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雞還未破曉。

林子云就出了門，卻見陳丫已經在灶房忙活了。

他走到灶房門口時，圍著圍裙本正在顛勺的陳丫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云兒，今天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包子還沒蒸好呢。”

“娘，今天要早點去河邊?！?

“行吧，這有三個雞蛋，你揣著?！?

陳丫將三個熱氣騰騰的雞蛋用布包好，送到了林子云的手里。

“娘，我這里有六兩銀子，你拿著吧?！?

“誒，云兒，你怎么有這么多錢，這家里還有錢，不用你掏錢的?！?

陳丫趕緊擺手道。

“娘，這是幫派發的銀子，你拿著支配，我暫時還沒用錢的地方，揣身上還容易掉。”

林子云如此道。

聞言，陳丫才肯將錢收起來。

“我先幫你攢著，等你以后娶媳婦時用?！?

陳丫如此道。

林子云隨即出了門，一邊剝著雞蛋一邊朝縣城的城門走去。

而他沿著阡陌，經過一片片田畝之間時，卻意外的遇到了坐在田畝邊上抽大煙的干瘦老頭。

“呀，林家的，今天又出城么？”

孫德祿抬眼看了看林子云，笑了笑，問道。

聞言，林子云拱手作揖就想要離開。

“唉~，灰鯨幫最近是厲害了，算是狠狠地震懾了一把漁教?！?

“卻可憐了駱河的那些漁民，還有住在岸邊的百姓嘍?！?

聞言，林子云驟然停步，眉頭微擰，轉身朝著孫德祿拱手道：“孫爺爺，你話里是何意？還請明示。”

“呵，小子，漁教的那幫妖人可惡，但你以為那些幫派就是好東西嗎？”

孫德祿搖了搖頭，道：“幫派行事，多是利為主，漁民百姓死活與幫派沒有半點關系?！?

“漁教那些妖人死了重要人物，輕易不敢招惹灰鯨幫，又不能什么都不做，那就只能殺漁民了。”

“就以那些妖人的手段，若是真的施展開來，這些漁民想躲也躲不了，這次，亦不知會有幾座村子被屠滅了?！?

孫德祿深深的抽了口煙，嘴鼻里噴出白霧來，轉頭朝著林子云道：“我聽說埋伏妖人這事是你提的，但你想過這樣做會害死這么多人嗎？”

“....?！?

林子云何曾聽不出孫德祿在點他，沉思片刻后，道：“爺爺，官府不管嗎？”

“管，拿什么管，縣城里面的白吏，衙役加在一起，三百來人，就憑這些人，要處理縣城里面堆積如山的案件，要管整座縣城的治安，還要預防漁教的妖人。”

孫德祿嘆息了一聲，道：“林家的小子，以后有這種事先報給縣衙，由官府出面，才知道分寸，不會只看利，賞銀雖然會少些，卻能皆大歡喜?！?

“如今事情已經惹大了，才想起官府，晚了！”

聞言，林子云想起昨夜見過的老村長，想起曾經給他送來糖水的狗娃。

想起那一個個衣不遮體，面黃肌瘦的漁民。

林子云深吸了口氣，朝著孫德祿拱手道：“孫爺爺，請問要動手的漁教妖人里最厲害的，是什么修為？”

“呵，熊氏二駝，幾近玉骨通徹，與那洪良不分上下！”

孫德祿看了看林子云，道：“小子，這熊氏二駝一般都會帶著大量手下行事，灰鯨幫的人埋伏偷襲可以，但不會為了百姓真就跟漁教血拼?！?

“我勸你這些日子也不要出城了，就在這縣城里面待著罷，這些妖人不敢隨便進城，縣城里還算安全?！?

孫德祿抽了口煙，臉上的褶子擠了出來，慢悠悠的吐出霧來，嘆道：“至于那些漁民，只能怪他們命苦了。”

聞言，林子云再不多言，轉身就快步朝著城門口走去。

孫德祿扭頭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稍稍的搖了搖頭。

“終究是太年輕咯?！?

“希望這次能讓他長個記性，以后做事也能多想一想。”

“如果這次，他能夠躲過去的話?！?

孫德祿慢悠悠的繼續抽起了煙。

若非看林子云順眼，他也懶得提醒。

如今該提醒的都提醒了，林子云日后會如何，他自然也就不管了。

而出了縣城后，林子云很快趕到了駱河，并第一時間來到碼頭，就見到了正在吃面的洪管事。

“嗯？”

洪良有些意外的看著林子云，手上卻沒有放下碗來，而是道：“怎么這么早就來了？夠積極的啊，看來文忠帶你帶的不錯?！?

“去，去巡邏吧，你昨夜也立了功，午時記得過來領賞?！?

聞言，林子云抱了抱拳，道：“洪管事，我聽聞昨夜被我們埋伏的人可能是漁教中的重要人物，如今他們吃了這么大虧，也許會遷怒于那些漁民?！?

“嗯，那又怎么樣？”

洪良拿起筷子，道：“漁教妖人神出鬼沒，殺漁民搶漁民，本來就是他們常做的?！?

“...管事，咱們難道不做些什么？”

“做什么？保護漁民？那是衙役的差事，關我們什么事？我們收漁民稅了嗎？”

洪良揮了揮手，道：“趕緊去干活?！?

聞言，林子云沉默片刻，轉身就走。

孫德祿說的沒錯。

灰鯨幫不會在乎那些漁民百姓的死活。

官府也管不了。

那些漁民，似乎只能任人宰割了？

林子云心中琢磨著，卻只覺得若來的漁教妖人真的只有洪良這樣的境界，那他能夠將之打死。

而打死這些妖人里的高手，能獲得遺失之道，還可能獲得藥方。

他不該放過這次的機會。

“林兄弟，你來啦？哈哈，昨晚我可到處找你呢?！?

林子云剛剛走出碼頭后沒多久，就聽到了文忠的聲音。

而文忠見到林子云，頓時一喜，就趕緊走上前來。

而林子云看了看文忠，就抱拳道：“文兄，我有些事想請教。”

“好說，好說?！?

文忠點了點頭，道：“某一定知無不言。”

兩人并排走著。

而林子云則詢問灰鯨幫為何要收拾漁教，難道不是為了漁民和百姓？

對此，文忠愣了片刻，臉色凝重了些。

“林兄弟，實不相瞞，那漁教除了搶漁民還喜歡搶商船，好幾艘被搶的商船都是灰鯨幫的，影響碼頭上的生意，若非如此，灰鯨幫也不會，唉。”

文忠一聲嘆息。

世道如此，莫說灰鯨幫，其它幫派亦是。

他隨即又開始寬慰林子云，還說如果真的遇到漁教妖人，可以立刻去碼頭通知，灰鯨幫即便只是做樣子也會派人過去的。

前提是，漁教妖人來的數量不要太多。

打殺一兩個漁教高手，震懾一下可以。

要與漁教血拼，灰鯨幫是萬萬不干的。

至于那些漁民，死再多都還會有新的，灰鯨幫的高層從未將這些漁民的命放在心上。

文忠雖然心中不忍，但還是勸林子于莫要太在乎。

河邊涼風陣陣，吹得人手腳發冷。

林子云靜靜的聽文忠說完，表面上答應遇到漁教妖人就跑。

可在與文忠分別，他獨自走在河岸邊上時，卻已經攥緊了拳頭。

此刻，他已經徹底絕了從灰鯨幫借力的想法，并立刻就開始了推演。

一排排小字，迅速自他的眼前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