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花?銅花?”
姜灼叫了銅花幾聲沒反應,連忙回頭查看四周情況,才發現自己帶的另外四位隨從也在桌子上趴著。
“大哥,還有三個沒被藥倒!”
眼見得被人發現飯菜下藥,小二跌跌撞撞地跑向后廚通傳消息。
“嚷嚷什么?幾個毛頭小子而已。”
一個拎著樸刀的絡腮胡壯漢掀簾走了出來,后頭又跟了五六個略瘦小些的嘍嘍。
“喂,看你們幾個也是富貴人家的子弟,我們只要錢,不要命,把錢留下,我們會放你們走的。”
“不要命么?”白斐竣冷笑著抽出佩劍迎敵,“那小爺可以幫你們,把命留在這里了。”
“真是跛腳鴨子不怕黃鼠狼,白瞎了老子的一片良善之心。”為首的壯漢也哼哼幾聲,“兄弟們給我——”
“上”字還未說出口,破空襲來的一支三棱羽箭就刺中了壯漢的胸口。
似是不可置信,壯漢顫抖著看向自己突然被刺穿的心口。
然后,倒地——
姜灼目瞪口呆地看向身邊出手的蘇硯清。
“沒想到你一個文弱書生,還藏了這手。”
白斐竣也有些意料不到,回頭不屑道。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白兄該不會沒學過吧。”
蘇硯清收好袖中的機關弩,淡淡回應。
賊首既死,殘寇更是無足為懼。
白斐竣收劍回鞘,三下五除二,就把這些雜匪拍暈收拾了,又取了繩索捆緊。
“如何呢?”白斐竣挑挑眉,“只是些許自保的本事而已,我還以為只有女子才會用這些暗器。”
“既能一箭中的,那還是少費功夫的好。”蘇硯清溫和笑意不變,“白兄緣何覺得只有女子才用暗器?莫不是看不起女子?”
“自然不是!”白斐竣皺眉解釋,“我的意思是女子大多在力量上弱于男子,且甚少習武,匪人對女子通常不設防備,使用暗器才更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們二位原來都分辨得出蒙汗藥的味道啊。”姜灼從背后拍上兩人肩膀,笑容幽幽,“怎么也不告訴我一聲呢?”
“咳!”白斐竣輕咳了一聲,“那我先去報官讓人來處理一下尸體和店面。”
說罷,也不等姜灼反應,就轉身出門牽馬。
“蘇某在家也會瀏覽一些醫藥雜書,卻沒有實際見過,若非白兄如此推讓,蘇某一時也不敢確定這飯菜中被下了蒙汗藥,所以也不敢貿然告訴縣主。”
“硯清兄倒也不必如此見外。”
本就是玩笑話,姜灼點點頭,沒有再多追問,只淡淡地客套了一句。
“好的。”蘇硯清頓了頓,再次露出了溫和的笑意,“阿灼妹妹。”
突如其來的稱呼讓姜灼嘴角抽搐,正欲反駁時,姜灼的肚子卻發出了咕咕的響聲。
姜灼臉紅了。
一行人在客棧落腳時本就是飯點,這么一耽誤,恐怕再吃上東西得是申時了。
“人食五谷雜糧,本就是天道之常,說到這里,其實我也有些餓了呢。”
蘇硯清的微笑依舊淡泊不驚,如今卻顯示出幾分真意。
二人在廚房找了一通,找到了些還沒有經過處理的食材,料想是劫匪一行人留著自己吃的。
看著笨拙挽起袖子洗菜的蘇硯清,姜灼忍不住感到一絲好笑。
前世,姜灼與蘇硯清重逢得晚,再見面時,蘇硯清已經是位高權重的士大夫,開口閉口皆是政論文章,一舉一動都是禮儀仁孝,哪有如今還未入仕的笨拙和狹促。
蘇硯清一刀一刀地把完整的蘿卜切成大塊,不像做菜,倒像碎尸。
實在看不下去的姜灼嘆了口氣。
“我來吧。”
“沒想到阿灼妹妹還會做菜。”
姜灼刀法熟練,切出的蘿卜片薄如蟬翼,引得蘇硯清不自覺感嘆。
彈琴,整衣,做菜,這些都是作為一個侍妾義務范圍內的事。
前世的姜灼可沒有因為這些得到過絲毫的夸贊。
大概是身份使然。
以縣主之尊主動做這些,人人都會覺得你溫良賢淑,謙卑近人。
但若以妾室之位做這些,人們只會覺得你奴顏婢膝,諂媚討好。
陽光從西窗灑入,明暗刀影之間襯得姜灼眼眸中的光影交替,令人心神恍惚。
姜灼沒有解釋為什么自己一個相府大小姐會做這些,也不需要解釋。
蘇硯清轉頭也去幫忙生火熱油,做一些自己力所范圍內的瑣事。
兩人協作下,熱騰騰的飯菜就很快就上桌了。
“同我婦子,馌彼南畝,先前父親總是向往田間歸隱的生活,還想著辭官之后,要舉家搬往農間,我還不理解,總覺得大丈夫志在四方,”蘇硯清微笑開口,但語氣間卻多是姜灼聽不懂的惆悵,“如今和阿灼妹妹一起,倒有些明白其中深意了。”
“不用一直笑。”姜灼盛起一碗飯遞給蘇硯清,“一直笑很累的,而且笑是為了自己開心,而不是展示給別人看的。”
蘇硯清一愣,唇角的笑意隨之暫停,正欲說什么時,門外傳來了篤篤的馬蹄聲。
是白斐竣回來了。
“不是都下藥了嗎?你們怎么還敢吃店里的東西?”
從馬背翻身下來的白斐竣剛進門就開口問道。
“這些是阿灼妹妹與我重新做的,白兄可以放心嘗嘗。”
蘇硯清本能地想露出一個微笑,但似乎又想到姜灼剛才的話,又想收回笑意,欲收未收之間,看起來很是牽強。
“阿灼妹妹?”白斐竣臉色一黑,“我就出去這么一會,你們關系就這么好了?”
說著白斐竣又夾起一筷子菜,看著蘇硯清臉上變化莫測的表情,有些多疑地聞了聞。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為了表示自己廚藝水平尚可的姜灼主動起筷,當著二人的面咀嚼,咽了下去。
“我親手做的,嘗嘗?”姜灼示意道。
“那可真是……”白斐竣神色也變得復雜和堅定起來,“值得在下冒生命風險嘗嘗了。”
白斐竣似乎已經認定姜灼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做出來的菜定然不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