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在水中撲騰了幾下，才掙扎著穩住身形，冰涼的泉水讓他混沌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他這才驚覺自己浸泡在一泓靈氣盎然的泉水中，周身受損的經脈正被溫和的力量滋養修復。

“嘩啦！”他猛地從水中探出頭，晶瑩的水珠順著他暗淡的鹿角滑落，滾過蒼白的臉頰。

他甩了甩頭，模糊的視線聚焦在泉邊的人影上——攸寧（安寧）正盤坐在那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擼著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

而那狐貍的模樣他再熟悉不過！

“你？！”白白震驚得差點又沉下去，嗆了口水才穩住，“你怎么會在這里？不是……你是怎么進來的？”

他記得云淵神府是有禁制的，而此時的攸寧還沒有靈力……

攸寧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見他還能撲騰還能嚷嚷，心底那根緊繃的弦稍稍一松。

手下擼著狐貍本體的動作沒停，甚至故意撓了撓那毛茸茸的下巴，語氣卻依舊是那副懶洋洋又欠揍的調調：

“哦，感應到某個小崽子快歇菜了，過來看看能不能收尸。結果發現好像還能搶救一下。”

“你！”白白氣得鹿角尖差點冒出粉光，一口氣堵在胸口，牽動了內傷，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緩了緩，咬著牙就想往岸上爬。

“嘖，別亂動。”攸寧終于停下擼“自己”的動作，微微蹙眉，“聽我一句勸，你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本就傷了根基，再不好好泡著固本培元，以后修為還想不想精進了？”

白白扒著岸邊的手一頓，怔怔地抬頭看她。這話里的關切……雖然包裹在慣常的毒舌里，但是他聽出來了。

而且，她竟能一眼看穿他根基有損？

還沒等他消化完這份別扭的關心，就見攸寧抱著狐貍本體，空著的那只手隨意一拋，一個小巧精致的白玉瓷瓶劃過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向他。

白白下意識地接住，觸手溫涼。

他狐疑地拔開瓶塞，一股清冽沁人的藥香瞬間溢出，只是聞一聞，就感覺靈臺清明了幾分，體內滯澀的靈力都仿佛活躍了些許。

“這是……極品固靈丹？”他猛地抬頭，看向攸寧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詫，“你從哪弄來的？”

這種品階的丹藥，絕非尋常人所能擁有的，更別說她一只剛來現世、連人形都是靠附身的狐貍了！

攸寧歪著頭，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的追憶，指尖無意識地卷著發梢，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含糊道：

“唔……好像是從哪個倒霉蛋……不對，是從誰的洞府里‘借’來的吧？哎呀！年頭太久了，誰還記得。放心，沒過期，吃不死狐……呃，也吃不死白澤。”

白白被她這渾不在意的態度噎得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又嗆口水，干脆扭過頭不想理她。

這狐貍總有本事把天聊死！然而這一轉頭，他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周圍環境的不同。

“等等！我這云淵神府……哪來的靈泉？！”他愕然地看著身邊碧波蕩漾、靈氣氤氳的泉水，這絕非他神府原有之物。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攸寧終于放下那只被擼得毛茸茸的狐貍本體，站起身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關節發出輕微的脆響。

“我猜，它應該是在你昏過去的時候自己冒出來的吧。”

白白聞言，立刻閉上眼睛放出神識，仔細感知這片驟然擴大的空間。

片刻后，他睜開眼，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與詫異：“沒想到，這次神府強烈震蕩，竟然陰差陽錯助神府開辟了新域……。”

他的目光落在正試圖用手去撈飄渺云霧玩的攸寧身上，想起那狂暴肆虐、甚至夾雜著一絲不詳黑氣的狐火，心頭一緊，不由得放軟了聲音，帶著幾分遲疑的問道：

“攸寧，你……你現在感覺怎么樣？真的沒事嗎？”那心魔黑氣，絕非小事。

攸寧疑惑地回頭，眨了眨眼：“我？挺好的啊。能吃能睡，還能氣你。現在需要被擔心的應該是你才對吧？”

她一副“你才比較像那個快掛掉”的表情。

“可是你的狐火之中……”白白眉頭緊鎖，試圖組織語言描述那可怕的景象。

“哦！你說我的狐火啊！”攸寧恍然，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它有時候不太聽話，脾氣暴躁了點。沒事，多揍幾頓就老實了。”

她揮了揮拳頭，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

白白看著她這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到了嘴邊關于“心魔”的警告又咽了回去。

她似乎真的并未察覺，或者說……不愿深究？白白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才能讓她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對了！白白，”攸寧像是突然想起了正事，眼睛一亮，湊到泉邊，“我跟你說，我現在能看見別人頭頂的氣運了！金的、灰的，亮堂堂的或者霧蒙蒙的，看得可清楚了！”

她的語氣中還帶著幾分發現新玩具的興奮。

白白一怔，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又聽她繼續道：“而且我的五感也恢復了好多，好像……現在還能用一點點小法術了。”

說著，她得意地抬起右手，食指“噗”地一聲，竄起一縷活潑跳躍的小小金焰。

“別亂來！快收手！”白白見狀臉色驟變，聲音因驚恐而猛地拔高，甚至不顧傷勢猛地探身，帶起一片水花。

“每個世界都有其自身運轉的天道規則！我們身為異客，絕不能輕易動用超越此界法則的力量，否則必遭天道反噬！那是……那可是毀滅性的！”

“即便一時僥幸憑借力量獲取利益，早晚有一日，也定會被天道以另一種方式加倍討還！這絕非兒戲！”

攸寧撇了撇嘴，指尖那縷躍動的金色火焰“咻”地一聲熄滅。

她沉默地收回手，嘆了口氣，帶著點無可奈何的意味，伸出食指輕輕戳了一下白白濕漉漉的鹿角。

“行啦行啦！我知道啦！不用就是了嘛。”她拖長語調，態度很是敷衍：“年紀輕輕想那么多，小心未老先衰，變成小老頭。”

“你！”白白捂著自己被戳的鹿角，雖然不疼，但對她這種敷衍的態度十分不滿，瞪圓了眼睛看著她。

“我先回去了，”攸寧懶洋洋地揮揮手，轉身作勢要走，“你呀，就乖乖泡著，好好在這閉關調養吧。少操那沒用的心。”語氣里滿是“你真麻煩”的嫌棄。

“可我們的任務……”白白急忙開口，想起身叫住她。

還沒等他說完，攸寧就打斷了他，頭也沒回地擺擺手。

“好啦！好啦！不就是找那幾個偷雞摸狗的盜運者嘛，我給你找出來就是了。”找到之后，我一定咬死他們。她在心里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

也不給白白再反應的機會，她心念微動，身影便如同霧氣般散去，瞬間離開了云淵神府，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砰”地一聲輕響，她把自己摔在柔軟的大床里，震得床墊微微晃動。

她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上璀璨卻冰冷的水晶吊燈，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縷火焰微弱的灼熱感。

白白蒼白的臉色、驚懼的眼神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她迅速將其揮開。

無人知曉此刻那狡黠靈動的皮囊之下，究竟在盤算著什么，或是……在壓抑著什么。

窗外天色不知何時已悄然染上暮色，房間內的光線逐漸昏暗下來。就在這時，一陣輕柔卻清晰的敲門聲打破了寂靜。

“小寧？”安毅溫和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醒了嗎？哥哥想和你談談今天的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