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藥將成之際，燕昭頭頂驟然陰云密布，體內(nèi)劫火猝然升騰。

“怎會如此？”他眼中浮起濃重的迷茫。

“哈哈哈哈！自食其果！”

兩道身影破空入洞，周身靈力翻涌，云嵐宗道袍獵獵作響。林墨一眼認(rèn)出，其中一人正是當(dāng)年內(nèi)門考核官清玄——來的竟是兩位筑基修士。

燕昭眼神驟冷：“什么手段？為何引動劫火？”他抬頭望天，天際隱有雷光滾動，天罰似已蓄勢待發(fā)，滿心皆是不解。

清玄淡淡開口：“該稱你魏皇，還是燕昭？”

燕昭應(yīng)聲：“皆可。我既是魏皇，亦是燕昭。”

“好。”清玄頷首，“你當(dāng)年身為最后一位氣運之子，臨死前詛咒天下修士。卻不知自你死后，修士劫難陡增，氣運再難隨意掠奪——強搶者輕則反噬，重則引動天罰。”他目光掃過燕昭，“你強奪數(shù)百萬人氣運，此刻反噬已至，離死不遠(yuǎn)了。”

燕昭恍然：“這么說，你們早就在此候著，等我強奪氣運為你們補全丹藥？”他冷笑，“螳螂捕蟬，好手段。但真當(dāng)我是泥捏的？”

話音未落，他已暴沖而出。三人瞬間交手，靈力與氣血在洞內(nèi)炸開驚濤。

山峰晃蕩間裂痕蔓延，三人交手的余波已撐裂山體。

林墨起身便要逃，瞥見燕秀時心頭一刺——她茫然的眼神，像極了當(dāng)初被賭徒圍堵的悅悅，也像山坳里護妹的燕昭。他終是背起燕秀，沖出土洞。

身后山峰轟然坍塌，雷劫如紫電狂龍，接連劈向燕昭。

廢墟上唯余丹爐懸浮，血色丹藥泛著腥臭，剛出世便要遁逃，卻被清玄屈指釘在半空。

燕昭暴喝著一拳轟向清玄。清玄分神控丹，猝不及防被打飛百米，血濺道袍。旋即轉(zhuǎn)向林家長老，對方身周水霧暴起，遮了視線。

“破！”燕昭氣血沖霄，一輪烈日蒸散水霧。

清玄本想坐觀燕昭遭劫火反噬——他本就活不長了。但見林家長老難支，只得回身應(yīng)敵。

剎那間，笑臉面具人突現(xiàn)丹旁，抓藥便逃。

“好膽！敢虎口拔牙！”清玄欲追，被燕昭攔路——一輪大日砸來，燕昭狂笑：“我活不成，你也別想舒坦！待我復(fù)蘇，壞你好事，夠本了！”

清玄被迫接戰(zhàn)，揚聲傳令：“云嵐弟子聽令！擒哭笑閣者，奪回丹藥者，破格升外門供奉！”

王華、李浩然等人當(dāng)即追向面具人，未遠(yuǎn)便遇三名哭臉面具六品武者，雙方瞬間廝殺在一處。

三名哭臉武者雖悍勇，奈何云嵐宗人多勢眾——王爽、王如風(fēng)兩位練氣后期坐鎮(zhèn)，更有若干七品、八品武者圍堵，漸漸力有不支。三人明知不敵，卻無一人后退。

片刻間，一人被斬殺當(dāng)場。余下兩人見狀愈發(fā)瘋狂，云嵐宗這邊也添了不少傷員。

混戰(zhàn)中，林墨經(jīng)驗不足，一時失神。一名哭臉武者刀鋒直劈而下，身旁陸元猛地將他推開。林墨險險避過，陸元卻被一刀劈中胸口，鮮血瞬間染紅衣襟，轟然倒地。

林墨慌忙上前，見傷口雖深，幸有軟甲緩沖，未及要害。

陸元咳著血沫，咧嘴強笑：“不礙事……小傷。”他扯了扯破損的軟甲，“就是這甲廢了，你得賠我……哈哈……咳咳……”

清玄探手一抓，林墨只覺一股巨力襲來，身不由己被拽上云端。他還僵在陸元那句“你得賠我”里，指尖仿佛還能觸到對方染血的衣襟，茫然抬頭時，正對上清玄冰冷的目光。

“你去殺他。”

林墨一愣，不明所以。

清玄解釋：“他身負(fù)帝王命格，旁人殺他或會復(fù)活，甚至重置時間，功虧一簣。你也有命格，動手不僅能絕后患，對你亦有裨益。快去！”

林墨望著燕昭——火焰舔舐著他的衣袍，雷霆在他周身炸響，那張臉一半是瘋狂，一半是灰燼，像在看一面燒裂的鏡子。

掙扎護妹的瘋魔、被算計的狼狽，連眼底不甘的星火，都像是一個模子刻的。仿佛這帝王命格，本就帶著同一種燒盡一切的宿命。

他攥緊了塵的手在抖。明明是仇敵，偏只剩喉嚨發(fā)緊的憋悶——殺他，像在提前斬殺那個終會走向同樣絕境的自己。

可清玄的靈力已在背后凝如實質(zhì)，兩位筑基修士的目光像冰錐釘著他——他沒有說不的資格。這一刀下去，斬斷的是燕昭的命，也是他自己也看不清的未來！

林墨咬牙，踏著清玄贈的云朵飄上前，抽出了塵，一刀捅入。燕昭雙眼死死盯著他，仿佛在說：別急，今日是我，他日便是你。

林墨一刀捅入，沒等來燕昭的慘叫，自己先痛呼出聲——握刀的手驟然松開，他死死抱住頭，腦殼像要被無數(shù)記憶撐裂。了塵刀墜向地面，林墨跌坐在云朵上，口鼻瞬間竄出血絲。

記憶里，他成了燕昭。

十歲，燕秀的命格被剝離，渡給了他。日子照舊，只是燕秀再沒笑過，眼神空得像口枯井。

十三歲，他遭人毒殺，復(fù)活后躲過死劫，腦中卻多了魏皇的記憶，還有那部《烈日焚天訣》。

十五歲，第三次死亡。醒來后記憶更雜，味覺永遠(yuǎn)消失了，舌尖只剩化不開的苦。

十七歲，第五次死亡。記憶開始缺損，連自己是誰都漸漸模糊，雙手莫名枯萎如老樹皮。

十九歲，第七次死亡。他終于懂了，所謂太子不過是笑話，人人都盼他死。肉身開始腐爛，他在院里擺滿鮮花，徒勞地想蓋住腐臭——可花香混著爛肉味，聞著更像墳頭的供品。

二十歲，再死一次。更恐怖的是，他不能照鏡子了——鏡中倒影會爬出來殺他，影子也愈發(fā)桀驁，總莫名消失。

二十二歲，今年。連死三次后他終于奪權(quán)，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不是自己。若非死死攥著妹妹的犧牲、讓燕國不再受壓迫的念頭，恐怕早已成了魏皇。

畫面驟閃，回到七歲。燕秀舉著蜜餞跑過來：“哥哥，好甜呀！你想吃嗎？雖然舍不得，但是哥哥想的話可以分你一半，唔，就一半好不好？”

記憶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