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寶鵑藏奸

侍寢之后，“嘉”字封號如同在平靜的后宮投下一塊巨石！賞賜如同流水般涌入延禧宮偏殿。錦緞、珠寶、珍玩……琳瑯滿目，幾乎堆滿了小小的屋子。

宮女太監們個個喜氣洋洋，寶鵑更是忙前忙后，指揮著人登記造冊，整理入庫，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與得意——主子得寵，她們這些下人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安陵容端坐在主位上，捧著一杯熱茶，神色平靜地看著這一切。她的目光看似隨意，卻如同最精準的探針，掃過每一件物品，掃過每一個人的臉，最終落在了寶鵑身上。

只見寶鵑拿起一匹顏色極為華麗、質地異常柔軟光滑的蘇繡緞子，口中嘖嘖贊嘆：“哎呀，這匹料子真真是極好！瞧這光澤，這手感！”她一邊說著，一邊狀似無意地將這匹緞子放在了其他幾匹錦緞的下面，動作極其自然流暢。若非安陵容早有防備，刻意留心，幾乎難以察覺。

來了。安陵容心中冷笑。前世，就是這匹被皇后“賞賜”、又被寶鵑“妥善保管”起來的蘇繡，在不久后的一次例行檢查中，被“意外”發現匹角處竟用極細的金線繡著隱約的鳳紋！僭越之罪，幾乎將她打入萬劫不復之地！幸而當時皇帝對她尚有一絲憐惜，才從輕發落，卻也讓她徹底失寵。

寶鵑啊寶鵑，你的主子，終于忍不住要動手了嗎？還是說，你本就是皇后一早埋下的釘子？

安陵容不動聲色，直到寶鵑將物品大致歸置好，臉上帶著邀功般的笑容上前回話：“小主，東西都清點好了，奴婢這就讓人登記入庫……”

“慢著。”安陵容放下茶盞，聲音溫和。

她站起身，緩步走到那堆賞賜前，目光精準地落在被寶鵑壓在下層的那匹華麗蘇繡上。她伸出手，親自將那匹緞子抽了出來。

寶鵑的臉色瞬間有些僵硬，眼神閃爍。

安陵容仿佛沒看見她的異樣，手指輕輕撫過光滑的緞面，臉上露出贊嘆的笑容：“這匹蘇繡確實極好。”她轉向寶鵑，笑容愈發和煦，“寶鵑，本宮記得你前幾日還念叨著，家里妹妹快出嫁了，想做件體面的嫁衣？”

寶鵑一愣，不明所以，只能含糊應道：“是……是有這么回事……”

“那正好。”安陵容臉上的笑容加深，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恩典”，將手中那匹華麗的蘇繡直接塞進了寶鵑懷里！

“伺候本宮這些日子，你也算盡心盡力。這匹料子，本宮就賞你了！拿回去給你妹妹裁嫁衣吧，也算本宮的一份心意。”安陵容的聲音清脆響亮，足以讓屋內屋外所有伺候的宮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轟！

寶鵑只覺得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她抱著那匹沉甸甸的蘇繡，如同抱著一個燒紅的烙鐵，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毫無血色！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幾乎要癱軟在地！

賞……賞給她了？還讓她妹妹做嫁衣？！這匹料子里藏著鳳紋啊！她若真拿回去給妹妹做了嫁衣穿出去……僭越！這是誅九族的死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要借安陵容的手，把她連同她的家人一起滅口嗎？還是說……安陵容她……她知道了？！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寶鵑！她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懷里的蘇繡也掉落在地。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安陵容的腿，涕淚橫流，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小主！小主饒命！奴婢……奴婢不敢！奴婢萬萬不敢收此重賞啊！求小主收回成命！求小主開恩！”她磕頭如搗蒜，額頭瞬間青紫一片。

滿屋的宮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不明所以地看著狀若瘋癲的寶鵑。

安陵容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抖如篩糠的寶鵑，臉上那和煦的笑容一點點收斂，最終化為一片冰冷的漠然。她緩緩俯下身，湊到寶鵑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地說道：

“不敢收？本宮賞你的，你就得收著。”

她頓了頓，看著寶鵑眼中極致的恐懼，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弧度，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

“或者……你可以回去告訴剪秋姑姑……”

“就說，本宮覺得這鳳紋蘇繡……太過華麗，配不上本宮。”

“倒是覺得……剪秋姑姑端莊穩重，穿在身上，必定……‘光彩照人’。”

寶鵑猛地抬頭，對上安陵容那雙深不見底、仿佛洞悉一切、又冰冷刺骨的眼眸，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她徹底癱軟在地，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連哭嚎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剩下絕望的顫抖。

安陵容直起身，不再看地上的寶鵑一眼，聲音恢復了平常的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都愣著做什么？把東西都收好。寶鵑……身子不適，扶她下去歇著吧。”

宮人們如夢初醒，慌忙行動起來。安陵容轉身，走向內室。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那影子籠罩在癱軟的寶鵑身上，如同無法掙脫的枷鎖。

反殺，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