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晨露還在操場草葉上打盹，佳和中學已被瑯瑯書聲泡得發脹。吳鵬飛坐在教室前排，晨光順著窗欞爬上政治提綱，筆記本上“新農村建設”幾個字被紅筆圈得像串糖葫蘆。宿舍樓道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磊抱著歷史課本追上來，額前碎發粘在汗津津的腦門上：“辛亥革命的意義到底有幾條？我昨晚背到凌晨三點，現在腦子跟漿糊似的！”李鵬則舉著物理練習冊蹲在墻角，活像只研究公式的青蛙：“浮力公式F=ρgV排，是不是還得乘以重力加速度？我總覺得少了點啥。”

課間十分鐘的走廊成了最熱鬧的臨時課堂。吳鵬飛拿起粉筆在墻上畫受力分析圖，指著遠處食堂飄來的蒸汽舉例：“你看蒸籠里的饅頭在水里浮著，排開的水重就等于饅頭的重量，這就是阿基米德原理的食堂版。”正說著，張瀾抱著政治筆記本從二樓下來，齊耳短發被穿堂風吹得輕輕揚起，像只振翅的白蝴蝶：“我整理了合作醫療的時政案例，論述題加這個準能加分。”她遞筆記本時指尖不小心擦過他的手背，兩人像被靜電擊中似的猛地縮回手，引得路過的同學吹起口哨，張瀾的耳朵瞬間紅成了熟透的櫻桃。

每周五放學，同學們背著書包涌出校門。吳鵬飛總會先拐去鎮上網吧，熟門熟路地打開股市行情軟件，看著新能源股票的K線圖微微點頭。網管大叔端來冰鎮汽水，打趣道：“小同學比退休干部還準時，每周都來‘上班’啊，這股勁兒將來準能當廠長。”他紅著臉把交易記錄截圖存進U盤，又打印了兩套中考模擬卷，才背著沉甸甸的書包擠上回家的巴士，車窗外的稻田正綠得發亮。

周日傍晚返校時，吳鵬飛的書包里總有外婆煮的茶葉蛋和媽媽腌的蘿卜干，香味能從校門口飄到教室。他把零食分給趙磊和李鵬，三人蹲在操場邊的梧桐樹下分享周末做的試卷。“這道數學壓軸題我終于搞懂了！”李鵬興奮地拍著大腿，褲兜里的奶糖紙沙沙作響——那是弟弟肖飛硬塞給他的“幸運糖”，說能保佑考試超常發揮。遠處的夕陽把教學樓染成蜜糖色，晚自習的鈴聲像催命符似的響起來，三人抓起書包往教室狂奔，影子被拉得老長。

中考當天，學校操場上停滿了貼紅標語的綠皮巴士，“夢想起航，中考加油”的字樣在陽光下閃得人睜不開眼。吳鵬飛背著書包排隊上車，媽媽肖玉霞往他口袋里塞了六個煮雞蛋，手在他校服上拍了又拍：“考一門吃一個，保證順順利利！”趙磊從后面擠過來，校服口袋鼓得像揣了只兔子：“我媽給我裝了巧克力，說吃了能變聰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治我的歷史失憶癥。”

考點設在隔壁界河鎮中心小學，操場邊的梧桐樹遮天蔽日，蟬鳴聲吵得人心煩意亂。吳鵬飛走進考場時，看見張瀾正在前排整理文具，她穿的白色連衣裙在黑壓壓的人群里格外顯眼，像朵悄然綻放的梔子花。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比了個加油的手勢，那瞬間考場的嘈雜仿佛都靜止了。考場上的吊扇嗡嗡轉著像只催眠的蒼蠅，他展開試卷深吸一口氣——連地府都闖過的人，這點場面根本不算什么。

語文考試的作文題《我的夢想》剛落筆，重生后的種種經歷就像電影似的在腦海里閃過。從地府談判到股市初戰，從奧數獲獎到結對復習，筆尖在紙上輕快流淌：“夢想就像家鄉的稻田，春種時看似渺茫，只要用心耕耘，終會迎來沉甸甸的豐收……”寫完抬頭時，發現監考老師正對著他的試卷微微點頭，嘴角還帶著笑意。

數學最后一道大題卡殼時，他盯著圖形看了三分鐘，突然想起上周給張瀾講題時畫的輔助線。鉛筆在草稿紙上劃出弧線的瞬間，思路豁然開朗，筆尖飛舞得像在跳插秧舞。收卷時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全班第一個答完題的，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試卷的簽名處，像蓋了個幸運章。

最后一門考試結束鈴響時，考生們像潮水似的涌出考場，巴士早已在操場列隊等候。吳鵬飛在車門口撞見張瀾，她正對著答案紙輕笑，眼睛彎成了月牙：“最后一道英語閱讀是講環保的，跟咱們上周做的模擬題一模一樣，簡直是送分題。”趙磊和李鵬擠過來，三人搶著分享考試趣聞，趙磊說自己作文差點寫成《我的游戲夢》，引得全車人哈哈大笑，巴士在歡聲笑語中顛簸著駛回佳和鄉。

成績公布那天，佳和中學的公告欄前炸開了鍋。同學們特意從家里趕回學校，自行車鈴、摩托車喇叭聲在校園里此起彼伏，比趕集還熱鬧。吳鵬飛擠在人群外層踮腳張望，趙磊像條泥鰍似的鉆進前排，突然興奮地蹦起來大喊：“吳鵬飛！全市第一！748分！”

人群瞬間掀起騷動，家長們紛紛踮腳打聽“哪個是吳鵬飛”。他紅著臉被推到公告欄前，看著自己的名字被紅筆圈在榜首，心臟“咚咚”跳得像打鼓。媽媽肖玉霞擠進來，一把抱住他淚流滿面：“兒子，你太爭氣了！”外公拄著拐杖站在后面，老花鏡滑到鼻尖上，卻笑得合不攏嘴：“我就說我們家鵬飛是讀書的料，小時候背唐詩就比別家孩子快！”

張瀾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全市第五，荊楚中學的錄取線清晰地標在旁邊，像道通往未來的門檻。她長舒一口氣，轉頭看見吳鵬飛正朝她招手，陽光落在他臉上，笑容比公告欄的紅榜還耀眼。趙磊和李鵬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兩人激動地擊掌：“縣二中穩了！以后咱們就是體育生和文科生的組合了！”

學校特意召開表彰大會，校長把燙金獎狀遞到吳鵬飛手里，擴音器里傳出他略顯發顫的聲音：“感謝老師和同學的幫助，特別是張瀾同學，我們跨班復習時……”話沒說完，臺下就響起善意的哄笑，張瀾的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教導主任站在主席臺上，嘴角明明揚得老高，卻故意板著臉咳嗽兩聲維持秩序。

會后，荊楚中學的招生老師拿著重點班錄取通知書和獎學金承諾找到他，唾沫橫飛地講著學校的一本率。吳鵬飛禮貌地接過通知書，心里卻跟明鏡似的——他的目標始終是前程中學。趙磊拍著他的肩膀：“去市重點啊！到時候我們去看你，你可得請我們吃加蛋牛肉面！”吳鵬飛笑著點頭，目光卻望向遠處的張瀾，她正被教導主任爸爸叫到辦公室談話，背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纖細。

畢業典禮那天，宿舍樓道里堆滿捆好的書本被褥，空氣中飄著舊書本和樟腦丸的味道。吳鵬飛把穿舊的校服疊得整整齊齊，放進書包最底層，上面別著同學們送的紀念章——有趙磊畫的歪歪扭扭的笑臉，眼睛畫成了兩個圈；有李鵬寫的“茍富貴勿相忘”，字跡張揚得像他的籃球動作；還有張瀾送的油菜花干書簽，金黃的花瓣依然保持著綻放的姿態。

校園里到處是拍照留念的師生，相機快門聲此起彼伏。吳鵬飛約張瀾來到那片熟悉的小樹林，蟬鳴聲像支永不疲倦的樂隊，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他攥著口袋里的筆記本，手心全是汗，聲音都有些發顫：“張瀾，從初三第一次在籃球賽上看見你……”

“我知道。”她突然開口，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星，“你給我講物理題的時候，特別認真，連眉頭都在用力。”

吳鵬飛的心像被春風吹過的麥田，瞬間長滿了歡喜的禾苗。他從筆記本里抽出張紙條，上面是練習了無數遍的字跡：“我喜歡你，不是同學之間的那種喜歡。不管將來在哪個學校，我都想和你一起進步。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張瀾的臉頰緋紅，輕輕點了點頭，從口袋里掏出顆薄荷糖剝開遞給他一半：“我愿意。”薄荷糖的清涼甜味在兩人舌尖散開時，遠處傳來趙磊和李鵬的大嗓門：“鵬飛！張瀾！合影了！再不來就不等你們啦！”

四人跑到操場時，全班同學已經站好隊形，陽光正好斜斜照在每個人臉上。吳鵬飛站在趙磊旁邊，李鵬擠在中間做鬼臉，張瀾的發梢還沾著片梧桐葉。攝影師按下快門的瞬間，蟬鳴聲、歡笑聲和快門聲混在一起，把青春的笑容定格成永恒。

離開學校時，吳鵬飛回頭望了眼公告欄，紅榜上的名字在夕陽下泛著金光。他摸了摸書包里的U盤，里面存著股市行情記錄和她的物理筆記，心里踏實又滾燙。晚風帶著梔子花的香氣吹來，吹動少年的衣角，也吹動了那些關于青春、夢想和秘密的約定。他知道，不管前路是陽光燦爛還是風雨兼程，這段日子里收獲的成長與情誼，都會像賬戶里穩步增長的財富，陪著他走向更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