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感冒后身體是越來越差了，明明自己也才六十三啊！

隔壁的老太太還健步如飛的呢，她呢走兩步都覺得累。

以前聽村里老人說，要走的時候總是有預感的。年輕的時候她還不信，如今越來越感覺力不從心了，倒是越來越相信了。

看了看自己住了二十年的房子，老舊的裝修，狹小的空間，充滿年代感的老物件，這就是她的家。

是她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明。

房子小小的，卻也撐起一片天，遮的了雨，蔽的了太陽。

以前住著五個人，狹小但是熱鬧，如今她一個人住，反而覺得空落落的。

到底是什么時候變了呢，說不上來。

可能人老了就是喜歡熱鬧吧，讓孩子們都回來熱鬧熱鬧吧！

顧詩想著，摸出了自己那個屏幕花掉了的手機，費了一番勁兒才找到了電話。

接著用老花鏡，看著小小的字努力地找老大的電話。

呼出后，一個英語的手機鈴聲傳來。

顧詩聽不太懂這個詞，只覺得旋律挺好聽的。

過了一會兒，大兒子李先成才接。顧詩剛打算說話，就聽見大兒子不耐煩地說：“媽，我這邊忙的很，你在我上班的時候打電話來添什么亂啊？你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顧詩聽出了兒子的責怪，但是出于對孩子的想念，讓她不得不繼續說：“成子啊，媽想你們了，這周末有時間回家一趟嗎？一起吃個飯吧。”

李先成有些煩躁，想也不想地就給拒絕了。

“媽，我們工作忙，沒時間過來。”

顧詩有些低落，爭取道：“周末也沒時間嗎？周末不是不上班嗎？”

“媽，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工作壓力那么大，錢又不好掙，我們又不像你，在家輕輕松松的還有錢。

你兒子我還有一大家子要生活呢，哪有那么多時間過來啊。

就這樣吧，我這還有事情呢，我先掛了。”

電話猝不及防地被掛掉，顧詩眼睜睜看著屏幕熄滅，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涼了不少。

她聽出來了兒子的指責和怨恨，有些歇力地坐在沙發上。

當年，自己不到五十就辦理了病退，老大沒關心過她身體好不好，只想著讓她過去照顧孫子。

顧詩想也不想地就給拒絕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好不容易才帶大了三個孩子，年紀大了還要帶孫子的話，簡直是永遠的勞碌命。

因為這事情，老大和大兒媳不滿意，連帶著也不讓孫子親近她。

顧詩緩了一會才解鎖手機找到老二的電話號碼。

這次更是連嘟嘟聲都沒有，只能聽見一個女聲說：“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

這樣的次數多了，顧詩也知道這是不想接她這個老婆子電話的意思了。

老二比老大還狠心啊！

兒子靠不住，總歸自己還有個閨女。

顧詩只能寄希望于老三，李先霞。

李先霞的電話倒是能接通，對面笑著說：“媽，今天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顧詩語氣輕松了不少：“小霞啊，這周有時間回來吃飯嗎？”

李先霞語氣不變，有些可惜地說：“媽，我也想啊，但是我還是不回來了吧。”

“小霞啊，因為啥不想回來啊。能回來就回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啊。”

“別，到時候我大哥二哥又得說我惦記您的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還是別回來討人嫌了。”

顧詩還是想見女兒一面的，挽救道：“回來吧，你大哥二哥他們都不回來的。”

李先霞聽出了老母親語氣里的失落，也是她寶貝的兒子都不肯回去，失望也是對的。

她不由得自嘲：“是我大哥二哥都不想見您，才想起了我吧。”

顧詩連忙否認：“沒，媽也想你回來的。”

聽見話里的那個“也”，李先霞也不笑了，直接拒絕：“別了，我不回。”

一個二個都不待見她，顧詩也有些情緒了，控訴道：“我辛辛苦苦地照顧你們，洗衣做飯樣樣不落，供你們讀書，如今你們大了反倒是嫌棄我起來。

我也沒有要求你們干啥，就回家吃個飯都不行嗎？”

這些話李先霞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極其討厭那一句“辛辛苦苦供他們讀書”，說的好像全是花她自己的錢一樣。

“媽，你知道的，在你只打算給大哥二哥買房子，還出錢給他們養孩子的時候，我們的感情就淡了。”

“你這孩子說啥呢，你大哥二哥是男的，他們的房子，我是出了點錢，但是這是你爸也要求這樣的。

再說了你是女娃，家里也沒差你的嫁妝啊！這嫁妝什么的都是你爸當年準備的，這么多年了，怎么還怨上我了。”

顧詩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辛辛苦苦這么多年，反倒是孩子們覺得自己吃虧了，說的好像自己拿到了什么一樣。

李先霞知道父親重男輕女，但是她不愿意承認，反駁道：“我爸都沒了好多年了，隨你說，反正死無對證唄。”

顧詩覺得自己今天簡直是被傷透了心，擦了擦眼角，哽咽地說：“你結婚的時候，我也沒少給錢啊。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非要記一輩子嗎？”

李先霞想起以前的事情，淚水不爭氣地就往外流，控訴道：“是，我一直記著的。記著你是怎么疼愛大哥二哥，怎么給他們的小家庭出力的。

到我呢？就因為我是個女孩，嫁妝準備的敷衍，甚至你還問我丈夫要了不少的彩禮。是，你是把彩禮都給我了，結果呢我婆家覺得你強勢，有其母便有其女，半分好臉色不給我。

你知道嗎？我過的多難啊，可你呢，你管過我嗎？你知道我過的不容易嗎？你不知道，你覺得我嫁出去了就行了，這事情我都記著呢。”

“當年我是想你手里多有點錢，免得過不好。再說了，你當年結婚的時候家里的錢就那么多…

你想想你爸生病要吃藥，你們兄妹三人讀書，還要生活。后來你哥哥們陸陸續續結婚，家里只能拿得出那么多錢了。”

李先霞平復了一下心情才繼續說：“媽，事情都過了。我這么多年也這樣過了，今天說這么多，也是因為我想起來了。

你也別勸我，總歸是事實改變不了了。不說了，就這樣吧。”

老三把電話也給掛了。

顧詩呆呆地看著窗外，喃喃地說：“是我錯了嗎？”

沒人可以回答。

三個孩子都在責怪她。

老大怪她不去照顧孩子，老二怨她對大哥更好，老三恨她要彩禮少嫁妝。

可事實上呢，老大老二她有拿出積蓄幫他們買房子，孫子沒帶，但是她都給了錢。

給兩個兒子的錢都是老頭死之前就分好的，她自然不能干涉。

老三多要彩禮是因為婆婆媽不好相處，有錢好歹日子過不差。

自己不僅一分彩禮沒要，還倒貼了一筆。當年老三想要她的工作，她自然是不同意的。畢竟她才四十年紀輕輕的不上班，后面哪來的保障。

如今這局面，她只能慶幸自己有退休金，不然生活都困難。

只是因為沒有給老三自己的工作，她就記恨了這么久。

顧詩迷茫了，是不是自己真的教不好孩子，不然怎么三個孩子都這樣的自私。

尤其是老三，自己真的是從小教養的，結果卻是這樣。

顧詩有些怨恨李老頭，也有些恨自己。

是不是當年不這樣選擇，事情就不會這樣了？

果然人總會無限地悔恨曾經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