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告訴艾莉絲，在這種白霧下趕路回家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她掃了一眼被喬治費(fèi)力掀開的井蓋。

黑暗、潮濕、惡臭。

下水道，一般來說，里面不僅有大個的鼠鼠、乞丐，貌似一些邪教信徒也愛在這里舉行某種邪惡的儀式。

“還是算了吧。”

艾莉絲捂住口鼻，生理性的厭惡和本能的強(qiáng)烈警告讓她徹底無視了走下水道回家這個選擇。

憑著記憶，艾莉絲在濃霧中摸索前行，大約十分鐘后，一盞在濃霧中顯得格外朦朧昏黃的煤氣燈出現(xiàn)在視線邊緣。

鼴鼠旅店。

推門進(jìn)入，狹小的門廳里擠著幾張油膩膩的桌子，幾個形容枯槁的男人沉默地喝著渾濁的麥酒，眼神空洞麻木。

一看就是被14小時工作制榨干生命的工人。

他們是這個社會運(yùn)轉(zhuǎn)不可分割的一份子。

像零件，像磚頭。

卻唯獨(dú)不像個人。

以至于見到艾莉絲這么漂亮的女士，也沒有太多心思，只是瞥了一眼，甚至連口哨都沒吹！

“單間的價格是2先令。”

旅店老板料定艾莉絲不會推門出去，在這大霧的天氣找另一家旅店，可能還沒走到，人就沒了。

所以沒有任何還價的余地。

艾莉絲甚至懷疑這2先令是不是正常的價格！

很大可能是老板坐地起價。

硬了！

艾莉絲拳頭硬了，2秒后，又軟了。

惹到我你算是踩到棉花了！

付完2先令房費(fèi)后，艾莉絲被帶到二樓盡頭的一間大床房。

房間小得可憐。一張鐵架床，幾乎占滿了空間。墻壁上糊著發(fā)黃起泡的舊報紙，墻角結(jié)著厚厚的蛛網(wǎng)。

唯一的窗戶是墻上一個巴掌大的、被鐵條封死的通風(fēng)口，此刻正有絲絲縷縷的白霧滲透進(jìn)來。

艾莉絲重重地嘆了口氣。

2先令花得心都在滴血。

“這2先令不包早晚餐什么的嗎？”

旅店老板像是聽到了什么褻瀆神明的話，眼角抽搐，“噢，我的財富之神科妮莉亞，請原諒這位年輕的小姐，住宿是不包早晚餐的。”

“除非，加錢！”

“砰！”

艾莉絲反鎖住有些搖搖欲墜的木門，將小木凳頂在門后。雖然這樣做根本阻擋不了有心之人的闖入，但也聊勝于無。

脫下外套，放在衣架上。

她又將邪惡的蘑菇放到床頭，然后拿出了最后一件戰(zhàn)利品。

一張古樸的黑色卡片。

能夠在火球術(shù)的火焰灼燒下完好無損，蘑菇由于是封印物，有著超凡不科學(xué)的物理基礎(chǔ)，而這張卡片呢？

非金非木，當(dāng)然也不是塑料，它卻能在火焰中完整的保存下來，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封印物，與邪惡相對的，正義？

艾莉絲認(rèn)真地將卡上的灰塵除凈。

黑金色的花紋沿著卡牌的邊緣纏繞。

卡片的中央有著幾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當(dāng)我穿越三途之門。”

“我自將雙手奉上，以示認(rèn)可。”

“將財富奉上，以示敬意。”

“獻(xiàn)上最璀璨的星，以示銘記。”

艾莉絲瞇著眼睛，幾乎把臉貼到卡片上才勉強(qiáng)看清，看完后，她一臉懵逼。

“三途之門是什么東西？”

這個問題就像問艾莉絲什么是快樂星球一樣，讓人頭禿。

又是謎語人的一天！

…………

南大陸，圣殿深處，教皇寢宮。

兩名身著啞光黑色長袍的侍從正小聲交談。

“今天是星期三，教皇大人又要……”

“噓！”

“時辰到了，你們退下吧。”

盧修斯·索爾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空曠的寢宮中回蕩。

他發(fā)須皆白，身著樸素的深灰色絲絨睡袍，靜靜地站著。

侍從們無聲地退至陰影之中，寢宮內(nèi)只剩下盧修斯的身影，如同一尊正在與星空對話的活體雕像，等待著意識脫離軀殼。

“當(dāng)我穿越三途之門……”

…………

倫丁市，鳶尾巷。

伊薇特的別墅書房。

昂貴的東方地毯，鑲嵌著象牙的書架，堆滿了各種書籍、手稿以及一些造型奇特的古董。

壁爐中，上好的橡木燃燒著，發(fā)出噼啪的輕響，驅(qū)散了夜晚的寒意，也映照著書房主人優(yōu)雅的身影。

伊薇特已經(jīng)換上了一件酒紅色的真絲睡袍，長發(fā)松散地披在肩頭。

她坐在寬大的書桌后，書寫著過往的記憶。

“6月24日，逛街，打牌。”

“6月25日，逛街，打牌。”

“6月26日，逛街，打牌。”

“6月27日，伊薇特啊，伊薇特，看看你這幾天都干了些什么？逛街！打牌！逛街！打牌！你的理想呢？你的追求呢？你對真理的探索精神呢？墮落！這是徹頭徹尾的墮落！”

“今日開始，閉門思過一個月！”

“6月28日，逛街。”

“邂逅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她叫艾莉絲·溫特沃斯，似乎陷入了一些麻煩……”

“要不要出手幫一下呢？”

“但是……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

伊薇特苦惱地抓了抓頭發(fā)，把幾縷發(fā)絲弄得翹了起來，破壞了幾分優(yōu)雅，倒顯出幾分煩躁。

她瞥了一眼書桌角的琺瑯座鐘，指針即將重合在十二點(diǎn)的位置。

“11：59。”

伊薇特果斷地合上日記本，把鋼筆往旁邊一丟，動作干脆利落。然后，毫無形象地往前一趴，整張臉埋進(jìn)了自己柔軟的手臂里。

幾乎是瞬間，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

……

夢境之中。

一處森林小屋里。

伊薇特的身影在木屋門前由虛轉(zhuǎn)實(shí)。

她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溫暖的氣息混合著松木燃燒的清香撲面而來。

小屋內(nèi)部陳設(shè)簡單，只有一張粗糙的木桌和幾張沙發(fā)以及一個占據(jù)了小半面墻的石頭壁爐。

一個身影背對著她，蹲在壁爐前，正往里面添加劈好的木柴。

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有著一頭在爐火映照下閃爍著碎金般光芒的柔軟金發(fā)。

火光將他略顯單薄的背影和稚嫩白皙的側(cè)臉映得通紅，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

是個很好的寫作素材。

“索爾小弟弟。”

伊薇特嘴角勾起一抹慵懶而戲謔的笑意，毫不客氣地走到壁爐邊唯一一張看起來還算舒適的舊沙發(fā)旁，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整個人陷進(jìn)柔軟的靠墊里。

“你還真是準(zhǔn)時啊，每次聚會都第一個到，比倫丁市的公共馬車還守時。”

她環(huán)視了一下這間除了她和少年空無一人的林中小屋。

“看來這次聚會，只有咱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