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打破常識,打破他們世界觀的沖擊,實在是太強了,以至于明明張開了嘴巴,卻不知該用什么話語來表達內心的震顫。
所謂搖撼人心,不外如此。
用村上春樹的話來講,這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奇妙心靈震顫,仿佛身體離開了地面五六厘米。
他們現如今便是這般,身體抖抖的,心尖顫顫的,宛如目睹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奇跡。
這份奇跡之中,蘊涵著如此令人感動以及深入情感的烈火,引起了他們的歡欣,讓他們生命第一次感到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震顫,與無比強烈到膀胱憋尿似的興奮感。
原來這個世界從來不簡單,比他們知道得更加奧秘。
原來除了錢和權,這個世界上還有其它的追求所在。
湯賢輝,這名文化、社會及青年部長,第一個開口了。
“今日方才知悉生命的熾熱,見證心靈的存在,韋師傅,多謝您了?!?
湯賢輝深深為之鞠躬。
其他人也才醒悟,紛紛對著中心那位年輕人深深鞠躬,喊道:“多謝韋師傅傳功大恩?!?
“道,是路,也是行路的人?!?
韋穆的聲音很輕,如風穿林,不緊不慢,卻清晰地落進每個人耳中。
“那是一條永恒之路,萬物皆行走在其間。但道生于無,因為道本身也是物。道是有也是無,道生萬物,萬物皆循其道,萬物復歸于道?!?
“每個人的道不同。有人求權,有人逐利,有人問道,有人渡己。千途百徑,看似迥異,實則殊途同歸。走的,都是那一條永恒之路?!?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找準方向,因為這條大道不僅艱辛,還有許多的阻攔,這世上大部分人皆渾渾噩噩而不自知性命,很快便失去了踏上這條大道的資格。”
韋穆嘆息的聲音,在每個人耳邊回響:“北宋蘇軾,曾經哀嘆曹操何等英雄人物,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因此蘇軾憂傷愀然,發出感嘆,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栗。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相對于宇宙蒼穹,每個人的一生都顯得無比渺小與微不足道,古往今來多少英雄人物,悲歡離合終究成了一坯黃土。”
韋穆說到這兒環視眾人,發現所有人都聚精會神聽著,便微笑道:“我有真功,不說渡你們走出這條大道,神形兼修、肉身成圣,也能指點你們元始真如,靈覺長生。”
這話說的,大部分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不大聽得懂,只是冥冥之中知曉,這是有好處的。
湯賢輝作為一名獅城的內閣成員,本身的文化修養并不低,他雖然在法律上的造詣最深,但對中華傳統文化仍舊有著一定的學識了解,所以他完全聽懂了韋穆的話。
而除了他之外,便是嚴景煥和沈竑能聽懂了。
饒是湯賢輝是一名政客,城府很深,此時也難掩臉上的激動,高聲問道:“韋師傅,此真功可得長生?”
“長生?”
這下傳統文化較低的大家都聽懂了,立馬炸了鍋,七嘴八舌地問道。
“如果說以前沒有書,沒有老師,想要靠你們自己考上大學,很難很難。現在則是有了書和我的指點,考上大學是容易了,但最終是否能考上大學,也要看你們自己?!?
韋穆長嘆:“長生何其難也,縱有真功在身,也不敢夸言。性命雙修,了悟真如性,頓超無漏作真人,此為上策。而能修性,元始真如,造化于心,此為中策。只修命,先天至精,生機勃勃者,此為下策。上中下三策,我皆可以傳授,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實際上,別說其他人,連他自己都暫且做不到上中兩策。
可無所謂,就如同教導學生做人道理的老師,老師自己也未必能做到他教授的全部道理,但他仍舊能懂,也能教導。
普通人其實最大的追求目的,能做到下策,就已經大大了不起了。
在韋穆看來,常人不用好高騖遠,練習真功后,無病無災活到120歲,還是可以的,這如何又不算長生?
今日經歷的事太過震撼人心,一時間大家都沒來得及消化,韋穆已然揮手說道:“好了,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若有什么疑問,等會大家可以去問下你們的嚴師兄、沈師兄兩位。”
有些事情不必解釋的過于詳細了,讓他們自己腦補最好不過。
不待眾人回神,韋穆動了。
他小腿輕抬,腳踝一勾,以足尖挑起了斜倚石臺邊的那根舊竹篙。
未見怎么發力,只聽“颼”一聲。
竹篙如離弦之箭,貼著水面疾射而出,劃出一道低平弧線,形如打水漂的石子,輕巧地掠波飄射。
而韋穆的身影,幾乎在竹篙離手的同一瞬間,立即騰空而起。
白色的練功服衣袂翻飛,如白鶴破云。
他人未落水,竹篙尚在水面滑行,他已凌空追上。
就在竹篙因水勢稍滯,即將停滯波心的剎那,韋穆腳尖輕點竹篙,一點即走。
那一點觸,似燕子掠水波,翅不濕,波不裂,只在水面留下一圈極細的漣漪,轉瞬即散。
借這一彈之力,他身形再度前掠,如箭穿風,速度竟比掠波飄射的竹篙更快!
數十米的距離,不過一息之間。
眾人只覺眼花,下一瞬,亭角風鈴輕顫,叮咚一響。
韋穆已穩然立于伸入湖心的涼亭之內,衣袂未亂,發絲不揚,雙手負背,修長如松的身影就像一直屹立在涼亭中。
“這……”
孫赫成嘴唇微動,聲音卡在喉嚨里,像被一口老痰卡住。
他身旁的李瞻,這位向來沉穩的老人,此刻眼眶微張,目光死死釘在涼亭中那道練功服身影上。
不止他們——
其余人無一例外,全都僵在原地。
呼吸凝滯,思維停擺。
就連見識過了韋穆本事的嚴景煥、沈竑、鄧永安、康沛等幾人,一樣呆若木雞。
“老李……”孫赫成終于擠出聲音,“你眼力比我好,你看看……韋師傅,是不是……吊著威亞?”
李瞻沒動,只緩緩搖頭,動作遲鈍:“吊威亞……得有機器?!?
他抬起手,環指湖面、亭角、空中。
“機器在哪兒?鋼索在哪兒?控制臺在哪兒?”
孫赫成順著他的手勢掃視四周。
空湖,靜亭。
沒有支架,沒有滑軌,沒有隱藏的機械臂。
連一絲可疑的影子都無。
“對啊……”
他喃喃,聲音越來越輕,像是自己說服自己:“沒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