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散發著濃烈腐敗和化學藥劑混合氣味的污水，瞬間淹沒了李覓的腰部。刺骨的寒意如同無數根鋼針，狠狠扎進他早已透支的身體，讓他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污水帶來的不僅僅是寒冷，還有一種滑膩的、仿佛有活物在皮膚上爬行的惡心觸感。

“噗…咳咳咳！”他掙扎著從污水中站穩，污水灌入口鼻，引發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胸腹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口中的血腥味混合著污水的惡臭，幾乎讓他嘔吐出來。

“李…李覓？”黑暗中，一個帶著哭腔的、虛弱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壓抑的痛苦和恐懼。是艾莉絲。她似乎摔得不輕，聲音里帶著痛楚。

“我在”李覓的聲音嘶啞得幾乎無法辨認，他摸索著，在黑暗中抓住了艾莉絲冰冷顫抖的手臂?！澳茏邌?？”

“嗯…腳…腳扭了”艾莉絲吸著冷氣回答。

沒有時間檢查傷勢了！上方井口透下的微弱紅光中，已經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和武器上膛的金屬碰撞聲！追兵馬上就要下來了！

“走！”李覓低吼一聲，幾乎是半拖半抱著艾莉絲，憑借著微弱的光線和對水流方向的模糊感知，踉蹌著向管網深處沖去！每一步都踩在滑膩的淤泥和未知的垃圾上，污水嘩啦作響，在死寂的管道中發出巨大的回音。

嗖！嗖！嗖！

幾道能量束如同毒蛇般從他們身后射來！藍白色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布滿污垢和苔蘚的管壁！光束打在污水中，激起沸騰的氣泡和刺鼻的白煙，打在旁邊的金屬管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跡和熔化的金屬液滴！

“他們在那邊！追！”

“開火！自由開火！優先清除‘歸零’目標！”

冷酷的命令聲在管道中回蕩。密集的能量束開始追逐著兩個在污水中艱難跋涉的身影！

李覓感覺自己的肺部像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和血腥味。生命虹吸的代價如同跗骨之蛆，持續不斷地抽走他的體力和生命力。雙腿如同灌滿了鉛，每一次抬起都異常艱難。懷里的艾莉絲同樣虛弱，她的重量此刻幾乎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樣下去，兩人都必死無疑！

絕望再次襲來。就在這時，李覓猛地將艾莉絲按向旁邊一根巨大的、銹蝕的支撐柱后面！“躲好！別出來！”他嘶啞地命令道。

“你…”艾莉絲看著他。

李覓沒有解釋，他猛地轉身，背靠著冰冷的金屬柱，面對著能量束襲來的方向！他抬起那雙枯槁、開裂、還在滲血的雙手，掌心向外！

他不再試圖逃跑。他需要時間！需要哪怕幾秒鐘的喘息！

嗡——！

他集中了殘存的所有意志和精神！不再是凈化某件物品，也不再是湮滅某個結構。這一次，他要嘗試的是…防御！隔絕！隔絕那些致命的能量束！

一種無形的、微弱的力場，以他的雙手為中心，艱難地撐開！范圍極小，僅僅勉強覆蓋了他身前不足半米的空間！力場邊緣的空氣微微扭曲，散發出一種奇異的、仿佛能平息混亂的波動——【凈域】雛形！

噗！噗噗！

幾道能量束狠狠撞在這層薄如蟬翼的力場上！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那狂暴的源質能量在接觸到凈域的瞬間，仿佛被投入了冰水的烙鐵，發出“滋滋”的哀鳴，光芒急速黯淡，能量結構變得極不穩定，最終如同被強行“惰性化”了一般，化作幾縷無害的青煙和微弱的電火花，消散在污濁的空氣中！

成功了！但代價是毀滅性的！

“呃啊——！”李覓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吼！他感覺自己的雙手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骨頭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裂開的傷口瞬間迸裂，鮮血如同小溪般涌出！更可怕的是，一股比凈化陶罐時更加狂暴、更加灼熱的污穢能量，如同逆流的毒火，順著能量束被“惰性化”的通道，狠狠反沖進他的雙臂！

生命虹吸的效應被瞬間放大！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傾瀉而出！雙臂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碳化！指尖甚至開始發黑！視野瞬間被黑暗吞噬了大半，耳邊只剩下自己心臟狂跳和血液奔流的轟鳴！

他支撐不住了！凈域力場劇烈波動，眼看就要崩潰！

“左邊！第三個岔口！水流聲更大！”就在這時，艾莉絲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李覓猛地一個激靈！求生的意志強行壓倒了劇痛和眩暈！他借著凈域抵擋最后幾道光束的沖擊力，身體向后踉蹌，一把拽起艾莉絲，朝著她指引的方向，用盡最后的力量撲了過去！

噗通！

兩人幾乎是滾進了一個水流更加湍急的支管！洶涌的污水瞬間將他們沖出去好幾米遠！冰冷刺骨的污水灌入口鼻，卻也暫時阻隔了追兵的視線和能量束的鎖定！

“咳咳咳！”李覓掙扎著浮出水面，大口喘息，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雙臂傳來的劇痛讓他幾乎昏厥，碳化的皮膚如同焦炭，裂口深可見骨，鮮血在污水中暈開。他的頭發徹底變成了灰白色，面容枯槁得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但他還活著！艾莉絲也緊緊抓著他，被污水嗆得直咳嗽。

身后的追兵顯然沒料到他們被沖進了流速更快的支管，怒吼聲和腳步聲被水流聲掩蓋了一些。

“往…往下游…”艾莉絲虛弱地指著水流的方向，她的臉色在黑暗中顯得更加蒼白，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緊緊盯著湍急的水流，仿佛在“聽”著什么?！澳抢镉锌涨弧梢浴?

李覓沒有問為什么?，F在不是問的時候。他咬著牙，忍受著非人的痛苦，借著水流的沖力，半漂浮著，拉著艾莉絲，艱難地向下游漂去。

不知漂了多久，水流的速度漸漸平緩。艾莉絲突然用力拉了拉他，指向管壁一側一個不起眼的、被厚厚苔蘚覆蓋的凹陷處?！澳抢铮『竺妗强盏?！”

李覓強打精神游過去，伸手摸索。果然，厚厚的苔蘚后面，是一個半人高的、被廢棄管道堵塞了大半的洞口！他奮力扒開堵塞的淤泥和垃圾，露出了一個勉強能容人鉆入的縫隙。一股更加濃烈的霉味和鐵銹味撲面而來。

兩人掙扎著爬了進去。里面是一個不大的、干燥的空間，似乎是某個廢棄的泵站檢修室，地上散落著生銹的零件和不知名的垃圾。終于暫時擺脫了污水的浸泡和直接的追殺！

李覓癱倒在地，如同離水的魚，只剩下劇烈喘息和無法抑制的顫抖。雙臂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他低頭看著自己碳化開裂、鮮血淋漓的雙手，感受著體內幾乎枯竭的生命力，一股深深的絕望再次涌上心頭。就算暫時逃過了追兵，以他現在的狀態，還能撐多久？

“你…你的手…”艾莉絲的聲音帶著哭腔，她跪坐在李覓身邊，看著他那雙觸目驚心的手臂，眼淚無聲地滑落?！岸肌际菫榱司任摇?

她顫抖著伸出自己相對完好的手，似乎想觸碰，卻又不敢。她的目光落在李覓枯槁的面容和灰白的頭發上，眼中充滿了自責和恐懼。

“不…不全是因為你…”李覓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是…這該死的能力…和這該死的世界…”他試圖扯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艾莉絲咬著嘴唇，淚水在臟兮兮的小臉上沖出兩道白痕。她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抬起手，輕輕按在自己耳垂處那殘留的灰白色晶體痕跡上。那痕跡在黑暗中散發著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瑩光。

“我…我能感覺到…”艾莉絲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專注，她的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在“看”著某些常人無法察覺的東西?！案杏X到…那些追兵…在上面…在左邊管道的第三個檢修口附近…他們在搜索…”

李覓猛地一震，看向艾莉絲?！澳隳堋杏X到他們的位置？”

艾莉絲點點頭，又搖搖頭，顯得有些困惑?！安皇强吹健恰恰牎?？不…也不對…是…是‘感覺’到他們身上…很濃很濃的…‘印記’？很刺眼…很吵…”她努力尋找著詞匯描述自己這種全新的感知，“就像…就像那個可怕的罐子留下的…但沒那么…瘋狂？是…是另一種…冰冷的…機器的…污染？對！就是污染！他們身上有很強的，統御局的那種污染‘印記’！”

污染刻痕感知！李覓瞬間想起了艾莉絲之前的能力！凈化陶罐的污染后，她失去了聲波能力，卻覺醒了感知源質污染印記的能力！這能力竟然在此時覺醒了！

“還有…”艾莉絲的臉色突然變得更加蒼白，她猛地抓住李覓的胳膊，聲音帶著極度的驚恐，“還有…還有一個！好…好可怕！在上面…最高的那個通道口…沒下來…但他身上的‘印記’…像…像燒紅的烙鐵！滾燙…充滿了…毀滅…還有…痛苦？他自己的痛苦？比…比其他人加起來還要強！他…他在看著下面…他好像…知道我們在附近！”她的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起來。

維克多！典獄長維克多！李覓的心瞬間沉到了冰點。那個戴著金屬面具的、散發著恐怖壓力的身影！艾莉絲感知到的，一定是他！他還沒親自出手，僅僅是在上面看著，就給了艾莉絲如此強烈的恐懼感！蝕骨境？不，恐怕更高！裂魂境？甚至…天災境預備役？統御局典獄長的實力深不可測！

維克多的存在，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在李覓心頭，讓他剛剛因為艾莉絲能力覺醒而升起的一絲希望，再次蒙上了濃重的陰影。滅世級通緝犯的逃亡之路，才剛剛開始，而最恐怖的獵人，已經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