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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媽媽的紅豆湯會寫歌

那執(zhí)拗像一粒被埋進沃土的種子,只待一場春雨,便要破土而出。

每周三的紅豆湯,成了陳婉和女兒之間一個心照不宣的儀式。

直到那一天,這個儀式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

小滿用小勺舀起一勺晶瑩的紅豆,滿足地瞇起眼,湯汁在她小小的舌尖上化開。

忽然,她抬起頭,眼睛亮得像兩顆黑曜石:“媽媽,今天的歌是C調(diào)。”

陳婉端著碗的手微微一滯,愣住了。“什么歌?”

“就是這個湯呀,”小滿理所當(dāng)然地指著碗,“它的甜,剛剛好,就像我最喜歡的《萱草花》,開頭‘高高的堂上’,那個‘的’字唱出來的音。不多不少,就是那個音的味道。”

孩子天真爛漫的通感,像一道驚雷,劈開了陳婉心中那片塵封已久的角落。

她曾是音樂學(xué)院最有靈氣的學(xué)生,能從風(fēng)聲雨聲中聽見旋律,如今卻只在廚房的煙火氣里計算著柴米油鹽。

她苦笑著揉了揉女兒的頭發(fā),沒再說什么。

可當(dāng)晚,哄睡了小滿,她卻鬼使神差地走進了書房。

那架蒙著白布的鋼琴,像一頭沉睡的巨獸,靜靜地趴在角落。

她沒有掀開琴蓋,而是翻出了一個早已泛黃的樂譜本,攤在書桌上。

她腦中回響的,不是貝多芬,不是肖邦,而是熬制紅豆湯的節(jié)奏——

紅豆在冷水中浸泡一夜,是綿長而安靜的低音琶音;投入沸水劇烈翻滾,是急促而熱烈的頓音;轉(zhuǎn)為小火慢燉,咕嘟咕嘟,則是一段溫暖而持續(xù)的慢板和弦。

她拿起筆,指尖顫抖,在五線譜上畫下了一個又一個音符。

那旋律笨拙又生澀,卻帶著一股子壓抑不住的、滾燙的生命力。

第二天,趁著家里沒人,她終于掀開了鋼琴的防塵布,指尖觸上冰涼的琴鍵,一種久違的戰(zhàn)栗從指尖傳遍四肢。

她深吸一口氣,將那段旋律試著彈奏了一遍。

琴聲生澀,卻意外地和諧,仿佛真能從中聞到紅豆的甜香。

她迅速用手機錄下音頻,做賊心虛般地存好,甚至不敢多聽一遍。

“啪嗒。”

廚房門被推開,林深端著水杯站在門口,眼神里帶著一絲驚訝和探尋。

鋼琴聲戛然而止,陳婉像個被抓了現(xiàn)行的孩子,慌忙合上琴蓋,手機被她下意識地藏到身后。

“沒……沒什么,隨便彈著玩。”

林深沒有逼問,只是走過來,目光落在鋼琴上,輕聲說:“我剛剛好像聞到紅豆湯的味道了。小滿總說,媽媽的味道會唱歌。”

他的話像一把鑰匙,精準(zhǔn)地插進了陳婉心防的鎖孔。

他沒有嘲笑她的“不務(wù)正業(yè)”,反而用女兒的話來肯定她。

林深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巧的U盤,遞到她面前。

“這是小滿的‘家庭聲音日記’,里面有爺爺?shù)暮叱形业募暎€有她自己的歌。”他頓了頓,點開一個文件夾,指著其中一段空白的音軌,“她說,這個位置,要留給她最想聽、也最不敢要的聲音。”

陳婉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盯著那段空白,像在看自己這些年來被抽空的人生。

她沒說話,但林深走后,她獨自在鋼琴前坐了很久。

那晚,她點開手機里的那段錄音,將文件名從一串亂碼,一個字一個字地改成了——“紅豆湯協(xié)奏曲·初稿”。

幾周后,幼兒園舉辦“家的味道”主題分享會。

別的孩子都帶著精致的蛋糕、可愛的飯團,只有小滿,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再普通不過的紅豆湯。

碗邊貼著一張小小的標(biāo)簽,上面是她歪歪扭扭的字跡:“媽媽寫的歌,請用舌頭聽。”

班主任李老師忍俊不禁,覺得這孩子想象力實在豐富。

她拿起勺子,抱著捧場的心態(tài)嘗了一小口。

紅豆軟糯,湯汁甜而不膩,那股溫柔的甜意在味蕾上散開時,一個簡單又溫暖的旋律竟真的在她腦海中浮現(xiàn)。

她甚至不受控制地輕輕哼了出來,調(diào)子正是小滿哼過的《萱草花》的開頭。

李老師驚呆了,她看向陳婉:“陳婉媽媽,你……你教過她樂理?”

陳婉搖了搖頭,臉上是掩不住的錯愕。

小滿卻得意地笑了:“媽媽沒教我,是這碗湯自己唱給我聽的。”

整個教室的家長都發(fā)出了善意的笑聲,但李老師卻陷入了沉思。

當(dāng)晚,她將小滿分享紅豆湯的視頻發(fā)到了教師工作群,附上了一句感慨:“有些教育,并不發(fā)生在課本上,而是發(fā)生在廚房的煙火里。”

這件事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陳婉心里漾開一圈圈漣漪。

而林深,則趁熱打鐵,遞給了她一份“邀請函”。

“我們社區(qū)有個‘音樂療愈項目’,想請你給老人合唱團的歌曲做做編曲,都是些老歌,很簡單。”

“我不行,”陳婉下意識地推辭,“我很多年沒碰了,早都生疏了。”

林深不說話,只是將一份打印好的“合同”推到她面前。

只見甲方一欄,赫然寫著“蘇小滿音樂日記計劃”,乙方則是“陳婉(特邀聲音藝術(shù)家)”。

陳婉看著那份荒唐又鄭重的合同,哭笑不得,眼眶卻有些發(fā)熱。

最終,她在林深期待的目光中,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排練,她為老人們改編經(jīng)典老歌《明天會更好》。

在間奏部分,她大膽地加入了一段特殊的打擊樂——用湯勺清脆地敲擊瓷碗的邊沿,再配上模擬水沸騰的沙錘聲。

當(dāng)這段源自廚房的節(jié)奏響起時,整個排練室都安靜了。

老人們先是錯愕,隨即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跟著那熟悉的節(jié)奏拍起了手。

一位白發(fā)蒼蒼的爺爺擦著眼角,感慨道:“這調(diào)子,真親切!跟我媽當(dāng)年在灶臺邊哼的小曲兒一模一樣!”

一瞬間,陳婉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她終于明白,她的音樂不必在金色大廳奏響,只要能喚醒一份溫暖的記憶,便有了超越一切技巧的價值。

真正的風(fēng)暴,在一個尋常的夜晚,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

家庭群里,一個陌生的頭像忽然發(fā)出一條消息,標(biāo)題是:“匿名聽眾投稿——致所有用味道寫歌的媽媽。”

下面是一個音頻文件,名叫《家味》。

陳婉疑惑地點開,一段清澈的童聲率先響起,是小滿在唱《萱草花》。

緊接著,一段溫柔的吉他分解和弦融入進來,是林深的聲音。

隨后,背景里傳來蘇啟明帶著歲月感的哼唱,悠遠而慈祥。

就在陳婉以為這只是家人溫馨的即興合奏時,一段生澀卻無比熟悉的鋼琴聲,如一條溫暖的溪流,將所有聲音串聯(lián)、包裹。

是她的“紅豆湯協(xié)奏曲”。

那一刻,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手指懸在手機屏幕的播放鍵上,心臟狂跳不止。

小滿,這個小小的“主謀”,竟趁她不備,將她視若珍寶又畏如蛇蝎的秘密,與全家人的愛意,混編成了一首完整的歌。

她點下重播,一遍,兩遍,三遍……她聽出了鋼琴聲里的猶豫,吉他聲里的鼓勵,哼唱聲里的懷念,和童聲里的期盼。

那旋律不再是她一個人的獨白,而是一場盛大的、關(guān)于“家”的交響。

整整七遍后,陳婉顫抖著手指,在群里打下了一行字。

她回復(fù)那個“匿名聽眾”:“謝謝你,我會繼續(xù)寫的。”

臥室里,蜷在被窩里的小滿,看到這條回復(fù),偷偷地笑了。

她對著漆黑的手機屏幕,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媽媽,你終于開始唱自己的歌了。”

窗外,老屋廚房的燈,不知何時又亮了起來。

鍋里溫著的水微微冒著泡,像是爐火上永不停止的呼吸,又像是一段漫長故事,剛剛奏響的前奏。

而陳婉的手機屏幕,依舊停留在那個名為《家味》的音頻文件上。

她的指尖一次又一次地滑向那個小小的三角形播放鍵,仿佛要將那段旋律,徹底刻進自己的靈魂深處。

夜色漸深,這首憑空出現(xiàn)的歌,像一個巨大的謎團,又像一個溫柔的邀請,正悄然改變著屋子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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