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三一號堡壘，核心區的空氣聞起來不太對勁。

那是一種混合了過載服務器的焦糊味、超高純度咖啡因溶液的苦杏仁味，以及伊萊克斯不知從哪個次元旮旯里召喚出的某種“情緒穩定熏香”的復雜氣味。

這里的總工程師快瘋了。

“又燒了一組陣列？”霍雨浩看著控制臺前，正雙眼通紅、一邊往嘴里灌著“提神醒腦圣水”一邊飛速敲擊代碼的夢紅塵，太陽穴突突直跳。

“小問題！”夢紅塵頭也不抬，聲音因為攝入了過量咖啡因而顯得有些飄忽和亢奮，“輸出功率過載導致標準魂導元件蒸發了而已！我已經向伊老打了報告，申請換裝他新研究的‘亡靈符文耐高壓電容’！他說穩定性提升百分之三百，就是過載時可能會隨機召喚幾個怨靈，但絕對不會爆炸！”

霍雨浩沉默了。他覺得，在這個基地里，“不爆炸”已經是對一個新發明相當高的評價了。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找到神界。但過程卻充滿了一連串令人血壓飆升的“技術迭代”。

他們正設法找到神界的位置。

一開始，他們試圖用常規的天文觀測方法，結果接收到的全是宇宙噪音和隔壁星系某個文明發送的、關于“延長您觸角保養期”的垃圾廣告。

后來，在伊萊克斯的“啟發”下，他們嘗試用亡靈魔法。具體操作是，將整個反三一號堡壘的怨氣匯聚成一根指向天空的“中指”，試圖通過這種精神污染的方式“激怒”神界，使其主動暴露坐標。

實驗結果是，方圓百里內的魂獸連續做了三天噩夢，基地的骷髏兵們集體患上了抑郁癥，神界屁點反應沒有。

最后，還是夢紅塵這位已經被咖啡因和天文學逼瘋了的首席物理學家，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構想：把整個大陸的引力場當成一個透鏡，來捕捉神力輻射的背景擾動。

這個方案是如此的瘋狂和不切實際，以至于它居然成功了。

當那聲清脆的“Ding”在指揮室里響起，屏幕上鎖定了一個紅色的坐標時，整個指揮室里爆發出的不是歡呼，而是一群通宵了半個月的科研人員（夢紅塵的首批學員）如釋重負的、瀕臨猝死的呻吟。

鎖定一個神明的老巢，這件事本身很酷。但為了實現這個“酷”，他們已經燒掉了三臺工業級咖啡機、一個排的骷髏兵（被用來測試某種高風險射線），以及首席物理學家僅剩的理智。

在霍雨浩看來，這與其說是一次科學的勝利，不如說是一次后勤部門的慘敗。

“坐標穩定了。”霍雨浩揉著眉心，看著屏幕上那一串閃爍的數據，轉向身邊靈魂之火異常興奮的伊萊克斯，“伊老，您之前提議的那個，把一萬個痛苦的靈魂壓縮成一個詛咒音節，直接轟進他們服務器里的方案……副作用評估出來了嗎？”

“出來了！”伊萊克斯獻寶似的遞過來一份報告，上面用亡靈古語寫滿了各種恐怖的符文，“根據模擬，這個‘萬魂穿心吼’一旦命中，輕則讓目標神魂顛倒，錯把馬桶當圣杯；重則直接造成神格撕裂，從此看到任何球狀物體都會跪下高唱贊歌！唯一的缺點是，我們這邊可能會因為瞬間抽離太多靈魂，導致基地短時間斷電，而且可能會有點吵。”

霍雨浩看著報告上“有點吵”后面跟著的一個骷髏頭標志，明智地決定否決這個提議。

“我們不能跟他比誰更擅長制造痛苦和噪音，那是他們的專業領域。”霍雨浩一臉嚴肅地說道，仿佛一個正在做競品分析的產品經理，“我們要搞降維打擊。用他們無法理解、無法歸類、甚至無法為之憤怒的手段，去污染他們的操作系統。”

“那你的意思是？”

“我們不輸出價值觀，我們只輸出垃圾。”霍雨浩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音樂播放器，臉上露出了一個和善中帶著一絲變態的微笑，“我們不發表戰爭檄文，我們給他們的企業郵箱里，塞滿促銷廣告。”

他按下了播放鍵。

下一秒，一陣歡快到弱智的電子合成旋律，響徹了整個洞穴。

“你愛我我愛你冰雪蜜城甜蜜蜜~”

伊萊克斯的靈魂之火明顯地凝固了半秒。他那淵博的、足以解讀世間一切詛咒和禁術的知識庫，在面對這段旋律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系統崩潰。他無法理解，但他本能地感到一種比“萬魂穿心吼”還要惡毒的精神穿透力。

“就這個。”霍雨浩打了個響指，“夢首席，還能動嗎？把這個給我定向廣播出去，功率調到最大！記住，不要加任何能量沖擊，不要附帶任何神魂攻擊，我們這次是去搞企業文化建設的！務必讓每一位神祇，都能感受到我們來自凡間的熱情問候！”

“收到……嘿嘿嘿……”夢紅塵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她猛地將一個巨大的、看起來像是電閘的能量輸送桿，一把推到了底！

“嗡——！！！”

行星發動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咆哮，幾盞照明燈應聲炸裂。一道無形的信號，裹挾著宇宙中最純粹的、關于冰淇淋和檸檬水的商業信息，撕裂位面，悍然射向了那個神圣的坐標。

它不是戰書。

它是一封無法刪除、無法退訂、會永久在你腦內彈窗置頂的企業文化推廣郵件。

......

神界，修羅神殿。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莊嚴，肅穆，無聊。

唐三剛剛完成了一次精妙的布局，通過一系列看似巧合的“奇遇”，成功地讓某個下界主角對他感恩戴德，并順利地走上了他預設的成長軌道。一切盡在掌握。

直到……那個聲音的出現。

“你愛我我愛你冰雪蜜城甜蜜蜜~”

它憑空出現，如同系統底層彈出的一個無法關閉的廣告，擁有最高級別的運行權限，無視一切神力防火墻。

史萊克六怪面面相覷，奧斯卡甚至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們試圖屏蔽，但那聲音仿佛直接刻錄在了他們的神魂里。

神座之上，唐三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種名為“宕機”的表情。

這不是憤怒，而是系統遇到一個無法識別的BUG時，垃圾主機的CPU占用率瞬間飆升到100%的卡頓。

他，神王唐三，諸神的主宰，命運的棋手，此刻，他宏偉的神魂之海，正在被一段關于“兩塊錢一根的冰淇淋”和“四塊錢一杯的檸檬水”的商業廣告，進行慘無人道的循環洗腦。

他終于意識到，這是一次攻擊。

一次連定義其性質都做不到的攻擊。

對方沒有炫耀武力，沒有發出威脅，甚至連句狠話都沒說。

他們只是用一種近乎行為藝術的方式，傳遞了三個核心信息：

我們知道你家在哪。

我們有能力往你家丟東西。

我們覺得你只配得上這種東西。

“噗——”

終于，戴沐白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一聲笑，仿佛是按下了一個重啟鍵。

唐三那因認知失調而呆滯的表情，瞬間被系統重啟后的滔天怒火所覆蓋！恐怖的神威轟然爆發，整個神殿都在顫抖！

但無論神威如何激蕩，那段歡快的、魔性的、仿佛在嘲笑他不夠“甜蜜蜜”的歌聲，依然在他的腦海里，無限循環。

......

基地深處，科學與技術部，現在的氣氛就像剛發布完一個BUG百出的新版本后，準備通宵修復的開發團隊。

巨大的洞穴里，一面寫滿微分方程的黑板旁邊，堆著幾箱剛剛報廢的魂導元件。一臺3D打印機正勤勤懇懇地打印著某種槍械零件，而伊萊克斯則指揮著幾個骷髏兵，試圖給一顆剛出爐的高爆手雷銘刻“亡靈纏繞”符文，結果手一抖，符文刻歪了，那顆手雷現在會優先追著亡靈生物跑。

項目經理霍雨浩、首席技術官伊萊克斯和首席物理學家夢紅塵，三位高管正圍著一份新的項目藍圖，進行著激烈的頭腦風暴。

藍圖的名字很霸氣：【“祝融”I型·魂能聚變反應堆】。

簡單來說，他們準備在地下造一個人工太陽。

“理論上可行！”伊萊克斯的靈魂之火像打了雞血一樣跳動著，“我們用冰帝的本源當超導體制冷劑，用萬年玄鐵做約束立場發生器的外殼！”

“計算模型也跑通了！”夢紅塵灌了一大口“圣水”，眼睛亮得像兩個200瓦的燈泡，“我們可以用超高溫將魂力電離成‘等離子體’，再用磁場把它約束起來，只要點火成功，我們就能擁有……哈哈……無限的能源！”

這是一個足以讓整個項目組連續加班一年也心甘情愿的瘋狂構想。

然而，興奮過后，夢紅塵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但是，我們卡住了。”她指著藍圖上一個比頭發絲還細的傳感器設計圖，“控制系統和診斷傳感器，需要納米級的制造工藝，以及幾種特殊的稀土元素。比如‘釹’‘釔’和‘鋱’，我翻遍了整個大陸的地質資料，咱們這個星球，好像……出廠的時候就沒預裝這幾個玩意兒。”

問題清晰得令人絕望。

他們有了一流的程序員，顛覆性的構想，甚至還有個懂魔法的技術顧問。

但他們，被最底層的硬件給限制了。

洞穴里陷入了沉默，只剩下3D打印機工作的嗡嗡聲，聽起來像是對他們無能的嘲笑。

無能的雨浩.jpg

最終，霍雨浩緩緩抬起頭。

他的目光，穿過那張宏偉的藍圖，望向了那扇連接著藍星的時空之門。

他的表情平靜，但眼神里卻透露出一種即將去競爭對手公司挖人的堅定。

“既然這里的版本沒有這個功能……”

“那就去有這個功能的服務器，把它拷回來好了。”

任務代號，清晰無比。

一場跨越世界的、高風險的、“技術交流與人才引進”行動，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