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車卡在窄巷的陰影里。

對面的紅場酒吧不斷變換著光線，東歐女郎貼著玻璃櫥窗扭動身體。

安娜搖下車窗，一只手夾著細長的煙，紅光在暗巷中明滅。

她吸了一口，聲音混著煙霧：

“到底是什么讓你連命都不要了？！”

林瑞的目光落在后視鏡上，鏡中映著安娜的半張臉。

今晚的仗義解圍，讓他十分感謝，但正因如此，他不想告訴安娜太多，以免讓她陷入危險之中。

“我在找伊萬辦公室的圣母像，你見過嗎？”

“圣母像？沒印象，不過……要是有，那也是瓦西里的，伊萬只信拳頭和鈔票。”

“不管是誰的，你最近有看到嗎？”

安娜搖搖頭。

汶猜焦急地詢問：

“沒找到？”

林瑞語氣中透著失落：

“第一次去的時候還見過，現在，沒了。”

安娜將半截香煙扔出窗外，探了探身子：

“前天，伊萬讓人把瓦西里的破爛扔了個干凈，你說的圣母像，可能被一起扔掉了。”

林瑞回過頭，兩人的臉湊得很近：

“你知道東西扔在哪里了嗎？”

“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現在估計也不在了。”

林瑞心中一沉，仿佛一腳踏空。

也許十字架是打開基座保險柜的唯一一把鑰匙。

難道，真的被當成垃圾處理了？

安娜微微歪著頭：

“你要那東西干什么？很值錢嗎？”

“不，我真正想要的，是上面掛著的十字架。”

“十字架？”安娜眉毛高高挑起：“如果是十字架……我應該知道它在哪兒。”

這句話，像重新點燃的火苗，不只林瑞，連汶猜也湊了過來。

兩人同時問道：

“在哪兒？！”

安娜被兩張臉問得一怔，伸手指了指酒吧方向：

“伊萬隨手給了新來的基輔妞兒，這兩天，到處炫耀，生怕別人看不見。現在，應該還掛在她的脖子上。”

林瑞的腦子立刻活了過來。

伊萬果然沒把這東西當回事，隨手打發給酒吧里的姑娘。

到目前為止，他對征地的事情，還是一無所知。

“我可以找個機會偷出來給你！”安娜說道。

“來不及，我今晚就要！”

林瑞原本計劃拿到鑰匙直接去教堂。

他擔心夜長夢多。

“今晚？這么急？”

“對！汶猜，你酒量怎么樣？”

大塊頭被林瑞問得來了興致：

“不是我吹！那是相當——”

“行了！別吹了，能喝就行！”

“安娜，那個新來的叫什么？”

“葉尼婭！現在，就在場子里！”

林瑞向兩人布置計劃，語速飛快：

“好，我們三個現在回酒吧！汶猜，你不是就好這口嗎？今晚給你機會！假裝客人，接近葉尼婭。”

林瑞從皮夾里抽出所有的美金塞到汶猜手里：

“把這些錢都花了，點酒、給小費，總之，往死里灌她！看準機會，從脖子上順下十字架。”

“安娜，你跟我一起。坐近點，盯緊場子，掩護汶猜。如果發生意外，不要管我們，事后，如果有人追究，就說我只是你的普通客人。”

“明白。”安娜用力點點頭。

汶猜臉上壓抑不住的興奮，眼睛在昏暗的皮卡里賊亮：

“嘿！找姑娘？這個我拿手！包在我身上！”

他搓搓大手，仿佛已經摸到了葉尼婭滑嫩的皮膚。

“干正事！手腳利索點兒！”

“放心吧！老板～”

三人下車，徑直走向酒吧。

汶猜推開門，聲浪涌來，舞臺上一個個性感尤物看得他眼睛發直。

安娜瞬間變了個人，極其自然地挽住林瑞的胳膊，半個身子親昵地貼了上來，溫軟的觸感和濃郁的香水味包裹住他。

“親愛的，開心點嘛！”

聲音又甜又糯，貼著林瑞的耳朵，氣息溫熱。

每一個肢體語言都在宣告兩人的“關系”。

林瑞手臂虛環住安娜的腰，臉上扯出微笑，目光卻快速掃過舞池、卡座。

尤其是通往地下的樓梯口，他不敢放松片刻。

安娜把他們帶到一個角落卡座，視野極佳。

剛坐下，她就朝吧臺方向抬了抬下巴。

葉尼婭像只開屏的孔雀倚在吧臺，亮片短裙在燈光下刺眼。

脖子上，一條細細的銀鏈拴著繁復的十字架，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異常醒目。

汶猜早已按捺不住，認準目標，起身走了過去。

林瑞看著他自然地勾起葉尼婭的腰搭訕，對方也嬌媚淺笑。

這是勾搭上了。

音樂聲舒緩一些。

林瑞對懷中的安娜輕聲說道：

“你妹妹的骨灰安置好了？如果沒有，我可以幫忙。”

這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安娜明顯身體一緊，目光仍盯著前方，臉上掛著嬌笑：

“我要把她帶回家。”

她的聲音里沒什么悲傷，彷佛一切塵埃落定。

不多時，汶猜勾著葉尼婭坐到旁邊的卡座。

“老板可真強壯，真大方……”

“美人兒，只要你陪好我，這些！都是你的！”

…

林瑞一邊聽著兩人調情，一邊環視四周。

手指偶爾劃過安娜的手臂，二人像一對沉浸在氛圍中的情侶。

音樂震耳，燈光迷幻。

縫隙中，林瑞牢牢鎖定汶猜和葉尼婭，以及任何可能出現的威脅。

安娜八面玲瓏，時而嬌笑，時而假意嗔怪林瑞不夠熱情，身體巧妙地調整角度，用自己的存在為他提供觀察的掩護。

“快了。”林瑞湊近安娜耳邊說道。

旁邊的卡座里，葉尼婭已經喝得東倒西歪。

女人眼神渙散，整個人幾乎掛在汶猜身上，癡癡傻笑。

大塊頭滿臉油光，一只大手在她腰臀間放肆游走，另一只，舉著酒杯嚷嚷，眼神不時瞟向她胸前晃動的十字架。

林瑞給汶猜使了個眼色，示意時機已到。

龐大的身軀立刻貼上女人，原本在背上摩挲的手，滑向她的后頸。

項鏈搭扣小巧，第一次，沒有解開。

林瑞戒備地向四周觀望。

汶猜一時心急，直接將女人按進沙發里，兩只手環上脖頸。

葉尼婭忽然睜開雙眼：

“你干什么……”

汶猜直接吻上她的下頜：

“來來來，讓哥哥親親！”

那條帶著十字架的銀鏈，悄無聲息地脫離了女人的脖頸，瞬間落入汶猜寬厚的手掌中。

葉尼婭毫無察覺，依舊傻笑著往懷里鉆。

汶猜臉上還是那副醉醺醺的癡迷相，響亮地在女人臉上啵了一口，另一只手卻緊握成拳。

他意猶未盡地在她身上狠狠揉捏了一把，才戀戀不舍地起身，向門口走去，路過林瑞的卡座，汶猜瞟了一眼，透露出“成了”的眼神。

“我該走了。”

林瑞貼在安娜耳邊說道。

“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林瑞被這突如其來的疑問怔了一下，他沒有回答，捏了捏安娜的肩膀，像在道謝。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皮卡車。

汶猜一副心滿意足、飄飄欲仙的嫖客模樣，大手勾住項鏈一松，十字架在林瑞眼前搖晃，閃著幽光。

他握在手里反復端詳，果然沒有白費功夫——

十字架凸起與凹陷的棱角，儼然是一把打開神秘柜箱的鑰匙。

“我來開車，你醒醒酒。”林瑞對汶猜說道。

“這點兒……”

還沒說完，大塊頭打了個響亮的酒嗝，他生生咽回去。

“老板，我剛才表現怎么樣？”

“呵！”林瑞輕笑：“我差點兒以為你不出來了。”

“怎么可能！不過……英雄本色嘛！下次再有這種美差，一定要讓我來！”

林瑞搖搖頭，看一了一眼手表，距離午夜，還有十分鐘。

“我們去教堂取‘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