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擊鉆的轟鳴聲在客廳炸響時，蘇妄言正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發呆。這盞水晶燈在直播鏡頭里像顆倒懸的骷髏，每片玻璃都映著扭曲的人影——三小時前他剛進門，就看見沙發自己滑到墻角，茶幾上的玻璃杯憑空豎起，在桌面上排出個詭異的三角陣。

“家人們看好了，這就是傳說中網紅兇宅的客廳。”蘇妄言操控著云臺相機掃過房間，鏡頭里突然閃過道白影，彈幕瞬間刷屏：

「臥槽剛才那是啥？！」

「快退出去！這房子死過七個人！」

「主播別作妖了，上次在爛尾樓差點把自己玩沒了」

他今天穿了件印著“專業拆家”的工裝外套，是林若雪贊助的新裝備，口袋里還揣著從菜市場王嬸那求的護身符，據說沾過三年份的鹵汁陽氣。墻角的溫度計顯示 16度，明明開著暖氣，卻總感覺有冷風往骨頭縫里鉆。

“業主說這房子每到午夜就有嬰兒哭。”蘇妄言舉起沖擊鉆對準北墻，鉆頭的合金齒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但我用熱成像掃過，墻里的溫度比冰箱還低——正常兇宅不會這樣，這是人為養的煞。”

直播間在線人數已經突破兩百萬。三天前他接下這單時，業主特意強調要全程直播，說要“破除封建迷信”，但蘇妄言捏著房產證副本就發現不對勁——過戶記錄上的前七任業主，全都在入住后離奇失蹤，最后一任是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簽名筆跡和尸解仙的符咒紋路一模一樣。

“咔！”沖擊鉆突然卡殼。蘇妄言湊近墻面，發現鉆頭卡在塊異常堅硬的水泥里，表面還沾著層黑糊糊的東西，在直播鏡頭下泛著油光。

「是尸油！我奶奶說過這玩意兒能聚煞！」

「快報警啊主播！這已經不是裝修的事了！」

「我截圖了，這水泥顏色不對，像是摻了骨灰」

蘇妄言沒說話，從背包里掏出瓶礦泉水往墻縫里倒。水流剛滲進去就被瞬間吸干，墻面竟滲出細密的血珠，在白墻上畫出蜿蜒的紋路，像無數條小蛇在爬。羅庚吊墜在領口發燙，老祖宗的聲音帶著冰碴：“是養煞陣的陣眼，墻里嵌著東西。”

他換了個沖擊鉆頭，這次調大了功率。轟鳴聲中，墻面簌簌往下掉灰，露出里面青黑色的磚塊——這些磚不是水泥砌的，而是用糯米混合著頭發粘在一起，每塊磚縫里都卡著指甲蓋大小的骨頭渣。

“找到了。”蘇妄言關掉沖擊鉆，對著鏡頭比了個手勢，“家人們注意，接下來的畫面可能引起不適，建議未成年人在家長陪同下觀看——或者直接打賞屏蔽。”

彈幕瞬間刷起“保護我方主播”的彩虹屁。他抄起撬棍插進墻縫，猛地發力，整面墻轟然倒塌，揚起的灰塵里露出個駭人的景象：數十具嬰兒骸骨被鐵絲捆成麻花狀，密密麻麻嵌在墻體里，眼眶黑洞正對著鏡頭，骨頭上還貼著褪色的黃符。

直播間的彈幕停頓了三秒，接著爆發出更瘋狂的刷屏：

「臥槽臥槽臥槽！」

「報警！必須報警！這是連環殺人案吧？」

「尸解仙干的！上次在養老院見過這種陣！」

蘇妄言的臉色沉得能滴出水。這些骸骨的囟門都沒閉合，顯然是剛出生就被殺害，鐵絲上的黑氣濃得化不開，正順著通風口往鄰居家蔓延。他掏出手機點開個特殊功能——這是林若雪的技術團隊開發的“萬人祈福”插件，能將觀眾的點贊轉化為陽氣光點。

“家人們，幫忙點亮屏幕。”蘇妄言舉起手機對著骸骨，鏡頭里突然彈出無數金色光點，“這些孩子被煞氣困了太久，需要點人間煙火氣送他們上路。”

下一秒，直播間的點贊數像火箭般飆升。觀眾們自發開啟手機閃光燈，數千萬道光束穿透屏幕，在兇宅里交織成金色的網。那些骸骨在光網中輕輕顫動，鐵絲上的黑氣發出滋滋的灼燒聲，黃符在金光里化作紙灰。

“看到沒？這就是科學的力量。”蘇妄言操控著光網慢慢收緊，光點落在骸骨上，竟凝聚成小小的人形虛影，“別讓這些雜碎的邪術污了孩子們的魂。”

最前面的那具骸骨突然抬起小胳膊，虛影朝著鏡頭的方向揮了揮。彈幕里瞬間刷起“一路走好”，有觀眾開始刷火箭，金色的特效在屏幕上炸開，化作只巨大的白鶴，載著虛影往窗外飛去。

連鎖反應般，所有骸骨都開始消散。它們在光網中化作漫天流螢，順著窗戶飛向夜空，原本陰冷的客廳漸漸回暖，溫度計的數字跳到 22度，水晶燈的玻璃片折射出彩虹。

“結束了。”蘇妄言關掉沖擊鉆，墻洞里露出個更深的暗格，里面放著個青銅鼎，鼎耳上的蛇紋正對著他的方向——又是蛇君的標記。

業主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這位穿香奈兒套裝的貴婦此刻淚流滿面，手里的愛馬仕包掉在地上都沒察覺：“我……我不知道會這樣……中介說這房子風水好，只要重新裝修就能轉運……”

蘇妄言撿起她的包，從里面翻出張名片——正是那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頭銜是“資深風水顧問”，地址欄寫著“天機閣后山辦事處”。

“這房子你打算怎么處理？”他對著鏡頭晃了晃名片，彈幕瞬間炸出“尸解仙實錘”的詞條。

貴婦突然擦干眼淚，從包里掏出房產證：“捐了。捐給孤兒院，讓真正需要家的孩子住進來。”她對著直播鏡頭深深鞠躬，“謝謝大家幫這些可憐的孩子解脫，所有裝修款我都會轉成善款，分文不留。”

直播間的打賞瞬間突破百萬，全是“功德無量”的刷屏。負責直播的助理突然尖叫：“蘇哥！上熱搜了！#萬人閃光燈超度#已經爆了！”

蘇妄言剛想關掉直播，卻發現青銅鼎里滲出黑色的粘液，在地面組成個熟悉的蛇頭圖案。他用腳碾了碾，粘液竟順著地磚縫鉆進下水道，隱約傳來鱗片摩擦的聲音。

“老祖宗，這養煞陣的煞氣去哪了？”他摸著發燙的吊墜，剛才超度時總覺得少了點什么——正常來說，這么多骸骨消散會有功德金光，但現在只有股陰冷的風往地下鉆。

老祖宗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被吸走了。這不是普通的養煞陣，是‘萬蛇巢’的引子，那些煞氣全順著龍脈流去……”

話沒說完，手機突然收到林若雪的消息，是段監控錄像：城南孤兒院的地基下，有黑色的蛇影在土壤里蠕動，數量多到像條黑色的河。

蘇妄言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空，突然明白這不是結束。尸解仙費盡心機養這些煞，根本不是為了害人，是想用嬰兒的怨氣喂養地下的萬蛇蠱。

而他親手超度的骸骨，反倒成了喚醒蠱蟲的養料。

直播間還在慶祝“功德圓滿”，貴婦正接受記者采訪，閃光燈在兇宅門口連成片。蘇妄言盯著墻洞里的青銅鼎，鼎底刻著的日期讓他渾身發冷——正是三天后的月圓夜，和葬龍嶺龍脈復蘇的時間完全吻合。

他悄悄關掉直播，抓起沖擊鉆往地下室走去。樓梯轉角的黑暗里，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他，而手機屏幕上，#孤兒院選址風水#的詞條正在悄然爬上熱搜。

這場看似圓滿的超度，從一開始就是個誘餌。有人在引導著一切，把煞氣、怨氣、甚至善念，都引向那個即將成為萬蛇蠱巢穴的地方。

地下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股濃郁的腥甜味撲面而來。蘇妄言舉起手機照明，光柱里漂浮著無數細小的蛇鱗，在空氣中緩緩沉降。

超度結束了，盛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