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滾滾，火星噼啪，墻角的火焰貪婪地舔舐著干燥的墻皮，劣質油污被引燃的刺鼻氣味混合著泡面調料粉的辛辣，嗆得人幾乎窒息。

林萌萌撕心裂肺的尖叫在狹小的廚房里回蕩，像一根根針扎進林笑笑的耳膜。

完了！

徹底完了！

沈辭那張冰封萬年的臉和“高危縱火犯”的標簽，伴隨著監測手環凄厲的蜂鳴警報和刺目的紅光，在她被煙熏得生疼的腦海里瘋狂閃現。

這破異能，煮個面都能把廚房點了！

現在別說搞錢，怕是要直接進局子！

就在林笑笑絕望地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會被破門而入的協會特勤隊按倒在地時——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徹骨的氣流，如同無形的寒潮，毫無征兆地從廚房門口猛地灌入！

這股寒氣來得極其霸道，瞬間壓倒了濃煙的熱浪和火焰的燥熱。空氣仿佛被凍結，時間流速都似乎變慢了。

噼啪亂竄的火星，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凝固在半空，然后化作無數細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墻角那竄起的橘紅色火焰，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脖子，囂張的氣焰猛地一窒，火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黯淡下去，最終不甘心地化作一縷扭曲的青煙，徹底熄滅。

濃煙也被這股寒氣壓制，不再翻滾擴散，而是沉沉地懸浮在空氣中，像一層冰冷的灰色紗幔。

廚房里驟然安靜下來，只剩下監測手環依舊在瘋狂閃爍紅光、震動蜂鳴，以及林萌萌被煙嗆得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林笑笑僵在原地，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她猛地扭頭看向廚房門口。

沈辭。

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里。

深灰色的西裝依舊筆挺，纖塵不染，與這滿目狼藉、煙熏火燎的廚房格格不入。

他面無表情，鏡片后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亞凍土。他并沒有做什么夸張的動作，只是微微抬著一只手，掌心對著廚房內部的方向，指尖似乎縈繞著一縷幾乎看不見的白色寒氣。

控溫異能！

林笑笑瞬間明白了那股瞬間凍結火星、掐滅火苗的寒氣來源。

這能力……簡直是為她這個“縱火犯”量身定做的克星！

沈辭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廚房：墻壁上糊滿了米粒和面餅渣，地面是潑灑的污水和散落的冰晶火星，墻角是被燒焦熏黑的墻皮，還有那口摔癟了的鋁鍋。

最后，他的視線定格在林笑笑那張沾著煙灰、寫滿驚恐和心虛的臉上，以及她手腕上那瘋狂報警的監測環。

“林笑笑。”

冰冷的聲線如同淬了冰的刀刃，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壓力，“距離上次‘嚴重警告’和‘財物損壞’，僅僅間隔三十七小時。”

他的目光掠過天花板上那個被硬幣罐砸穿的破洞，“看來，初級監管令的約束力，對你而言形同虛設。”

林笑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下意識地把那只戴著“枷鎖”的手藏到身后，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解釋？

說我只是想煮個面？

誰信？

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

“沈……沈監管員！”

林萌萌終于止住了咳嗽，小臉煞白，掛著淚痕，像只受驚的小兔子，鼓起勇氣擋在姐姐身前，帶著哭腔急急解釋，

“不怪我姐！

真的！

是我……是我想煮東西吃，我姐才幫忙的！

那火……那火是意外！

是灶頭……灶頭它自己……”

“意外？”

沈辭微微挑眉，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刀，落在林笑笑身上，“監測數據清晰地記錄了異能劇烈波動的峰值，與失控時間完全吻合。

情緒驅動，力量外泄，導致物理層面能量紊亂。”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判決書，“這不是意外，這是對自身力量毫無認知、缺乏最基本情緒控制的必然結果。”

他放下微微抬起的手，那股彌漫的寒氣瞬間消散。

廚房里殘留的冷意和他身上散發的冰冷氣場，卻讓溫度仿佛降到了冰點。

“鑒于你屢次違反條例，造成現實危害，且毫無悔改跡象，”

沈辭的聲音毫無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現對你執行‘行為監管令’補充條款：即刻起，由我，沈辭，三級監管員，對你進行為期一周的‘伴隨式監管’。”

伴隨式監管？！

林笑笑和林萌萌同時瞪大了眼睛。

“什……什么意思？”

林笑笑聲音發顫。

“意思就是，”

沈辭向前走了一步，皮鞋踩在濕漉漉、沾著米粒的地面上，發出輕微的聲響，“未來七天，我會與你同住，確保你二十四小時處于有效監控之下，并強制進行基礎的情緒控制與異能認知訓練。”

他的目光掃過這間家徒四壁的屋子，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仿佛在評估這個“監管場所”的可行性。

同住？

！

二十四小時監控？

！

林笑笑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暈厥。

這跟坐牢有什么區別？

不，坐牢還有放風時間！

跟這個移動冰山住一個屋檐下？

呼吸同一片空氣？

她感覺自己體內的異能會先一步因為恐懼和窒息而徹底暴走！

“不行！

這絕對不行！”

林笑笑脫口而出，帶著一種垂死掙扎的絕望，

“我家……我家就這么點地方！

而且……而且男女有別！

這……這不方便！”

她試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沈辭的目光冷淡地掃過那張磚頭木板搭成的雙人床，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個破舊的布沙發，聲音毫無起伏：“空間問題，自行解決。

條例面前，沒有性別豁免。”

他頓了頓，補充道，“或者，你可以選擇現在跟我回協會的‘特殊觀察室’，那里空間足夠。”

特殊觀察室？

聽起來就跟小黑屋沒區別！

林笑笑瞬間蔫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跟冰山同住，總比被關小黑屋強點……吧？

看著姐姐面如死灰、徹底認命的模樣，林萌萌急得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卻不敢再出聲反駁這個氣場強大的監管員。

她只能默默地、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把地上那口摔癟的鋁鍋扶起來，小小的身影在滿目狼藉中顯得格外無助。

沈辭沒再看姐妹倆，他拿出那個看起來就很高級的平板電腦（顯然不是被林笑笑燒壞的那個），手指在上面快速操作著，似乎在記錄現場情況和下達監管指令。

監測手環的蜂鳴聲終于停了下來，紅光也轉為急促閃爍的橙色預警，最后慢慢穩定在微弱的藍光狀態——但林笑笑知道，這玩意兒現在肯定在瘋狂記錄她的血壓和心跳。

“清理現場。”

沈辭頭也不抬地下令，語氣如同在指派下屬，

“一小時內恢復基本秩序。然后，”

他終于抬起眼皮，冰冷的視線落在林笑笑身上，

“你需要食物。去樓下便利店，購買必需品。我會同行。”

買……買東西？

林笑笑愣了一下，隨即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頭。

這算什么？

放風？

還是在監管員眼皮底下采購？

她感覺自己像個被押解的囚犯！

但肚子適時地發出一陣更響亮的咕嚕聲，提醒她殘酷的現實——她和妹妹確實快餓暈了。

家里唯一的米和面，現在正糊在墻上。

“……知道了。”

林笑笑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認命地彎腰，和林萌萌一起收拾這片由她一手制造的災難現場。

鋁鍋是徹底不能用了，墻上的污漬一時半會兒也弄不干凈，只能先把地上的水漬和垃圾清理掉。

沈辭就站在狹小的客廳里，如同一尊沉默的冰雕，目光偶爾掃過忙碌的姐妹倆，更多時候停留在平板電腦上，或者……是天花板上那個破洞？

林笑笑總覺得他那冰冷的視線帶著某種計算賠償金額的意味。

半個多小時后，廚房勉強能下腳了。

林笑笑揣著林萌萌翻箱倒柜找出來的最后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加起來不到二十塊，手腕上戴著那個冰冷的“枷鎖”，身后跟著一座移動的冰山，走出了筒子樓那扇吱呀作響的綠鐵門。

午后的陽光依舊刺眼，巷子里的氣味依舊復雜。

但林笑笑卻覺得，外面自由的空氣是如此珍貴。

可惜，這份自由是假的。

身邊那道如影隨形的冰冷氣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的囚徒身份。

巷子口就有一家小小的便利店，玻璃門擦得還算干凈，上面貼著花花綠綠的特價海報。

店里東西不多，但基本生活用品還算齊全。

林笑笑推門進去，門上掛著的風鈴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她目標明確——最便宜的掛面，最便宜的雞蛋，還有一包榨菜。

至于泡面？

她短期內是再也不想看見那玩意兒了！

她快速拿好東西，走到收銀臺前。

收銀的是個染著黃毛、看起來有些懶散的年輕小伙，正低著頭全神貫注地刷著手機短視頻，外放的聲音聒噪刺耳。

“你好，結賬。”

林笑笑把東西放在柜臺上，聲音有些干澀。

沈辭就站在她身后一步遠的地方，像一堵沉默的墻，存在感強得讓人窒息。

她能感覺到店員和其他零星顧客好奇打量的目光。

黃毛店員頭都沒抬，敷衍地“嗯”了一聲，手指依舊在屏幕上劃拉著。

等了十幾秒，他依舊沉浸在手機里。

林笑笑皺了皺眉，胃里的饑餓感火燒火燎，身后沈辭那冰冷的注視更讓她如芒在背。

一股煩躁感不受控制地竄了上來。她提高了一點音量：“麻煩結下賬！”

黃毛店員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沈辭，大概是覺得這組合有點奇怪。

他懶洋洋地拿起那袋掛面，對著收銀機上的掃碼口晃了一下。

嘀。

機器毫無反應。

黃毛店員嘖了一聲，又用力晃了晃。

嘀嘀。

還是沒反應。

“搞什么……”他嘟囔著，把掛面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對著掃碼口試了幾次，機器始終沉默。

他煩躁地把掛面往旁邊一丟，又拿起那包榨菜。

嘀嘀嘀……

依舊毫無反應。

“靠！破機器！又壞了？”

黃毛店員罵罵咧咧，使勁拍了一下掃碼槍，又重重戳了幾下收銀機的屏幕。

屏幕閃爍了幾下，依舊頑固地黑著臉。

林笑笑的耐心徹底告罄。

饑餓、屈辱、被圍觀、還有身后那無聲的壓迫感，像無數條毒蛇啃噬著她的神經。

她盯著那個只顧著抱怨機器、完全無視顧客的店員，看著他慢吞吞、毫無效率的動作，一股邪火“噌”地一下直沖腦門！

效率！

效率懂不懂！

老娘快餓死了！

后面還有個催命鬼盯著！

你丫在這磨蹭什么！

這股強烈的、帶著怨念的意念如同實質的電流，瞬間沖破了林笑笑努力維持的脆弱平靜！

嗡！

手腕上的監測環晶片，藍光驟然轉橙！

林笑笑只覺得指尖猛地一麻，一股微弱的、難以察覺的奇異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以她為中心無聲地擴散開來！

就在那黃毛店員再次拿起那盒雞蛋，罵罵咧咧地對著掃碼口晃悠時——

嘀！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突然響起！

收銀機那原本黑著的屏幕上，跳出了一行清晰無比、綠油油的、刺眼的大字：

**【商品名稱：雞蛋】**

**【單價：0.00元】**

**【數量：1】**

**【總計：0.00元】**

**【交易完成！感謝惠顧！】**

黃毛店員：“？？？”

林笑笑：“！！！”

沈辭：“……？”

整個便利店，瞬間安靜了。只剩下收銀機歡快無比的“交易完成”電子音還在重復播放。

黃毛店員眼睛瞪得像銅鈴，難以置信地看著屏幕上的“0.00元”，

又看看自己手里那盒雞蛋，再看看林笑笑，最后目光驚恐地掃過林笑笑身后那個氣場冰冷、一看就不好惹的沈辭。他張著嘴，半天沒合攏，腦子里一片空白：機器壞了？中病毒了？還是……見鬼了？

林笑笑也懵了，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猛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

又是它！

這惹禍精手指！

0元購？

！

她只是想讓他動作快點啊！

沒想白嫖啊！

這異能……是專門來給她挖坑的嗎？！

就在這死寂的、充滿荒謬感的時刻。

一只骨節分明、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從林笑笑身后伸了過來。

那只手精準地拿起了柜臺上那袋被店員丟在一邊的掛面，然后，在黃毛店員和林笑笑驚恐的目光注視下，從容地將其放到了收銀機那個剛剛“失靈”的掃碼口上。

嘀！

屏幕上再次跳出綠油油的大字：

**【商品名稱：掛面】**

**【單價：0.00元】**

**【數量：1】**

**【總計：0.00元】**

**【交易完成！感謝惠顧！】**

接著是那包榨菜。

嘀！

**【商品名稱：榨菜】**

**【單價：0.00元】**

**【總計：0.00元】**

**【交易完成！感謝惠顧！】**

沈辭的動作行云流水，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他甚至還拿起林笑笑放在柜臺上的那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在黃毛店員徹底石化的表情中，將其……重新塞回了林笑笑僵硬的、微微顫抖的手里。

“你的錢。”

沈辭的聲音如同冰面碎裂，清晰而冰冷地響起，打破了便利店死一般的寂靜。

他鏡片后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穿透林笑笑驚慌失措的表象，直抵她體內那剛剛平復下去、卻依舊蠢蠢欲動的異能核心。

他微微側頭，視線落在林笑笑那張血色盡失的臉上，薄唇微啟，吐出的話語如同法官最后的宣判：

“林笑笑。”

“未經許可，擅自利用異能干擾商業設備運行，非法獲取商品。”

“違反《異能者管理條例》第五章第十二款及商業管理相關補充條例。”

“記錄第二次嚴重警告。”

“本次損壞設備維修費用及商品損失，”他的目光掃過那臺屏幕依舊閃爍著“0.00元”的收銀機，“由你承擔。”

他頓了頓，看著林笑笑徹底灰敗下去的臉色，仿佛覺得這打擊還不夠沉重，又補上了冰冷的一句：

“另外，‘伴隨式監管’期限，延長至兩周。”

哐當！

林笑笑只覺得腦子里最后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

她看著手里那幾張失而復得、此刻卻比烙鐵還燙手的零錢，再看看那臺“免費”的收銀機，最后對上沈辭那雙深不見底的冰冷眼眸。

搞錢？

她現在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或者……干脆讓這該死的異能把她自己也變“免費”算了！

這顯眼包異能，是鐵了心要把她釘死在協會的債務恥辱柱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