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殘破的窗欞,帶來遠處若有若無的鐵銹與干草氣息,卻徹底蓋不住小屋中那霸道升騰的紅燒牛肉面香精味。
嚴浩(素云濤)像一頭筋疲力盡卻守住最后獵物的孤狼,佝僂在土炕邊,雙手死死環抱著那碗滾燙的泡面。碗沿燙得他指尖發紅,他卻渾然不覺,只貪婪地將整張臉埋進升騰的熱霧里。吸溜!吸溜!粗糲的吞咽聲在死寂的屋里回響,與窗外風的嗚咽糾纏。滾燙、咸膩、帶著濃烈工業香精氣息的湯水滾過喉嚨,灼燒著干涸的食道,燙得他齜牙咧嘴,額頭的冷汗混著蒸汽流下,卻又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活過來的“真實感”。
“啊……”一口滾燙的面湯下肚,他發出一聲混合著痛苦與滿足的短促呻吟。胃袋被粗暴地喚醒,瘋狂地抽搐、吸吮著那點可憐的碳水化合物。系統提示的“加強基礎碳水化合物攝入及靈魂安撫”在腦中閃過,他只想冷笑——安撫?沒什么比這碗廉價、危險卻救了他命的泡面更有靈魂安撫的效用了!去他媽的神賜魂環,去他媽的奧斯卡體驗卡,此刻只有這塑料薄膜包裹下的油炸面餅和橙色油包,才是連接現實與虛妄的唯一錨點!
他囫圇地嚼著面餅,堅硬感略過齒間。身體里的力量在奔涌——三個六百六十年份魂環帶來的磅礴魂力蟄伏在每一寸肌肉骨骼中,清晰得像是流淌的液態金屬,強大得不真實??蛇@力量與靈魂的疲憊形成了撕裂般的對比。腦袋里的小錘子還在敲,咚咚咚……像打鐵鋪開張。精神力嚴重透支后的虛無感如同腳下深不見底的沼澤,每一次試圖調動魂力清晰內視,都像在泥潭中掙扎,拉扯得意識邊緣陣陣發黑。
“操…真得……加根腸……”他瞪著墻角的破木箱,無比清晰地回憶著系統那句該死的“備注”。三包泡面?他現在連根面渣都不想浪費!手指下意識地撫摸上懷中那包被壓扁的備用面——這已是壓箱底的最后戰略儲備了。
就在這時——
叩、叩叩!
極其輕微、近乎蚊蚋的敲擊聲,從門板上傳來,混雜在風聲里,幾不可聞。
嚴浩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魂力如同受驚的毒蛇,猛地昂頭!三個剛剛沉寂的紫色魂環光影在體表一現即隱,狂暴的力量本能地引而不發,小屋四壁本就岌岌可危的裂痕又被無形的壓力擠壓,發出細碎的呻吟。
誰?!
馬修諾?被那驚天動地的“表演”驚動來查探?唐昊的暗手?還是剛才那股龐大掃過大陸的意志未能完全迷惑,去而復返?!
他屏住呼吸,泡面碗緊緊攥在手里,指尖因用力而青白。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感應著門外的氣息。沒有強大的能量波動,似乎只有一個人…一個…極其微弱、飄忽、卻帶著莫名香甜氣息的存在?這氣息…不太像魂師…
屋外似乎也感應到了屋內驟然升起的、兇獸般的戒備。敲門聲停了。緊接著,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點清朗少年感的聲音,試探性地從門縫飄入:
“那個…大哥…好香??!是紅燒牛肉面嗎?就是帶紅光條塑料包的那種?”
嚴浩瞳孔猛地一縮,握碗的手一抖,滾燙的湯汁差點潑出來。
這他媽…什么路數?!
“大哥別緊張!”門外聲音急急補充,帶著明顯的諂媚,“隔著三條街就聞著了!這味…純!硬!忒霸道了!小弟佩服得五體投地!那個…就想問問,您這兒…有多余的熱水沒?或者勻包調料也成?小弟拿家伙事兒跟您換!”語氣里充滿了被極致香氣勾起的煎熬與渴望,聽上去…像個餓瘋了的饞鬼。
是敵是友?巧妙的試探?還是……真有如此奇葩的生物被泡面香精引來了?嚴浩繃緊的神經并未放松,魂力無聲流轉,眼睛死死盯著那扇被破桌重新頂死的、布滿縫隙的木門。他悄悄分出一縷微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貼著地面如同蚯蚓般爬出…在對方提到“紅光條塑料包”的瞬間,他心中的荒謬感陡增。
黑暗森林法則的第一條鐵律:任何暴露自身的行為都是致命的。而此刻,他小屋里散發出的“紅燒牛肉面靈魂綁定款”香精味,在他玩命搞出驚天煙幕彈后,竟成了最醒目的信號燈。而引來的,第一個浮出水面的,竟然是……一個疑似泡面同好?
風從破窗灌入,吹得爐子里將熄的炭火明滅閃動。屋內,嚴浩保持著絕對的靜默,指尖的紫色魂力光芒時隱時現。空氣凝滯。屋外,那香甜中帶著點焦躁的氣息,也開始變得躊躇,似乎猶豫著是否要強行闖入這片濃香四溢的危險領域。
窗外更深沉的夜色彌漫開來,籠罩著這座剛剛經歷過一場瘋狂魂力“煙花秀”的小城。一個魂尊的命,一碗要命的泡面,和一個被泡面引來的、帶著香甜氣息的不速之客……危機并未解除,只是換了個更詭異離奇的舞臺。
嚴浩舔了舔濺到嘴角最后一點油漬,感受著胃里那一點虛浮的暖意,和周身因戒備而幾乎干涸的力氣。他看著門縫,咧開嘴,無聲地笑了,喉嚨里滾出一聲近乎低吼的嘶啞咆哮:
“…加根腸?老子要加兩條!還得是淀粉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