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曼如跟著干巴巴囑咐道：“路上黑，騎車慢點兒。”

陸薇薇扭著臉，哼了一聲，到底沒敢再說什么。

顧云州彬彬有禮地道別：“爸，柳阿姨，那我們告辭了。”

走出陸家小樓，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

陸昭昭忍不住縮了下脖子，將圍巾攏得更緊些。

路燈下，停著一輛擦得干凈的二八大杠自行車，車把上掛著一盞簡易的車燈。

顧云州快走幾步，從車把上解下另一條厚實的毛線圍巾，轉身仔細地替陸昭昭圍上，又將她大衣最上面的扣子扣好。

“風大，坐后面冷，多裹一層。”他的手指不經意間碰到她的下巴，冰涼一片。

陸昭昭任他擺布，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怕冷。”卻沒動手解開。

顧云州輕笑，沒戳穿她，長腿一跨上了車，單腳支地，穩住了車身。

“上來吧。”

陸昭昭側身坐上后座，手習抓住他大衣兩側的布料，

“這次回家還真不一樣了，老陸還是挺給你面子的。”

顧云州努力蹬著自行車，“昭昭，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并非不偏疼你？只是……拉不下臉？

你們父女倆，一個倔得像石頭，一個硬得像鋼刀，都等著對方先低頭說句軟和話，結果呢？僵了這么多年，平白讓旁人鉆了空子。”

陸昭昭被他問得一怔，她抿緊了唇，沒再反駁。

顧云州輕笑出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問道：“吃飽了嗎？張媽的手藝確實好。”

“嗯，”提到吃的，陸昭昭來了精神，“紅燒肉燉得特別爛，入口即化。餃子也好吃，韭菜特別鮮。”

顧云州腳下蹬的更快了，“喜歡的話，回去我試試看能不能復刻一下。”

陸昭昭剛想點頭，立馬變成搖頭，“不用學，食堂趙大姐做的也挺好。”

顧云州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陸昭昭是不想他刻意去做那些事，唇角彎了彎：“好。”

……

陸昭昭正從實驗室出來，手里拿著個搪瓷缸子，看樣子是準備去水房打水。

“昭昭！”周衛東眼睛一亮，立刻喊了一聲，幾步就跨到了她面前，身姿筆挺。

陸昭昭停下腳步，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周隊長？找我有事？”

周衛東心里一酸，這就叫上周隊長了？以前都叫人家衛東的！

可他臉上不敢露出絲毫，清了清嗓子，帶著歉意：“昭昭，我是專門來跟你道歉的。就那天食堂的事兒，是我混蛋，故意為難顧云州，讓你難堪了。”

陸昭昭看著他這副樣子，之前不懂，現在懂了。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拿什么態度面對周衛東，“周隊長，你的道歉我替云州收下了。我也道歉，不該一時激動就踹了你一腳。咱們也算扯平了，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

但顧云州是我丈夫，他怎么樣，我心里有數，以后不勞你費心。”

周衛東被她這話噎得心里更堵，一股說不清是嫉妒還是不甘的情緒涌上來，脫口而出：“昭昭，你就向著他！他那種出身，能給你什么？除了拖累你……”

話音未落，一個溫和卻清晰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他。

“昭昭。”

兩人同時轉頭，只見顧云州不知何時站在了走廊拐角處，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桶。

他神情平靜，仿佛只是恰好路過，“怕你晚上沒吃飽，給你送點熱的。”

然后，他才像是剛看到周衛東，微微頷首，語氣禮貌疏遠：“周隊長也在。”

周衛東被當場抓包，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隨即又被顧云州那副平靜無波的樣子激起了火氣，尤其是看到顧云州手里那個明顯是給陸昭昭準備的保溫桶，更是刺眼。

他硬邦邦地回了一句：“顧同志，一天天的挺閑啊。”

顧云州像是沒聽出他話里的刺，唇角噙著一絲笑意，“比不上周隊長日理萬機，還要抽空來關心我和昭昭的家務事。”

周衛東的臉瞬間漲紅了，拳頭下意識握緊，卻又拼命告誡自己不能動手。

顧云州卻不再看他，轉向陸昭昭，“趁熱吃，實驗室那邊我先幫你看著。”

兩人并肩朝著實驗室走去，將周衛東徹底晾在了身后。

這個顧云州！每次都這樣！

裝得一副溫良恭儉讓的樣子，實際上句句帶刺，專往他肺管子上戳！

偏偏昭昭還就吃他這一套！

周衛東越想越氣，卻又無計可施，只能瞪著那早已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就在這時，走廊另一端，精心打扮過的林雪宜抱著一摞高高的文件，裊裊婷婷地走來。

她早就看到了來找陸昭昭的周衛東，尤其是周衛東看陸昭昭的眼神，讓她心頭火起。

那眼神應該對著自己！

陸昭昭都結婚了，還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給你摳出來。

氣歸氣，還是得先想辦法讓這家伙注意到自己才行。

就在周衛東垂頭喪氣往外走時，林雪宜腳下仿佛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

伴隨著一聲嬌柔造作的驚呼“哎呀”，她整個人柔弱地向前一傾，懷里的文件“嘩啦”一下飛撒出去，鋪滿了小半截走廊。

有幾份文件還恰到好處地飄到了周衛東腳邊。

林雪宜順勢蹲下身，一手輕輕按著太陽穴，另一只手徒勞地想去攏那些散落的紙張。

她微微仰起臉，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眉頭輕蹙，眼波瀲滟，楚楚可憐的看向周衛東，“對、對不起……我有點頭暈……”

她期待著周衛東能立刻上前，溫柔地扶起她，再體貼地幫她收拾殘局。

這樣一來，既能在周衛東面前展現自己的柔弱之美，說不定能讓他移情別戀。

周衛東確實被這動靜嚇了一跳，猛地轉過頭。

看到滿地狼藉和蹲在那里、顯得格外“柔弱”的林雪宜，劍眉立刻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一臉嚴肅，

“又是你這位女同志！你怎么搞的？不會又低血糖了？

是不是有人虐待你，不讓你吃飽，才連個文件都拿不穩？告訴我，我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