爾微微瞇起眼睛,眼神中閃過一絲極淡的不悅和更深的好奇。
格倫越是維護,越是證明這個牛頭人礦奴身上有令他感興趣的東西。
利齊·加爾敏銳地感覺到這東西對格倫十分重要。
他如果能得到,沒準能借此將格倫與自己的家族牢牢捆綁。
一個工匠大師能產生的利益,已經足以讓他心動。
此刻站在高臺上的亞倫,看到格倫竟然不惜冒著惹怒利齊·加爾不快的風險出面維護胡恩。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心中愈發強烈的焦急感讓他死死攥緊了拳頭。
而被夾在中間的胡恩,心臟正在瘋狂擂鼓。
格倫的解圍非但沒有讓他放松,反而讓他感覺利齊·加爾的眼神更加危險,這無異于火上澆油。
盡管在心中痛罵豬隊友,可他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順著格倫的話低眉順眼地應和道:
“格倫大師,我當初也是為了自保,算不上什么恩情,但是您既然愿意把它當作救命之恩,我自然不能不識好歹。”
“哈哈哈,這才對嘛,要不然這事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我格倫是個有恩不報的無恥小人。”
說完,他就打算帶著胡恩離開。
然而,他們剛邁出一步。
一聲冷喝就響了起來。
“站住。”
利齊·加爾那冰冷平靜,卻不含絲毫溫度的聲音,如同一條冰冷的鐵鏈,瞬間鎖住了他們的腳步。
“格倫大師,按照帝國律法,你要帶走我的礦奴,好像要經過我這個主人的同意吧?”
胡恩的身體僵在原地,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脖梗。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