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李懷玉，她的心又是一陣絞痛。

家沒了，爹沒了，她的李公子……她的婚事，也成了一場笑話。

“你怎么會在這里？”蘇小小啞著嗓子問。

那書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臉后怕地說道：“別提了！鎮上炸了！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蘇小姐，你也是逃出來的？”

“鎮上……到底怎么樣了？”蘇小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盯著他，“我家……我家怎么樣了？”

書童一聽她問這個，臉上立刻露出浮夸的同情和驚恐。

“蘇府？”他咂了咂嘴，搖著頭說，“炸平了！真的，夷為平地！我跑出來的時候，聽人說，轟的一聲，天都亮了！那火光，幾里外都看得見！”

他越說越來勁，仿佛自己是現場唯一的幸存者。

“我聽說啊，連隔壁的肖瘸子家都給整個掀了！嘖嘖，真是尸骨無存啊！太慘了！太慘了！”

書童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蘇小小的心上。

尸骨無存……

這四個字，讓她最后一絲僥幸也破滅了。

“哇——”

蘇小小再也撐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

“我爹啊！你死得好慘啊！你怎么不等我回來接你啊！”

“還有那個肖瘸子！嗚嗚嗚……我們素未謀面，你還沒來得及娶我，就因為我家的破事被炸死了！我對不起你啊！來世……來世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

她哭得情真意切，悲痛欲絕，仿佛肖瘸子也是她生命中一位重要的人。

旁邊的書童都聽愣了，心想這蘇小姐還真是性情中人，連個沒見過的瘸子都哭得這么傷心。

翠兒一邊給蘇小小順著氣，一邊偷偷地和那書童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眼神里，有驚慌，有算計，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

蘇小小哭得太投入，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兩個人的小動作。

她只覺得天旋地轉，悲傷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最終，她兩眼一翻，在巨大的悲痛和連番的驚嚇打擊下，又一次華麗麗地……哭暈了過去。

第4章人財兩空被拋棄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臉上，有些刺眼。

蘇小小是被餓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腦袋還有些昏沉。

周圍靜悄悄的，只有幾聲清脆的鳥叫。

“翠兒？”她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厲害。

沒有人回應。

她撐著酸痛的身體坐起來，環顧四周。

還是那片小樹林，但身邊空空如也。

翠兒不見了。

那個李府的書童，也不見了。

蘇小小的心里，猛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低頭看向自己身邊，那個由翠兒一路背著的，裝著她們全部家當的包袱……

也不見了！

蘇小小整個人都懵了。

她瘋了似的在原地找了一圈，連片破布都沒找到。

包袱里有她偷偷攢下的幾兩碎銀，有幾件換洗的衣服，還有她娘留給她的一支金簪子！

那是她現在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了！

一個荒謬又冰冷的念頭，閃電般擊中了她。

翠兒……帶著她所有的東西……跑了。

和那個剛認識的書童，一起跑了。

蘇小小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覺自己像個天大的傻子。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翠兒和那個書童在她哭暈過去時交換的那個眼神。

當時她沒在意，現在想來，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寫著“同謀”兩個字！

“翠兒！”

蘇小小氣得渾身發抖，對著空無一人的樹林尖叫起來。

“你這個白眼狼！忘恩負義的東西！”

“我給你買的桂花糕！我賞給你的新衣服！我平時克扣我爹的零花錢分你一半！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是不是！”

“還有那個書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賊眉鼠眼的！尖嘴猴腮的！祝你們倆天打雷劈！出門被馬車撞死！喝水被噎死！”

她跳著腳，把自己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詛咒全都罵了一遍。

可罵完之后，除了嗓子更疼了，什么用都沒有。

人已經跑了。

她的錢，她的簪子，她最后的念想和依靠，全都沒了。

巨大的憤怒過后，是更巨大的悲涼和絕望。

家沒了，爹死了，心上人成了泡影，現在連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都背叛了她。

她蘇小小，現在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

一個身無分文，還可能因為“偷竊”和“炸毀全家”被官府通緝的……倒霉蛋。

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一聲。

她又餓又渴，又累又怕。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林子里的光線越來越昏暗。

風吹過樹梢，發出“嗚嗚”的聲響，像鬼哭一樣。

遠處，隱約傳來一聲狼嚎。

“嗷嗚——”

蘇小小嚇得一哆嗦，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狼！

這里有狼！

她連滾帶爬地躲到一棵最粗的大樹后面，把自己縮成一團，死死地抱著膝蓋，連大氣都不敢喘。

恐懼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她牢牢罩住。

她會不會就這么死在這里？被狼吃了？還是活活餓死？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跟她爹一起被炸死算了，至少還是個飽死鬼。

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無聲地哭著，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天要亡我蘇小小啊……”她絕望地想。

就在這時，一陣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沙……沙……”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

是狼嗎？還是……更可怕的東西？

蘇小小嚇得屏住了呼吸，把頭埋得更深了，心里瘋狂祈禱：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腳步聲在她的面前停了下來。

一雙纖塵不染的白色靴子，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蘇小小僵住了。

她順著那雙靴子，一點一點地，抬起頭。

月光不知何時穿透了云層，灑了下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逆著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散發著清冷的光華，仿佛不屬于這個凡塵。

然后，一個清冷如玉石相擊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蘇小小？”

蘇小小的大腦，在那一瞬間經歷了一場劇烈的風暴。

從“我要被狼吃了”的極致恐懼，到“這是什么神仙下凡”的極致震驚，只用了一秒鐘。

她抬著頭，傻傻地看著眼前的人。

月光終于肯賞臉，從那人的身后挪開了一些，露出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