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漿熱浪還沒從鼻尖散去，我被龍兒半扶著往密洞深處退，后背撞在冰涼的石壁上時，才后知后覺攥緊了她的手腕。王師兄跟在陳雪身后，腳步聲輕得像貓，眼睛卻黏在她懷里的升仙令上——那令牌被她用布包著，邊角漏出的金光在昏暗里晃得人眼暈。

“這洞……好像有靈氣流動。”金靈兒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她手里的火把往前方一晃，我看見洞底立著具半埋在碎石里的尸骸。不是尋常修士的骨架，骨節(jié)粗壯得能容下我兩個拳頭，肋骨間還嵌著些暗青色的鱗片，頭頂那對斷裂的角尖泛著玉光——是龍骸。

龍兒的指尖突然顫了顫，扶著我的手松了松。她往前走了兩步，火把照在龍骸胸口時，我看見那里嵌著顆鴿子蛋大的珠子，水光在里面翻涌，竟是顆水靈珠。“是……是族里前輩的尸骸。”她聲音發(fā)啞，蹲下身輕輕拂去珠子上的灰塵，“水靈珠能滋養(yǎng)神魂，前輩定是用它護住了最后的靈氣。”

她剛把水靈珠從尸骸里取出來，身后突然傳來“嗤嗤”聲。我回頭時，見王師兄正往地上撒著些灰黑色的粉末，那些粉末落地即化，騰起淡紫色的煙霧，聞著像爛掉的草藥。“王師兄！你做什么？”我拽起龍兒就往后退，可煙霧已經(jīng)漫了過來，吸進肺里時像被冰針扎，頭暈得站不住。

“做什么？”王師兄的聲音透著狠笑，我看見他手里攥著把匕首，“升仙令能找傳送陣去上界，水靈珠是龍族至寶，這些東西，憑什么給你們？”他往前逼了兩步，煙霧里的毒性越來越烈，金靈兒“哎喲”一聲栽倒在地，陳雪抱著升仙令縮在龍骸旁，眼皮也開始打架。

龍兒想捏訣布陣，可指尖剛凝起靈氣就散了，她咬著牙把水靈珠塞給我：“含在嘴里……能解毒氣……”話沒說完，她也軟倒在我肩頭，紅斗篷滑落在地，露出脖頸上淡青色的龍鱗。

我攥著水靈珠往嘴里塞，冰涼的珠子貼著舌尖，一股清流向四肢蔓延，可毒性已經(jīng)侵入經(jīng)脈，眼前的王師兄漸漸變成兩個影子。他舉著匕首沖過來，刀尖對著我的胸口，嘴里罵著：“無靈根的廢物，早就該死了！”

我閉緊眼，等著疼。可預想中的刺痛沒等來，反倒聽見“鏘”的一聲脆響，像有劍出鞘。緊接著是王師兄的慘叫，還有什么東西砸在地上的悶響。

“罷了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嘆氣，帶著點不耐煩，“每次這小子準沒好事，非逼老夫出來。”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見青鋒劍插在王師兄胸口，劍身泛著淡綠光。劍脊上的龍紋里，隱約有個白胡子老頭的虛影晃了晃，隨即就散了。王師兄瞪著眼睛倒在地上，血從他胸口淌出來，很快漫到我腳邊。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凍醒了。水靈珠滾在衣襟里，龍兒正用袖子擦我嘴角的血，她額頭的龍角還沒隱去，見我醒了，指尖往我眉心一點：“靈氣順過來了？”金靈兒和陳雪也醒了，正蹲在王師兄尸體旁翻他的儲物袋，翻出些瓶瓶罐罐，還有張畫著歪歪扭扭陣圖的紙——竟是張上界傳送陣的殘圖。

“這老東西藏得真深。”金靈兒把陣圖塞給陳雪，“升仙令配這殘圖，說不定真能找到傳送陣。但你千萬別說出去，結丹期那些老怪要是知道了，能把你扒層皮。”

陳雪把陣圖和升仙令裹在一起，往懷里塞得更緊：“我知道。”她看了眼龍骸，又看了看龍兒，“這具前輩尸骸……要不我們找地方埋了吧？”

龍兒點頭，我們四個合力把龍骸抬到洞后的石龕里，用碎石封好。出密洞時，外面的巖漿瀑布已經(jīng)停了，陽光從洞口照進來，落在地上的熔巖蝎尸上，泛著詭異的紅光。

秘境入口處擠滿了人。靈劍宗的林長老、盤龍門的古長老，還有逍遙宗那個捻菩提子的凡長老，都站在結界旁，眼神像鉤子似的往我們身上掃。“金丫頭，你們在里面見著什么了？”林長老先開口，聲音壓得很低，“聽說李家少主死在里面了？”

金靈兒往我身后縮了縮，扯出個笑：“前輩說笑了，里面就些熔巖蝎，李少主許是被蝎群傷了吧？我們幾個差點沒出來，哪見著什么寶貝？”她邊說邊往靈劍宗的隊伍里鉆，“爹讓我早點回去，我先走啦！”

凡長老的目光落在龍兒身上，指尖的菩提子轉得飛快：“龍兒小友，你懷里揣著什么？剛才好像有龍氣散出來。”

“長老看錯了。”龍兒把水靈珠往我懷里塞了塞，扯出青霞宗的令牌，“只是些療傷丹藥。倒是長老，不如問問逍遙宗的弟子，他們在秘境里殺了多少散修？”

凡長老的臉沉了沉，沒再說話。陳雪跟著青霞宗的洪長老走，洪長老瞥了眼她懷里的布包，只淡淡道：“到了宗門，跟我去趟藏經(jīng)閣。”

回青霞宗的路上，陳雪在山腳下停了腳。她把升仙令和陣圖遞給我：“這東西我暫時用不上，你替我收著。我要去趟黑水城，找當年李家藏著的賬本，說不定能查出屠城的真相。”她頓了頓，看了眼林雅和囡囡的方向，“等事了，我來丹峰找你們。”

回到丹峰時，囡囡正趴在石桌上畫畫，小臉還是有點白。我趕緊把赤炎果和藤香草拿出來，在丹爐上架起炭火。林雅湊過來問：“能成嗎？”我往爐里撒了把清心散，點頭道：“按周老的方子來，煉出丹藥后，用靈泉水泡著讓囡囡洗澡，你再往水里灌靈氣，三天就能把余毒清干凈。”

丹藥煉到一半，林雅突然把我往門外推：“你出去！囡囡要洗澡了，男生不能看。”我被推到廊下，聽見屋里囡囡的笑聲，還有林雅輕聲念訣的聲音，心里松了半截。

可沒等我喘口氣，周老的弟子就匆匆跑上來：“唐師兄！外門執(zhí)事劉使者找你，說有緊急任務！”

劉使者站在丹峰路口，臉沉得像鍋底：“西獸國那邊出事了。青霞宗護著的青木村，結界裂了道縫，妖獸涌進去了，已經(jīng)開始屠村。”他遞給我張傳訊符，上面畫著只張牙舞爪的狼頭，“宗門讓你帶幾個人去支援，務必守住村子，等內(nèi)門弟子趕來。”

我捏著傳訊符，后背突然冒冷汗。西獸國是妖獸窩，里面的妖獸最低都是煉氣期，青木村的村民都是凡人，哪經(jīng)得住屠？可轉念又想起以前在游戲里單刷副本的事——那時候我一個人扛著怪沖，不到十分鐘就端了整個BOSS窩。現(xiàn)在雖不是游戲，可我手里有青鋒劍，龍兒教的陣法也記了大半，未必就守不住。

“我去。”我把傳訊符塞進懷里，剛要回屋拿劍，就見林雅抱著囡囡走出來。囡囡撲過來抱住我的腿，仰著小臉問：“哥哥要去哪？”林雅往我手里塞了個布包，里面是她煉的解毒丹：“我跟你一起去。囡囡我已經(jīng)托付給鐘老了，他老人家會護著她。”

我剛想拒絕，她又道：“你忘了？我現(xiàn)在也是煉氣五層了，能幫你布陣。”她眼里閃著光，像三年前在黑水城，咬著烤蝦說“我也要變強”時一樣。

正說著，龍兒也從山上下來，手里握著劍，紅斗篷在風里飄：“我跟你們一起去。西獸國的妖獸，我比你們熟。”

劉使者在一旁點頭：“人多正好。快走吧，再晚青木村就沒了。”

我們?nèi)齻€往山下行去，剛過青霞宗的外門，就見遠處的天空泛著紅光——那是青木村的方向，怕是已經(jīng)燒起來了。可誰也沒說話，只是加快了腳步。

走到半山腰時，我突然聽見身后有異響，回頭一看，見囡囡正攥著鐘老的衣角，小短腿跑得飛快，鐘老在后面追得直喘氣：“你這小丫頭！說了不能去！”

囡囡跑到我面前，仰著小臉道：“我也要去！我會畫符，能幫哥哥擋妖獸！”她從懷里掏出張歪歪扭扭的引火符，遞到我手里，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捏著那張符，突然想起在紅樹林秘境里，青鋒劍的劍靈說的話——“每次這小子準沒好事”。可看著身邊的龍兒、林雅，還有攥著我衣角的囡囡，又覺得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好像也沒那么怕了。

只是沒人知道，青鋒劍的劍鞘上，剛才被王師兄的血濺到的地方，正悄悄浮現(xiàn)出一道新的龍紋，像在預示著什么。而西獸國的方向，除了紅光，還隱隱有狼嚎傳來，那聲音比尋常妖獸更沉，竟帶著點結丹期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