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空氣里彌漫著血腥與霉味。

幾條街外的石板路上。

吳良的靴底碾過積水，發(fā)出“啪嗒”的悶響。

他面沉如水，死死盯著前方踉蹌奔逃的楊海，眼中血絲密布。

誰能想到，被十?dāng)?shù)名煉血武者圍困的楊海，竟能硬生生撞碎天香樓的木門，從刀斧叢中殺開一條血路？

“吳爺，先前說定的事可不能反悔！”

紅衣老板娘提著旗袍下擺快步跟上，猩紅的裙角掃過地面的血漬，留下蜿蜒的痕跡，快速說道：“拿下這楊海，你們武館支持我拿下云陽縣地面所有生意。”

吳良咬牙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少不了你的！”

他此刻滿心都是將楊海碎尸萬段的念頭。

當(dāng)年在鐵元武館端茶倒水時受的氣，被楊海視作雜役的屈辱，此刻都化作了蝕骨的恨意。

當(dāng)然要不是鐵峰館主傳來消息，說鐵山已被鐵鏈鎖在北河郡地牢，他還真沒底氣動這位曾讓他仰望的“楊老大”。

紅衣老板娘這才放下心來。

媚眼瞇成一條縫，貪婪地盯著楊海逃走的方向。

聽吳良說鐵山已經(jīng)被抓走，她這才對楊海動手，如今確定之前約定會兌現(xiàn)。

她絕對不能讓這煮熟的鴨子飛了。

而此時，沖在前方的楊海突然一個趔趄，扶著巖壁才勉強站穩(wěn)。

他喉間涌上一股腥甜，“噗”地噴出一口血沫濺在粗糙的巖石上，看著觸目驚心。

楊海察覺到背后的傷口還在滲血，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片在刮擦肺葉。

但他不敢停下！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那些貪婪的眼睛，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吃下肚子去……

在拐角處，楊海猛地轉(zhuǎn)身，長刀在昏暗中劃出一道冷光。

“鐺”地架住身后劈來的鋼斧。

手腕翻轉(zhuǎn)間，刀鋒順著斧柄滑上，那名追得最近的武者慘叫一聲，握著斧柄的手指齊根而斷。

滾燙的血噴了楊海一臉。

“給老子死！”

楊海嘶吼著一腳踹出。

將那武者踢得倒飛出去，撞在巷壁上沒了聲息。

他借著這股反震力向前縱躍。

可身形卻已明顯遲滯，像一頭油盡燈枯的困獸。

他沒有朝著與秦羽約定的石屋方向跑。

那小子還太年輕，前途無量，不能被自己這攤爛事拖累，楊海大口喘息，只希望能從另一個方向逃出黑市。

剛踉踉蹌蹌的轉(zhuǎn)過一個拐角，楊海突然看見前方的巷口立著一道戴青銅面具的身影。

見到此人，楊海瞳孔驟縮。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竟是絕路！

他慘笑一聲，將僅存的氣血全部灌注于右掌。

就連骨骼發(fā)出“咔咔”的脆響。

這一掌凝聚了楊海楊海全身。

哪怕是死，他也得拉個墊背的！

“死！”

楊海掌風(fēng)呼嘯著拍向那面具人，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然而預(yù)想中激烈的碰撞并未發(fā)生。

那面具人只是抬手，輕飄飄地便托住了他的掌心。

兩股力道相交的瞬間，楊海只覺自己的掌力像是泥牛入海，被一股溫潤卻堅韌的力量悄然化解。

“噗——”

氣血逆行的劇痛讓楊海噴出一大口鮮血，眼前陣陣發(fā)黑，他此刻全身脫力，只能癱軟在地，閉目等死。

而就在這時，他卻聽見面具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楊師叔，我來了。你先歇歇，我去去就回。”

秦羽？！

楊海猛地睜眼，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到那青銅面具下露出的眼睛——

清澈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不要……沖動，他們有兩個煉血兩次的高手！”楊海想伸手去拉，可是他心有力而余不足，此刻就連起身都做不到。

而秦羽已如離弦之箭沖出。

一身勁裝在巷子中拉出殘影。

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楊海才后知后覺地顫抖起來。

要知道剛才打向秦羽的那一掌，他用了足足十成力道！

尋常煉血二次武者挨上，不死也得重傷。

可秦羽接得那般輕松寫意……

一個荒謬卻又讓他熱血沸騰的念頭撞進腦海。

“不會吧……”

楊海喃喃自語，突然放聲大笑，哪怕笑得牽動渾身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他也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另一邊，吳良也追了上來。

他發(fā)現(xiàn)一名手下正站在一條巷子的入口，渾身瑟瑟發(fā)抖，不敢動彈。

吳良見狀暴怒，一腳將那瑟瑟發(fā)抖的手下踹翻在地。

“廢物！一個快死的人都追不上，留著你何用！”他厲聲咆哮，靴底還在那手下背上碾了碾。

那手下哭嚎著指向巷內(nèi)：

“不……不是的吳爺……前面……前面有……”

吳良皺眉望去，頓時如墜冰窟。

巷內(nèi)的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尸體。

有的被擰斷了脖子，腦袋以詭異的角度歪向一旁。有的胸腔塌陷，肋骨刺穿皮膚。更有甚者，四肢被硬生生撕裂，內(nèi)臟潑灑得遍地都是……

巷子里的血腥味濃得化不開，混合著腦漿的腥甜，在潮濕的空氣中發(fā)酵成令人作嘔的惡臭。

場面血腥無比，宛如人間地獄。

而在這地獄的中心，一個身形挺拔如標(biāo)槍的身影正靜靜地站立著，那人臉上戴著面具，看不清容貌。

但渾身散發(fā)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氣息！

“這……這是怎么回事……”

吳良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這些手下雖只是煉血一次，卻也是鐵鷹武館精挑細(xì)選的好手，怎么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死得如此凄慘？

反正他自認(rèn)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吳良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目光掃過墻頭的陰影，巷口的拐角，希望能看見有什么埋伏的跡象。

可讓吳良失望的是除了那個身影。

他再沒有看見第二個人……

吳良深吸一口氣，強作鎮(zhèn)定。

他還是不相信，僅憑一人之力能做到這般地步。

而一旁紅衣老板娘悄然靠近，折扇掩住了半張臉，眼底卻滿是驚懼。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身影身上的氣血波動雖不狂暴，卻如淵似海，遠(yuǎn)比吳良這半吊子的煉血二次要恐怖得多。

“難道是……煉血三次？”她喃喃自語。

心頭頓時警鈴大作，黑市里什么時候來了這等人物？而且看樣子似乎還是站對面的……

吳良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抱拳拱手。

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恭敬些：

“不知閣下是哪條道上的朋友？在下鐵鷹武館吳良，正在追殺叛徒。閣下無故傷我手下，不知是何緣故？”

他刻意抬出鐵鷹武館的名頭，想震懾對方。

面具后的秦羽沒有回答吳良的問題。

他只是緩緩抬起右手。

對著吳良勾了勾手指。

簡單的動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挑釁。

“來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