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貴瞇起眼睛，順著柳風的手指望去。

那塊紫色玉石正躺在角落里，顏色沉暗。

表面既無炫目的靈紋，也無鼓脹的礦脈，狹長扁平得如同一截死木。

他心中冷笑一聲。

這種形狀，十賭十一輸，純粹是湊數的廢料。

但他面上卻綻開笑意：

“小友好眼力！

此玉色如凝紫，形狀......咳咳，古拙大氣，實乃難得一見，原價二百枚靈石。

但念在小友第一次光顧我萬寶閣賭石場的份上，只收取一百枚靈石，當是交個朋友，如何？”

一百枚靈石。

柳風心中有了猜測，看來王富貴認定這紫玉是一塊廢料。

“就它了?！?

他面上不動聲色，也懶得再討價還價，直接從新買的黑色儲物袋中摸出一百枚靈石。

“小友果然痛快?！?

王富貴臉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幾分，連忙招呼伙計搬來玉石。

石頭入手微沉，冰涼的感覺透過掌心。

“我看小友是個直爽人，不妨當場切了如何？我們萬寶閣伙計開石的手藝精湛，且不收取任何費用?！?

他捻著胡子，目光灼灼地盯著柳風。

柳風依舊目視著前方，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清楚地知道，若是開出了寶物，僅憑自己練氣境中期的修為，根本無法順利帶走。

“王掌柜，不必了?！绷L淡然搖頭，將紫色玉石提起，“實不相瞞，在下買這塊玉石，只不過是覺得它紫意盎然，與我洞府新得的一個石頭筆架十分相襯，買回去放于案頭當個擺設罷了?！?

王富貴臉上的熱情瞬間凝固。

一百枚靈石買個石頭當裝飾品？

這說法騙鬼，鬼都不信。

誰家練氣期修士手頭寬裕到這地步，只圖好看......

他腹誹不已，但生意場上滾打多年，深諳客人不愿當場開石必有緣由，強求反而易生事端。

他很快壓下詫異，干笑兩聲：

“小友好雅興，這塊紫色玉石用來當作擺件，確實也別有幾分韻味。”

柳風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將紫色玉石裝入了儲物袋中。

他步伐沉穩，不疾不徐地穿過喧鬧的石場人群。

緊接著，身后傳來幾個賭徒嘲諷的低語。

“一百枚靈石就買個擺件？”

“人傻靈石多唄，也不知是哪個富家公子？”

“說不定人家有什么特殊癖好，你看那形狀，像不像......”

柳風充耳不聞，一步步踏上石階。

很快，他走出地下室，離開了萬寶閣。

洛城街市的喧囂撲面而來。

柳風托著玉石，輕舒一口氣，指尖拂過儲物袋冰冷的表面。

玉盒里的那株通幽劍蘭，還有這塊神秘的紫色玉石，都靜靜地躺在其中。

此地不宜久留。

他整理了一下道袍袖口，身影很快融入了洛城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向著洛城最著名的酒樓——百味樓疾行而去。

不久之后，柳風來到百味樓門口。

只見華美氣派的朱漆大門前，一名小二正攔著一對衣衫洗得發白的爺孫。

老者頭發花白，身穿一件青色長褂，背著一個磨了邊的說書人布囊。

他身邊跟著一個十歲上下，扎著羊角辮的瘦小女孩，正怯生生地揪著老者的衣角。

小二面帶不耐地推開老者伸出的手：

“死老頭，掌柜的吩咐過了，從今日起，你若是還想像往常一樣進去說書，必須在我們百味樓消費。”

老者臉上露出哀求的神色，并不斷地拱手作揖：

“大人，百味樓最便宜的菜都要一兩銀子一道，我們爺孫倆哪消費得起......您就行行好，讓我們進去吧?！?

柳風瞥了一眼那老者手中的醒木，心中微動。

他走上前去，目光落在小二臉上，語氣平淡地問：

“為何攔著他們爺孫二人不讓進？”

小二見柳風一副修士打扮，也不敢太過怠慢，只是語氣依舊生硬：

“這位客官有所不知，這老頭之前總以說書作為理由，進入我們百味樓，但他不僅半個銅板不花，還帶著孫女白吃白喝其他顧客剩下的吃食，擾了貴客清靜?！?

柳風聞言，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

他手腕隨意一翻，一枚靈石便出現在指間：

“他們二人算作我的同行?！?

小二接過那枚價值遠超銀兩的靈石，臉上倨傲之色瞬間褪去，轉而堆起討好般的笑容：

“仙師客氣了，三位里面請！”

柳風沒再看護衛，徑直邁過門檻，朝內走去。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飄向身后：

“你們二人跟我來吧?！?

隨后三人在伙計殷勤的引領下落了座。

柳風接過玉質菜單，點了幾道標注為招牌的菜品。

他身上沒有金銀錢財，便直接掏出一枚靈石遞給了伙計：

“不用找了?！?

伙計臉上笑容更盛，連聲應著飛快去了。

爺孫倆局促地坐在柳風對面，老者眼中感激與惶恐交織：

“仙師大人，您能否放過我這小孫女，老朽孫老漢愿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

那小丫頭更是緊張得埋著頭，雙手緊緊絞著衣角，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我只是心情不錯，想請你們吃頓飯?！?

柳風自顧自拎起伙計剛奉上的青玉茶壺，斟了一杯茶。

茶煙裊裊升起，模糊了他些許眉眼。

他的目光穿透了氤氳的茶煙，落在窗外遠處的街景上。

孫老漢見狀，喉頭滾動，眼中似乎有濁淚要涌出，最終強自壓下。

他嘴唇哆嗦著，再說不出一個謝字。

很快，幾大盤醬香濃郁的菜肴被小二端了上來。

小女孩偷偷咽了口唾沫，眼睛忍不住地往桌上瞟。

孫老漢卻仍有些遲疑，不敢動筷。

“吃吧，莫要客氣，涼了便糟蹋了。”

柳風輕輕夾了一塊牛肉放到自己面前的碟子里，并未真動，只是抬眼淡淡催促。

“多謝恩公！”孫老漢這才恍然，顫聲道，“春妮子，快吃吧......”

春妮子這才怯生生地拿起筷子，小口卻迅速地扒拉起碗里的飯食，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的幸福光芒。

孫老漢看了看孫女，又看了看桌上生平僅見的美味，也端起碗狼吞虎咽起來。

柳風不再言語，只是端著茶杯，慢條斯理地啜飲著，目光依舊落在窗外洛城的人來人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