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海棠蝶影

殿選在肅穆壓抑的氣氛中進行。一個個名字被唱響，秀女們或欣喜或失落地離開。終于，太監那尖細拖長的嗓音響起：

“松陽縣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撂牌——”

“子”字尚未出口！

就在這決定命運的瞬間！安陵容一直低垂的眼眸驟然抬起，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精準地捕捉到御花園月洞門后，那一閃而過的、極其尊貴的明黃色衣角！

就是現在！

她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指猛地用力，早已藏在指縫間的、一個比米粒還小的蠟丸被瞬間掐破！一股極其清淡、帶著甜膩花香的氣息無聲地彌漫開來——這是她前世從甄嬛那里學來的調香術改良版，減去了麝香，加入了大量蜜糖花粉，對菜粉蝶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與此同時，她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小鹿，猛地朝著御花園的方向撲跪下去，聲音因為“極度的惶恐”而陡然拔高，清亮得足以穿透殿前的寂靜：

“臣女驚見天顏！一時失儀！請皇上恕罪！”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措手不及！負責唱名的太監張著嘴愣在當場，旁邊的嬤嬤也驚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順著安陵容跪拜的方向望去。

果然，那月洞門后的明黃身影驟然停駐！

就在這萬籟俱寂、空氣仿佛凝固的一刻，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幾只原本在附近花叢中飛舞的白色菜粉蝶，仿佛受到了無形的召喚，竟翩翩然朝著安陵容飛來！其中一只最大的，輕盈地、準確地落在了她鬢邊那朵甄嬛所贈的、嬌嫩欲滴的秋海棠上！潔白的蝶翅微微翕動，映襯著粉白的花朵和少女驚惶蒼白卻難掩清麗的臉龐，構成了一幅動人心魄的畫面！

時間仿佛被拉長。暗處的皇帝胤禛，目光銳利如鷹，將這瞬息萬變的一幕盡收眼底。少女惶恐的跪拜，那不合時宜卻精準的“驚見天顏”，那恰到好處飛來的蝴蝶，還有……他銳利的目光捕捉到她因跪拜動作而微微滑落的袖口下，那一抹刺眼的青紫色淤痕——顯然是新傷，位置正是夏冬春之前拉扯的地方！

疑竇叢生。是巧合？是心機？還是……天意？

就在皇帝沉吟的剎那，安陵容似乎因為“極度緊張”而身體微晃，一方素凈的繡帕從她袖中悄然滑落，無聲地飄落在皇帝腳邊不遠處的塵埃里。

皇帝胤禛的目光下意識地被那方帕子吸引。他身邊的太監蘇培盛極有眼色，立刻小步上前拾起。胤禛隨意一瞥，目光卻在觸及帕角時驟然一凝——那不起眼的角落，用極細的絲線，繡著一個極小的、卻無比熟悉的字：

菀！

純元皇后的小字！這方帕子……難道……？

一瞬間，純元溫柔的笑靨、眼前少女驚惶中帶著倔強的臉龐、鬢邊的蝴蝶秋海棠、袖口的淤青……種種意象在他腦中交織、碰撞！

他再次看向跪伏在地的安陵容。少女身體微微發顫，那顫抖如此真實，不似作偽，仿佛真的被天威震懾。是了，一個七品小官之女，哪來這般深沉的心計？蝴蝶是巧合，淤痕是夏冬春跋扈的佐證，這帕子……或許是緣分？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胤禛心中那點疑云被一種奇異的、混雜著對純元思念的憐惜所取代。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帝王的威嚴，卻又隱含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

“倒是個實心眼的孩子。起來吧。”

安陵容心中巨石轟然落地！賭贏了！她強壓住狂跳的心臟，依言起身，依舊低眉順眼，身體恰到好處地微顫著。

胤禛的目光在她鬢邊的海棠和蝴蝶上流連片刻，最終定格在她清麗卻惶恐的臉上，緩緩道：

“留牌子，賜香囊。”

他頓了頓，補充道：“鬢邊秋海棠甚好，嬌柔堪憐……人如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