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假面之下
- 幽冥龍圖
- 小不點寫大作
- 2737字
- 2025-08-07 19:44:24
草原的風卷著沙礫,打在臉上像小刀子割肉。沈徹蹲在洞口邊緣,指尖反復摩挲著手背上那枚淡青色的印記——印記邊緣泛著極細的紅痕,像是有血在底下流動。趙四蹲在旁邊,用烈酒給羅三清洗后背的傷口,酒液滲進皮肉時,羅三疼得額頭冒汗,牙關咬得咯咯響,卻硬是沒哼一聲,只是死死盯著遠處起伏的草坡。
“那面具人說小羅在歸墟道第三拐?”羅三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懷里揣著個磨得發亮的銅煙袋,是小羅當年送他的,煙鍋上還刻著個歪歪扭扭的“羅”字。
沈徹點頭,將青銅盒子平放在膝頭。羊皮地圖在陽光下舒展,七個紅點旁的龍蛇符號越看越刺眼,符號的鱗片紋路里藏著極細的金線,得湊近了才能看見。他忽然發現,每個符號的尾巴都指向同一個方向——黑風嶺深處的一道峽谷,地圖上用朱砂標著個極小的“龍”字,筆畫邊緣有毛邊,像是用舊了的朱砂筆描過多次。
“這地圖……”趙四湊過來,鼻尖幾乎碰到羊皮,“沈爺你看角落,這不是匈奴文,是咱們中原的篆書,跟我家老爺子墓碑上的字像得很。”
沈徹湊近一看,果然,地圖右下角刻著行比螞蟻還小的字,筆畫扭曲卻依稀能辨認:“龍圖藏于蛇腹,非至親血不能啟”。他心頭一震——這字跡的彎鉤處帶著個極小的顫抖,和他小時候看父親在賬本上畫圈時的筆跡如出一轍,父親總說那是握煙桿磨出的習慣。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沙沙”的腳步聲,踩在干燥的草葉上格外清晰。沈徹猛地回頭,只見面具人從溶洞里走出來,黑袍下擺沾著陶俑的碎塊,白灰混著暗紅的血漬,軟劍上的血跡已經發黑,唯獨手腕上的青色印記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像條活蛇在皮膚下游動。
“你沒死?”趙四下意識摸向腰間的開山斧,斧柄被手心的汗浸得發潮。
面具人沒理他,徑直走到沈徹面前,馬燈里的火不知何時換成了幽綠的光,照得他黑袍上的褶皺像深不見底的溝壑。“地圖看懂了?”他的聲音比在墓里低沉了些,帶著種刻意壓制的沙啞,像是怕人聽出本音。
沈徹將地圖卷成筒,攥在手里:“歸墟道的陶俑都解決了?我記得那里的翻板機關,連玄水蟒都能吞進去。”
“托你的福,暫時用陶俑的碎塊卡住了機關。”面具人輕笑一聲,抬手要摘面具,指節在陽光下泛著青白色,“現在該讓你看看……”
“不必了。”沈徹突然打斷他,指尖指向對方的腳踝——黑袍下擺被風掀起,露出只藏青色的布鞋,鞋面上繡著片柳葉,針腳歪歪扭扭,葉尖處還打了個補丁,“這種布鞋,我爹只會做給兩種人:我,還有他那個據說在幼年戰亂中失散的堂弟,沈厲。他總說繡柳葉是為了記著老家的河,可他的針腳永遠歪得像蛇爬。”
面具人的動作僵住了,黑袍下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節發白。
羅三猛地站起來,后背的疼痛讓他踉蹌了一下,他扶著趙四的肩膀,眼睛紅得像要滴血:“沈厲?當年把我侄子小羅騙進黑風口匈奴墓的那個‘向導’?!他說那里有金器,結果小羅進去就沒出來!”
“你果然記得。”沈徹盯著面具人,聲音冷得像洞底的水,“三年前小羅失蹤,現場留下的馬蹄印,前掌比后掌深半寸,是西域馬的特征,和你現在靴底的花紋、磨損程度一模一樣。還有龍蛇奴身上的哨子,紅繩結是小羅娘編的,收尾處有個特殊的‘平安結’,不是你放進去的,是你當年從他身上搶的。”
面具人緩緩放下手,黑袍下的肩膀微微起伏,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喘:“沈徹,你比你爹聰明,可惜還是慢了一步。”他突然抬手扯下面具,露出張與沈徹有七分相似的臉,只是眉眼間多了道疤,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疤痕邊緣泛著暗紅色,像是新裂過的口子,“我確實是沈厲,你該叫我一聲堂叔。”
沈厲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落在沈徹手背上的印記時,貪婪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你爹太礙事了,捧著那點可笑的‘祖訓’不肯松手。他以為守住龍圖是正道?殊不知這東西能換來多大的權勢。”他突然壓低聲音,像毒蛇吐信,“我勸他合作時,他居然用煙桿打我,你說可笑不可笑?”
“所以你就設計害他?”沈徹的拳頭攥得發響。
“害他?我是在幫他。”沈厲突然笑起來,疤痕扯得臉歪扭扭,“你以為他真的死了?我把他關在黑風嶺冰窟里,每天用龍蛇衛的秘藥吊著命,就是等你解開地圖的那天——讓你們父子親眼看著我號令死士,重振龍蛇衛的榮光。”他從懷里掏出個黑瓷瓶,瓶身刻著龍蛇紋,“這是‘蝕骨水’,你乖乖把地圖交出來,我就給你爹用解藥,讓他當個廢人活下去;你要是不依……”他突然將瓶口對著趙四,“這小子細皮嫩肉的,最適合煉成龍蛇奴,讓他替你爹守墓,也算全了你們的情分。”
趙四嚇得臉色慘白,卻還是舉著開山斧往前半步:“沈爺別信他!這老東西當年就是用這話騙小羅的!”
“閉嘴!”沈厲猛地踹向趙四,腳風帶著股腥氣。沈徹早有防備,拽著趙四躲開,同時將青銅盒子狠狠砸向沈厲的臉。沈厲偏頭躲開,盒子砸在他胸口,里面的羊皮地圖掉了出來,被風吹得展開,七個紅點在陽光下亮得刺眼。
“找死!”沈厲目露兇光,軟劍“唰”地抽出,劍刃泛著幽藍,顯然淬了毒。他一劍刺向沈徹咽喉,招式陰狠,專挑要害。沈徹仗著對地形熟悉,在草地上翻滾躲閃,煙桿在手里轉了個圈,精準地敲在沈厲的手腕上。沈厲吃痛,軟劍脫手,卻趁機從靴筒里摸出把短刀,反手劃向沈徹的臉——這一刀竟不是為了傷人,而是想劃破他手背上的印記。
“卑鄙!”沈徹猛地后翻,短刀擦著他的手背劃過,帶起一串血珠。血珠滴在地上,竟讓草葉瞬間枯萎。
羅三看得目眥欲裂,忍著后背的劇痛撲過去,死死抱住沈厲的腰:“沈爺快拿地圖!”沈厲被抱住,短刀刺向羅三的后心,羅三卻像沒知覺似的,反而抱得更緊,指甲幾乎嵌進沈厲的肉里。
“老東西!你殺了小羅,我今天跟你同歸于盡!”羅三嘶吼著,將沈厲往溶洞方向拽。沈厲被拖得踉蹌,突然用短刀狠狠扎進羅三的肩膀,羅三只哼了一聲,依舊死不撒手。
沈徹撿起地上的軟劍,反手刺向沈厲的腿。劍刃沒入寸許,沈厲慘叫一聲,突然從懷里掏出個信號彈,“咻”地射向天空,炸開朵綠煙。“你以為只有這點手段?”他獰笑著,“我早就通知了龍蛇衛的人,他們就在附近,等他們來了,你們一個個都得死!”
遠處突然傳來狼嚎,不是一只,是一群。沈徹抬頭,只見十幾只野狼從草坡后竄出來,眼睛在陽光下泛著紅光,顯然是被沈厲提前喂了藥,只聽他號令。
“算你狠!”沈厲看了眼越來越近的狼群,又看了眼死死抱住他的羅三,突然狠下心,用短刀在羅三手臂上劃了道深痕,趁著羅三吃痛松手的瞬間,翻身上了匹拴在樹后的黑馬。他臨走前還不忘撿起地上的半張地圖,獰笑道:“沈徹,黑風嶺冰窟見!你爹的命,就在你手里了!”
黑馬載著他絕塵而去,狼群失去目標,開始在周圍徘徊,綠幽幽的眼睛盯著沈徹三人,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
沈徹扶著搖搖欲墜的羅三,看著沈厲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眼天空中未散的綠煙。他知道,沈厲發射的根本不是求救信號,而是召集龍蛇衛的暗號。遠處的黑風嶺在云層中若隱若現,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正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新的危機,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