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地包裹著公主府。暖閣內,燭影搖紅,煙煴綿綿,不經意間營造出幾分旖旎氛圍。昭陽斜倚在軟榻上,一身輕薄的緋色寢衣,領口微敞,露出一段欺霜賽雪的脖頸。她指尖捻著一只小巧的琉璃杯,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輕輕晃蕩,映著她波光流轉的美目。
腳步聲由遠及近,沉穩而清晰。謝珩的身影出現在暖閣門口,一身月白常服,襯得他身姿挺拔如竹。他目光沉靜,掃過暖閣的旖旎光景,最后落在昭陽身上,躬身行禮:“臣謝珩,參見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深夜相召,有何吩咐?”
昭陽抬眼,唇邊漾開一抹慵懶迷離的笑意,帶著幾分微醺:“夫君來了?坐。”她拍了拍身旁鋪著錦緞軟墊的位置,示意他靠近,“新婚燕爾,本宮獨守空閨,夫君卻避居侯府,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本宮留不住夫君?”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嬌嗔,尾音拖長,如同羽毛搔過心尖。謝珩依言上前,卻并未緊挨著她坐下,而是隔了半臂的距離,姿態恭敬而疏離:“殿下言重。臣是怕擾了殿下清靜。”
“清靜?”昭陽輕笑一聲,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向他傾斜,一股混合著酒香和女兒香的溫熱氣息若有似無地拂過謝珩的耳畔,“夫君不在,昭陽這心里……如何清凈啊。”她輕撫過胸口的玉指,似不經意地輕輕劃過他擱在膝上的手背。
指尖的微涼觸感讓謝珩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他迅速收回手,垂眸道:“殿下醉了。”
“醉?”昭陽眼波流轉,帶著一絲迷蒙的媚態,身體卻更軟地向他倚靠過去,“這酒可醉不了本宮...”她眼睫輕顫,目光如同帶著鉤子,細細描摹過謝珩棱角分明的下頜線,聲音帶著酒意浸潤過的沙啞與纏綿,低低嘆道,“燭影搖紅間,夫君這工筆描摹般的側影,才真真要讓人貪看至醉呢...”話音未落,她整個人已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軟軟地向他懷中倒去。
謝珩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出手臂,穩穩攬住了她下滑的腰肢。入手是寢衣下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觸感,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她身體的溫熱曲線。兩人距離瞬間拉近,呼吸可聞。昭陽的寢衣領口因這番動作滑開些許,春光微泄,謝珩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那片瑩白上,喉結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呼吸微微一窒。
“夫君……”昭陽順勢依偎在他臂彎里,仰起臉,吐氣如蘭,帶著酒意的眼眸水光瀲滟地望著他,一只手卻悄然抬起,假裝要去撫平他衣襟上不存在的褶皺,“這衣衫……有些舊了呢。”
就在她指尖即將碰到他前襟系帶時,謝珩猛地回神,幾乎是帶著一絲倉惶地向后撤身,同時扶正昭陽的身體,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殿下當心!臣衣衫粗陋,不敢污了殿下的手。”他起身欲退,“殿下既已醉乏,臣告退,請殿下好生安歇。”
“告退?”昭陽眼中那抹迷離瞬間褪去幾分,換上幾分委屈和嬌蠻,她亦站起身,腳步卻故意踉蹌了一下,順勢將方才拿起的那杯殘酒“恰好”潑灑而出,盡數傾倒在謝珩的月白前襟上,暈開一大片深色的濕痕。
“哎呀!”昭陽驚呼一聲,帶著醉意的懊惱,立刻伸手去擦拭,“是……是本宮不小心……弄濕了夫君的衣裳……”她指尖帶著灼人的溫度,隔著濕透的衣料在他胸膛上擦拭,動作看似慌亂,實則目標明確——她摸索著去解他外衫的系帶。
謝珩猛地抓住她作亂的手腕,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制止。他低頭看著她,眼中警惕之色濃重,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壓抑的詢問:“殿下,您究竟意欲何為?”
暖閣內燭火噼啪一聲輕響,空氣仿佛凝固。昭陽被他攥著手腕,卻并不掙扎,反而抬起那張因酒意和拉扯而微微泛紅的臉,眸光流轉,帶著赤裸裸的暗示和一絲挑釁的笑意,輕輕拍了拍身后那張鋪著錦被、散發著誘人馨香的寬大床榻。
“夫君難道不知……”她聲音壓低,帶著一種慵懶的沙啞,每一個字都像帶著鉤子,“依照禮制,公主召駙馬入府,所為何事嗎?”
這直白的邀請,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謝珩盯著她,眼神復雜難辨。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想壓下翻涌的情緒:“殿下醉了,醉話豈能當真?臣告……”
“退”字尚未出口,昭陽卻在他松手的瞬間再次“不穩”,整個人向他懷中倒去。這一次,謝珩沒能及時推開——或者說,在那一瞬間,某種被壓抑的本能占了上風。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張開雙臂,將投懷送抱的溫香軟玉緊緊接住。
昭陽纖細的身體幾乎完全嵌合在他懷中,薄薄的寢衣下玲瓏的曲線畢露。隔著同樣濕透的、變得單薄的月白衣衫,兩人身體的溫度和心跳清晰可感。謝珩低頭,看著懷中人仰起的臉,那雙眼睛在燭光下如同浸了水的黑曜石,迷離又狡黠,紅唇微啟,氣息溫熱地拂過他的下頜。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緊,呼吸變得粗重,眼底的冰層之下,有陌生的、危險的暗流在涌動。
氣氛粘稠到了極點,連空氣都仿佛帶著灼人的熱度。
“夫君……”昭陽的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一只手撫上他濕透的前襟,指尖靈巧地挑開他外衫的系帶,輕輕一褪。月白外衫滑落在地。她并未停手,帶著醉意朦朧,又去解他中衣的帶子,動作看似笨拙,實則目標明確地將他中衣也褪至肩下。
謝珩的上半身瞬間裸露了大半。燭光下,線條流暢的肩臂暴露在空氣中,皮膚是略顯蒼白的象牙色,如同上好的冷玉,那覆蓋在骨骼上的薄肌卻緊實而利落,勾勒出清晰卻不夸張的輪廓。昭陽的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他的肩頭、臂膀、胸膛,一寸寸仔細審視,尋找著任何可疑的疤痕或涂抹痕跡——尤其是類似西戎圖騰的圖案。
她的目光專注、冷靜,帶著審視的銳利,與方才的嬌媚判若兩人。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瞬間刺破了所有曖昧的幻象。
時間仿佛被拉長。暖閣內只剩下燭火燃燒的細微聲響和兩人交錯的呼吸。
終于,謝珩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冰冷和嘲弄,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寂:
“公主……看夠了嗎?”
他微微側頭,裸露的肩臂肌肉在燭光下繃緊,線條分明,卻沒有任何昭陽預想中的刺青痕跡,連疤痕都極少。
昭陽心頭微沉。沒有?竟然真的沒有?她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失望和更深的疑慮,面上卻依舊維持著那副醉態朦朧的樣子,指尖狀似無意地拂過他光滑緊實的肩頭肌膚,仿佛只是貪戀這份觸感。
“是昭陽疏忽了……”她含糊地低語,像是醉話,“也不知那夜地牢,夫君可曾受傷?”
“勞殿下掛心,臣無礙。”謝珩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
試探失敗,昭陽也無意再留。她微微用力,掙開了謝珩的懷抱,揉了揉額角,露出疲憊之態:“嗯……本宮有些頭疼了,只怕會掃了興致……夫君既然執意要走,那便……回去吧。”她揮揮手,帶著醉后的不耐煩。
然而,昭陽只覺得手腕猛地被一股大力攥住!天旋地轉間,一陣強勁的力道襲來,昭陽的后背已重重陷進柔軟的錦被之中。謝珩高大的身影帶著迫人的陰影籠罩下來,一手扶在她耳后,一手仍緊緊扣著她的手腕,將她牢牢禁錮在床榻與他胸膛之間。
他俯視著她,眼中方才被強行壓下的暗流此刻洶涌澎湃,帶著一種被徹底撩撥起的熱烈和某種危險的掠奪性。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聲音低沉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殿下……撩撥完了,就想這么輕易地拋下臣嗎?”
昭陽猝不及防,被他眼中驟然爆發的侵略性和此刻強勢的姿態驚得心尖一顫,一絲真實的慌亂瞬間掠過眼眸。她下意識地想掙脫,手腕卻被扣得更緊。兩人身體緊密相貼,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擂鼓般的心跳和肌肉賁張的力量。
謝珩的目光如同鎖鏈,緊緊纏繞著她,從她微張的紅唇,到因緊張而起伏的胸口,再回到她那雙終于褪去所有偽裝的、帶著一絲驚愕的眼眸。他俯得更低,鼻尖幾乎要觸碰到她的,那股混合著酒氣和他身上獨特清冽氣息的味道強勢地籠罩了她。
時間仿佛凝固。暖閣內只剩下兩人急促的呼吸和燭火不安的跳動。
“是臣……”他刻意停頓,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唇瓣,“比不上公主府的那些‘解語知心’的入幕之賓嗎?”這“解語知心”四字,被他咬得極輕,卻帶著刺骨的譏誚。
昭陽瞬間被激得猶如一只刺猬一般,方才那一絲慌亂也被驕傲與怒火取代。她迎著他幾乎要噬人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同樣冰冷、帶著十足挑釁的弧度,聲音清晰,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盤:
“駙馬何必妄自菲薄?”她故意放緩語速,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他裸露緊實卻覆蓋著蒼白膚色的胸膛,“只是你這‘體弱之軀’……”她刻意加重了那四個字,“又怎能奢求……堪與府中那些‘精壯得力’的幕僚,一較高下呢?”她的回敬同樣毫不客氣,必要將他的羞辱加倍奉還。
謝珩扣著她手腕的力道猛地加重,嘴角扯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聲音壓得更低,帶著狠戾與灼熱的氣息,重重砸在她臉上:
“體弱之軀?”他重復著她的話,每個字都像淬了毒,“那殿下今夜……何不親自驗看一番?”他的拇指帶著滾燙的溫度,近乎粗暴地摩挲過她的下唇,眼神如鷹隼鎖死獵物,“看看微臣這副‘體弱之軀’……究竟有沒有讓殿下您……‘盡興’的手段!”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毫不猶豫地低下頭——灼熱的唇又向昭陽那誘人的檀口欺近幾分,幾乎將要貼上。
昭陽手腕受制,掙脫不得,卻猛地仰起臉,一雙眸子寒星般銳利,毫不避讓地直刺入謝珩眼底!那目光中沒有預想的驚慌或屈服,只有帶著審視與倨傲的沉靜。這意料之外的強硬凝視,讓謝珩欺近的動作驟然凝固!他瞳孔微縮,視線不由自主地鎖在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上——倔強的眉眼,緊抿的唇線,每一寸緊繃的弧度都寫滿了無聲的對抗。倏然,謝珩眼中翻騰的暗色卻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深沉的克制。扣著她手腕的力道驟然松開。
他直起身,后退一步,拉開了距離。方才那迫人的侵略氣息瞬間消散,只剩下一種疲憊的冷靜。
“臣失禮了。”他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襟,聲音恢復了沉靜,甚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只是府中已然落鑰,臣此時出府,驚擾之下,只怕又要惹人話柄,今夜就請殿下委屈一二,與微臣將就一下了。”說完,也不管昭陽是否同意,翻身在床榻邊緣躺下,與昭陽之間,留出足以再躺一人的空隙。
“殿下放心,臣絕不逾矩。”他的聲音隔著距離傳來,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暖閣內一時只剩下燭火燃燒的細微噼啪聲。昭陽依舊僵坐在原處,指尖冰涼,手腕上還殘留著他方才緊扣時的灼熱和強悍。昭陽側過身,看著男人寬闊卻疏離的背影,感受著身邊傳來的陌生體溫。刺青沒查到,反被他將了一軍。她下頜緊繃,眸色沉冷如冰,終是利落翻身,背對而臥。
這同床異夢的一夜,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