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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海魘之骨燈招魂

壹·百鬼哭街

胤都西街的老巷,像一條被城市遺忘的腐爛盲腸,蜷縮在高樓霓虹的陰影里。墻皮大塊剝落,露出底下更陳舊的青磚,磚縫里擠滿墨綠色的苔蘚,在濕漉漉的空氣中反射著昏黃路燈茍延殘喘的光。空氣里永遠浮著一層油膩的薄霧,混合著劣質煤球燃燒后的硫磺味、隔夜餿水的酸腐氣,還有一種更深的、如同陳年棺木在地下朽爛時散發的陰冷土腥。

雨,下得黏稠而無聲,細密的雨絲織成一張冰冷的網。

拾荒者老吳佝僂著背,像一只覓食的老鼠,在巷尾的垃圾堆里翻撿。沾滿污垢的手指撥開爛菜葉和發泡塑料,尋找著任何能換幾個鋼镚兒的玩意兒。雨水順著他破氈帽的邊沿滴落,在脖頸的皺紋里蜿蜒成冰冷的溪流。

就在這時,聲音來了。

起初是極細微的嗚咽,像無數根冰冷的蛛絲,從巷子兩旁每一扇緊閉的破敗木門、每一道幽深如喉的墻縫里悄然滲出。嗚咽聲貼著潮濕的地面流淌,帶著墳墓里的寒氣,鉆進老吳的耳朵,纏繞上他遲鈍的神經末梢。

嗚咽聲迅速匯聚、發酵、膨脹。如同沉寂千年的怨氣找到了宣泄的裂口,瞬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慟哭!

男人的瀕死嘶吼,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帶著血沫的腥氣;婦人扯碎心肺的尖嚎,指甲刮過玻璃般刺穿耳膜;孩童喉頭泣血的啼叫,微弱卻鉆心蝕骨……無數種哭聲,絕望的、瘋狂的、怨毒的,被一只無形巨手粗暴地擰絞在一起,擰成一股足以撕裂靈魂的音浪洪流,轟然炸裂!整條狹長的老巷都在聲浪中震顫,青石板下的積水蕩開一圈圈渾濁的漣漪!

“呃啊——滾開!滾!”老吳雙手死死捂住耳朵,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發白,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絲。那聲音根本擋不住,像無數根燒紅的冰錐,狠狠鑿進他的太陽穴,瘋狂攪動!眼前的世界瞬間扭曲、破碎,濃稠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

他看到:一個穿著破爛囚服、拖著半截殘肢的身影,正用露出森白骨茬的手臂在濕滑的石板上爬行,拖拽出粘稠的血痕;一個裹著污穢壽衣、眼窩只剩兩個黑洞的老嫗,無聲地穿透了他的肋骨,帶來刺骨的陰寒;無數模糊、半透明的影子在黑暗中浮現、掙扎、哀嚎,每一張扭曲的面孔都大張著嘴,無聲地慟哭,匯成那毀滅性的音浪!

每一滴哭聲,都化作了實質的冰錐,精準地鑿進他的頭顱!

巡警小張騎著電動車拐進巷口,刺眼的車燈如同利劍,劈開沉沉的雨幕和黑暗。光束掃過,定格在巷尾的墻根下。

老吳癱坐在那里,背靠著冰冷濕滑的青磚,頭歪向一邊。雨水沖刷著他溝壑縱橫的臉,洗不去那凝固在嘴角的——一種近乎狂喜的詭異笑容。嘴角咧開的弧度極大,露出焦黃稀疏的牙齒,像是在無聲地狂笑。一簇極其微弱、幽幽的藍色火苗,如同鬼魅的嘆息,正從他咧開的嘴角悄然飄出,在濕冷的空氣中閃爍了一下,隨即無聲無息地熄滅。

光柱顫抖著移動。鞋底沾滿濕滑青苔的石板路上,散落著另外六具軀體。姿勢各異,如同被隨意丟棄的破敗傀儡,但每一張朝向不同方向的面孔上,都凝固著與老吳如出一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笑。

胤都西街的百鬼哭街,在冰冷的雨夜,悄無聲息地吞沒了七條人命。那熄滅的幽藍磷火,是這場恐怖盛宴留下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可視的冰冷烙印。

貳·碎骨留痕

胤都市局異常調查科,臨時征用的會議室里,空氣凝重得如同鉛塊。消毒水刺鼻的氣味也壓不住那股若有若無的、混雜著焦糊與魚腥的死亡氣息。

慘白的燈光下,墻上掛滿了現場照片。七張面孔,七種凝固的詭笑,在無聲地嘲弄著生者的理性。法醫蘇晚站在投影幕布前,纖細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反射著冷光。她指尖點著屏幕上放大了數十倍的顯微圖像,那是一片如同被無形巨力反復揉搓、撕扯過的絮狀殘渣。

“死者心肌細胞,”蘇晚的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波瀾,如同手術刀切割組織,“呈現高度一致的高頻震蕩撕裂性損傷。通俗點講,心臟內部被一種超乎尋常的、持續性的聲波沖擊力,從細胞層面‘震’成了豆腐渣。”她的指尖劃過另一份光譜分析圖,“所有死者口腔、鼻腔及緊握拳頭的皮膚褶皺內,均檢出同種微量藍色磷化物殘留,與第一位死者老吳嘴角出現的短暫磷火光譜特征完全吻合。”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會議室里一張張緊繃的臉:“結論:聲波是兇器。一種無形無質、卻能在特定頻率下震碎人心的致命武器。”

副隊長李輝面色鐵青,將一個透明的證物袋放在會議桌中央。袋子里是幾塊大小不一、邊緣銳利的青銅碎片,厚重的銅綠覆蓋下,隱約可見陰刻的紋路——猙獰、嶙峋,如同某種史前巨魚的骨骼化石。“七個死者,被發現時右手都死死攥著這些玩意兒。捏得指骨都快變形了。”李輝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技術科連夜比對,確認與昨夜西郊新發掘的‘盤龍坳’商周遺址被盜文物碎片成分、紋飾完全一致。買家信息指向一個人——龍燚,綽號‘燭龍’,胤都塔頂‘云端閣’旋轉餐廳的實際控股人,也是胤都地下收藏圈里出了名的‘饕餮’。”

陳墨坐在角落的陰影里,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他伸手拿起證物袋,指尖隔著冰冷的塑料,觸碰其中一塊較大的碎片。就在接觸的瞬間,一股遠比冉遺魚眼更陰冷、更古老、如同深海淤泥中沉淀了千年的怨毒惡意,順著指尖猛地竄入脊髓!那股寒意并非物理上的冰冷,而是一種直刺靈魂的腐朽與絕望,帶著濃重的血腥和油脂燃燒后的焦糊氣息。

他下意識地縮回手,仿佛被無形的毒蛇咬了一口。背包里,那用深藍舊布包裹的儺面,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灼燙的悸動。

周正扣上警帽的帽檐,動作沉穩,但帽檐下露出的雙眼,眼窩深陷,周圍是濃得化不開的青黑色陰影。自冉遺魚案后,那魚眼中狂舞的白影和電話里的死亡低語,總在深夜將他從淺眠中拽入冰冷的深淵。“身份核實過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核實了,”李輝點頭,“龍燚名下有一家‘燚龍文化投資公司’,云端閣是其主要產業之一。此人深居簡出,背景成謎,但能量極大。這次被盜的商周文物,據傳是祭祀用的燈具殘件,價值連城。”

“目標鎖定。”周正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發出沉悶的篤篤聲,“李輝,申請搜查令,走明線,查云端閣近期所有文物出入記錄,特別是昨夜失竊案后。蘇晚,繼續深挖聲波致死機制,找出可能的防御或干擾方法。”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陳墨身上,帶著不容置疑的沉重,“陳墨,跟我走。我們扮成對商周古燈感興趣的‘文物商’,去會會這位‘燭龍’先生。”

叁·儺窺幽冥

市局地下,停尸間。慘白的燈光從頭頂灑下,將冰冷的金屬停尸臺映照得如同手術臺。空氣里只有冷氣機低沉的嗡鳴,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第七號停尸臺。蘇晚戴著乳膠手套,動作利落地掀開覆蓋尸體的白布。老吳那張溝壑縱橫的臉再次暴露在冷光下。雨水已經擦干,但那凝固的、帶著狂喜意味的詭異笑容,在停尸間毫無生氣的光線下,顯得更加扭曲、恐怖,如同戴著一張拙劣而駭人的面具。

周正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如鷹隼,試圖從這張凝固的臉上找出任何線索。蘇晚則專注于檢查尸體其他部位,尋找可能的細微痕跡。

陳墨站在兩步之外,目光沉沉地落在老吳臉上。那笑容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他的神經。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涌入肺葉,壓下胃里的翻騰。他摘下背包,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緩慢,從里面取出那個深藍色的舊布包。

布條一層層解開,露出里面暗紅色的木質儺面。面具的怒目圓睜,闊口獠牙,眉心一道深刻的裂痕,在停尸間的冷光下,透著一股原始而猙獰的兇煞之氣。面具一出現,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幾分,寒意更重。

周正和蘇晚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屏住了呼吸。他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陳墨雙手捧起儺面,指尖能感受到木質那粗糙冰涼的觸感和細微的裂紋。他沒有猶豫,將面具緩緩覆蓋在自己的臉上。

“呃——!”

如同燒紅的鐵釬猛地貫入顱骨!難以想象的劇痛瞬間炸開!陳墨的身體劇烈地一晃,如果不是及時伸手扶住了冰冷的停尸臺邊緣,幾乎要當場跪倒。眼前的世界在劇痛中瞬間被撕裂、粉碎,然后在一片令人作嘔的灰敗與污濁中艱難重組。

停尸間消失了。冰冷的金屬、慘白的燈光、消毒水的氣味……一切物理存在都被一層粘稠、腥咸、如同腐敗深海淤泥般的“介質”所取代。空氣中翻涌著濃得化不開的負面情緒洪流——極致的恐懼、刻骨的痛苦、滔天的怨毒、冰冷的絕望!它們如同有生命的觸手,試圖纏繞、侵蝕佩戴儺面者的意識。

陳墨強忍著靈魂被撕扯的眩暈感和幾乎要嘔吐的沖動,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儺面提供的“視界”上,死死鎖定老吳的尸體。

在灰敗污濁的視野中,老吳的尸體本身輪廓模糊,如同浸泡在墨汁里。然而,覆蓋在他心臟位置的那片區域,卻淤積著一大團濃烈到近乎實質的墨黑色污穢能量!這團能量并非靜止,它像一顆污穢的心臟在劇烈地搏動、翻涌!

更恐怖的是它的形態!

無數根慘白、尖銳、如同巨大魚刺般的骨狀能量體,正源源不斷地從那片墨黑的污穢中生成!它們帶著一種冰冷的、非人的惡意,瘋狂地、反復地刺入那團污穢的核心,又狠狠拔出!每一次穿刺,都帶起一圈無聲的、代表著極致痛苦的、粘稠的黑色漣漪!每一次拔出,都仿佛帶走了某種生命本源,讓那墨黑的污穢微微黯淡一分!

穿刺的核心,正對著老吳心臟的解剖位置!這慘烈而恐怖的景象,正是儺面視界下,那致命聲波攻擊留下的“傷痕”!

陳墨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了,那所謂的“百鬼哭街”,那毀滅性的聲浪,在儺面通靈的視野中,其本質就是這萬千根索命的能量骨刺!

他強忍著劇烈的頭痛和意識海翻騰的惡心感,強迫自己那被儺面強化的精神“視線”,順著這些慘白骨刺生成的方向,逆流而上,追溯那無形聲波的真正源頭!

灰敗扭曲的視野中,景象再次變化。無數道極其細微的、散發著慘白微光的線條,如同蛛網般從老吳尸體心臟位置的污穢區域延伸出來。它們穿透了停尸間冰冷的墻壁,無視物理阻隔,在污濁的空氣里縱橫交錯,最終,如同百川歸海,全部指向同一個遙遠而清晰的方位——

城西!胤都市的地標!那座高聳入云、如同鋼鐵巨獸般俯瞰全城的胤都塔!所有的慘白線條,都精準地匯聚向塔尖的位置!

就在陳墨集中全部精神,試圖穿透那遙遠的距離,鎖定塔尖具體的目標點時——

“嗬……”

一聲低沉、干澀、如同粗糙的砂紙在朽木上反復摩擦的嘆息,毫無征兆地、直接在他疲憊不堪的腦海最深處響起!

那聲音并非通過聽覺傳入!它直接作用于意識核心!帶著一種跨越了漫長時光的、沉淀了無盡怨毒的冰冷!以及一種對鮮活生命本源赤裸裸的、貪婪的饑渴!

這聲嘆息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陳墨緊繃的神經上!

“噗!”陳墨如遭雷擊,身體猛地向后彈開,雙手不受控制地抓住儺面邊緣,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狠狠將它從臉上撕扯下來!

暗紅的儺面脫手飛出,“噗通”一聲掉落在冰冷的瓷磚地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陳墨踉蹌著連連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停尸間冰冷的金屬門板上,發出“哐當”一聲。他雙手死死捂住劇痛欲裂的額頭,指縫間全是冷汗,身體不受控制地佝僂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啞雜音,臉色慘白如金紙,嘴唇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喉嚨深處涌上一股濃烈的腥甜,被他死死壓了下去。

剛才那聲直接響徹腦海的嘆息,其中蘊含的古老怨毒與冰冷饑渴,遠比儺面視界中看到的恐怖景象,更讓他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和寒意。那不是幻覺!那塔尖里的東西,不僅強大,而且擁有某種……跨越空間鎖定目標的能力!

“陳墨!”周正一個箭步沖上前,有力的手臂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沉聲喝問,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看到什么了?!”

陳墨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周正,瞳孔深處還殘留著未散的驚悸。他顫抖的手指,艱難地抬起,指向城西胤都塔的方向,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哭聲……是武器……像……像骨刺……扎穿心臟……源頭……在塔頂……”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仿佛要把侵入肺腑的陰寒咳出來,“……塔里有東西……它……它‘看’到我了!”

肆·骨燈燃魂

胤都塔,“云端閣”旋轉餐廳的VIP專屬通道口。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無聲滑停。車門打開,周正率先下車。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高級西裝,襯得他身姿挺拔,氣質沉穩內斂,腕間一塊價值不菲的機械表,儼然一位事業有成的中年商務精英。緊隨其后下車的陳墨,則穿著一身略顯拘謹的黑色夾克,臉色依舊帶著驅不散的蒼白,眼神深處藏著疲憊與不易察覺的警惕,扮演著沉默寡言的助理角色。

“記住,我們是‘鼎晟資本’的周老板和助理小陳,對龍先生珍藏的一件商周青銅古燈很感興趣。”周正低聲快速交代,整理了一下領帶,“線報很確定,昨夜盤龍坳失竊的碎片買家就是他。穩住,只確認目標,不要妄動。”

陳墨默默點頭,手指在夾克口袋里,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他“借”來的、最小的青銅碎片。碎片冰冷的觸感傳來,帶著一絲微弱的、令人心悸的共鳴。

專用觀光電梯無聲而迅捷地攀升。輕微的失重感傳來,透過弧形的觀光玻璃,胤都繁華的街景在腳下飛速縮小、鋪展,漸漸被窗外鉛灰色的厚重云層所籠罩。電梯門無聲滑開,一股混合著高級沉香、現磨咖啡豆醇香以及精致甜點氣息的暖風撲面而來,與塔下的陰冷潮濕和停尸間的寒氣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云端閣內部極盡奢華。巨大的環形落地玻璃幕墻提供了近乎360度的壯闊視野,可惜窗外鉛云低壓,一片灰蒙。深色的胡桃木地板光可鑒人,踩上去發出沉穩的回響。天鵝絨包裹的座椅低調而舒適地分布著。雖是下午,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地散坐著,低聲交談,衣香鬢影。穿著筆挺白色制服、動作優雅無聲的服務生如同游魚般穿行其間。

一個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氣質精干利落的年輕男人早已等候在此,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職業微笑迎了上來:“周先生?您好,我是龍先生的助理,姓趙。龍先生已在VIP區恭候,這邊請。”他微微躬身,姿態恭敬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距離感。

周正微微頷首,帶著陳墨跟在趙助理身后,穿過寬敞明亮、流淌著舒緩鋼琴曲的大廳,走向餐廳最內側一片用深色單向玻璃巧妙隔斷出來的私密區域。這里的陳設更為考究,燈光也調得更為幽暗,營造出一種低調的奢華和神秘感。

就在踏入這片VIP區的瞬間,陳墨的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空氣中那股濃郁的、屬于頂層消費場所的暖香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微弱、卻如同附骨之疽般難以忽略的……陳舊魚腥混合著油脂燃燒后殘留的焦糊氣味!這氣味若有若無,絲絲縷縷,卻與他觸碰青銅碎片時感受到的陰寒惡意,以及儺面視界中那污穢腐朽的氣息,產生了強烈的、令人不安的呼應!

他的目光幾乎是本能地,瞬間被這片區域中央、一個獨立展臺上供奉著的那件物品牢牢攫住!

那是一座高度超過一米的青銅立燈。

燈座是一個厚重的方形青銅基臺,四角鑄有猙獰獸首,表面并非光滑,而是陰刻著繁復的、翻騰卷曲的云雷紋飾。然而,在那些象征著天空與雷霆的紋路之間,更清晰地纏繞著另一種紋路——扭曲、嶙峋、如同巨大魚類骨骼的猙獰紋飾!兩種紋路交織在一起,透著一股原始的野蠻與邪異。

燈柱并非尋常的圓柱或瑞獸造型,赫然是由七節粗壯、扭曲、關節分明的人類脊椎骨鑄接而成!每一節椎骨都鑄造得極其逼真,骨質的紋理、關節的凸起甚至骨縫的痕跡都清晰可見,透著一股令人極度不適的森然死氣!七節脊椎骨節節向上,帶著一種扭曲掙扎的動感。

脊椎骨頂端,托著一個造型奇特的燈盞——那是一個放大了數倍的、猙獰魚類的頭骨!空洞的巨大眼窩深邃得如同通往深淵,頭骨表面覆蓋著細密的青銅鱗片紋路,巨大的吻部張開,露出交錯的、如同匕首般的鋒利獠牙,仿佛在無聲咆哮。

此刻,在這魚頭骨燈盞那巨大、空洞的顱腔內,正燃燒著一簇火焰。

但那火焰絕非尋常!它呈現出一種幽幽的、近乎透明的藍色!沒有跳動的火舌,沒有灼熱的氣息散發,只有一團穩定的、冰冷的、仿佛凝固在時間里的幽藍光焰,無聲無息地燃燒著。妖異而靜謐的冷光投射在周圍深色的胡桃木桌面和玻璃隔斷上,暈染開一片不祥的青碧色。

這就是那盞燈!用人骨和魚骨鑄成的邪異之物!陳墨的心臟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口袋里的青銅碎片仿佛受到了召喚,微微發燙,傳遞來一陣陣陰冷的悸動。儺面帶來的幻痛再次隱隱發作,太陽穴突突直跳。

“龍先生,周先生到了。”趙助理在展臺旁停下腳步,恭敬地通報。

展臺旁,一張寬大的單人真皮沙發緩緩轉了過來。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看起來約莫五十歲,保養得極好,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泛著健康的光澤。他穿著一身質地精良的深紫色絲絨唐裝,領口袖口繡著暗金色的螭紋,手指上戴著一枚水頭極足、翠色欲滴的碩大翡翠扳指。他的臉龐輪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此刻緊抿成一條淡漠的直線。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眼窩深陷,使得那雙淺琥珀色的瞳孔顯得更加深邃,此刻正平靜無波地看向周正和陳墨,目光如同兩口冰封了千年的深潭,不起絲毫波瀾,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穿透力。

他就是龍燚,綽號“燭龍”。

“周先生,久仰大名。”龍燚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獨特的、如同金屬薄片相互摩擦般的質感,冷淡而疏離。他的目光在周正臉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評估,隨即轉向周正身后的陳墨。那雙淺琥珀色的瞳孔似乎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縮了一下,如同在黑暗中鎖定了獵物的毒蛇,但瞬間又恢復了古井無波的深邃。

“龍先生,幸會。冒昧打擾了。”周正上前一步,恰到好處地擋住了龍燚看向陳墨的視線,臉上露出得體的、帶著商人圓滑的微笑。他的目光自然地掃向那座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青銅人骨燈,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好奇與贊嘆,“這件藏品……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商周遺韻,磅礴大氣,尤其是這火焰,如此獨特,前所未見。不知可有出處?”

“小玩意兒罷了。”龍燚端起旁邊水晶茶幾上的骨瓷茶杯,杯蓋輕碰杯沿,發出清脆的微響。他呷了一口茶,語氣平淡無波,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裝飾品,“不過是先祖偶然得之,留作念想,點著玩而已。”他的目光再次掠過陳墨,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探究,“這位是周先生的得力助手?”

“我的助理,小陳。”周正側身,介紹道,“年輕人,對古物修復也略懂一二,帶他出來見見世面。”

陳墨壓下心頭的悸動和翻涌的不適感,微微躬身,聲音刻意放得低沉平穩:“龍先生好。”

龍燚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個近乎嘲諷的弧度,快得讓人以為是光影造成的錯覺。“哦?懂修復?”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手指隨意地指向展臺上那座人骨燈,淺琥珀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那不妨走近些看看?這燈盞的鑄造工藝,失傳已久,確實有些……門道。小陳助理眼光獨到,或許能看出些端倪?”

機會!

陳墨看向周正,周正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眼神示意:小心。

陳墨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儺面帶來的陣陣幻痛,邁步走向那座散發著幽幽藍光和濃重邪異氣息的骨燈。每靠近一步,那股混合著魚腥和焦糊的陳舊氣味就越發清晰可聞,冰冷的寒意如同活物般絲絲縷縷地滲入皮膚,激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他在展臺前站定,隔著那層特制的、據說能防彈的加厚玻璃罩,目光沉靜地端詳著燈盞內部那簇幽藍的火焰。火焰冰冷,無聲,卻仿佛擁有某種吸攝靈魂的力量,讓他精神一陣恍惚。他緩緩伸出手,修長的手指似乎被那詭異的光焰吸引,想要隔著冰冷的玻璃觸摸魚頭骨燈盞表面那細密的鱗片紋路,指尖即將觸碰到光滑的玻璃表面——

精神瞬間高度集中!眉心處傳來熟悉的、撕裂般的劇痛!他沒有取出儺面戴上,那太過顯眼。他要在精神層面,強行溝通那潛藏在意識深處、與儺面同源的古老力量!他要再次開啟那扇通往污穢視界的門,近距離“看清”這邪物的本質!

嗡!

精神層面仿佛有鋼針刺入!雖然比直接戴上面具帶來的痛苦輕微許多,但劇烈的沖擊依舊讓他眼前猛地一黑,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一晃。在他的精神感知中,周圍奢華的環境瞬間褪色、扭曲,蒙上了一層灰敗污濁的濾鏡。空氣變得粘稠腥咸,那座人骨燈則如同污穢的源頭,爆發出刺目的、污濁的暗綠色光暈!光芒如同活物般脈動、起伏!

他的精神“視線”穿透了厚厚的防爆玻璃罩,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死死鎖定那簇幽藍的火焰核心!

火焰在他的精神視界中驟然放大、扭曲變形!不再是冰冷的藍光,而是化為一片無邊無際、翻騰咆哮的污濁墨綠色火海!火海之中,無數痛苦扭曲到極點的人影在無聲地哀嚎、掙扎!他們的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撕扯、熔化,如同蠟燭般溶解,化為粘稠、油膩、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油脂,汩汩地注入那魚頭骨燈盞的深處!仿佛那魚頭骨是一個永遠無法填滿的貪婪巨口!

場景猛地切換!不再是火海,而是一個巨大、陰森、彌漫著濃重血腥氣的古老祭壇!巨石壘砌,地面刻滿詭異的符文。幾個穿著獸皮、頭戴羽毛、面容模糊卻透出極端狂熱的商周方士,正合力將一條巨大的、赤紅如血的怪魚死死按在冰冷的石臺上!那魚身長近丈,形如巨鯉,卻詭異地生長著類似人類嬰兒般的四肢,正在瘋狂地掙扎扭動!一個方士高舉一柄造型奇特的青銅短刀,狠狠刺下!

鐺!火星四濺!鋒利的刀刃竟在魚身赤紅的鱗片上滑開,無法刺入分毫!那魚發出無聲的嘶鳴,掙扎得更劇烈了!

方士首領發出低沉拗口的咒語,立刻有人恭敬地奉上一個烏木小盒,盒內是兩顆烏黑發亮、干癟皺縮的梅子。方士首領捏開魚口,將兩顆烏梅硬生生塞了進去!

奇跡(或者說,恐怖)發生了!那赤紅如血的怪魚身體瞬間劇烈抽搐,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它身上鮮艷的赤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灰敗、暗淡,掙扎的力量也迅速衰弱下去。方士首領再次舉起青銅短刀,這一次,刀鋒如同切入朽木般,毫無阻礙地深深刺入魚腹!

魚身被粗暴地剖開,露出森森白骨!方士小心翼翼地將那巨大的、完整的魚骨從血肉中抽出,魚骨上還粘連著未干涸的、冒著熱氣的血肉組織!散發著濃烈的腥氣!

緊接著,幾個衣衫襤褸、脖頸和手腳戴著沉重枷鎖、眼神絕望空洞的囚犯被粗暴地拖上了祭壇!他們發出凄厲的哭嚎,卻被周圍的咒語聲淹沒。刀光閃過,熱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滾燙地澆淋在那剛剛抽出的巨大魚骨之上!

嗤啦——!

血肉與森白魚骨接觸的瞬間,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響,騰起一大股腥臭刺鼻的白煙!更詭異的是,那巨大的魚骨竟如同活物般微微顫動,貪婪地吸收著那些滾燙的血肉精華!骨質的顏色由原本的死白,迅速轉變為一種詭異的、帶著油脂光澤的暗黃!

“人魚膏……以橫公魚骨為基,怨魂血肉為引……燃之……可引幽冥之泣……攝魂奪魄……”一個冰冷、怨毒、仿佛從九幽地獄最深處傳來的意念碎片,伴隨著無數亡魂凄厲的尖嘯,猛地沖入陳墨毫無防備的精神識海!

“呃!”陳墨如遭重擊,悶哼一聲,身體劇烈一晃,從強行維持的精神視界中被狠狠彈出!劇烈的頭痛和強烈的惡心感瞬間淹沒了他。他猛地睜開眼,額頭已布滿細密的冷汗,臉色慘白得嚇人。他強行穩住身形,目光卻如同鷹隼般,死死盯住了青銅燈座與那七節脊椎骨燈柱連接處的底部!在那里,透過精神視界殘留的污濁暗綠光暈,他“看”到了一個極其微弱的、幾乎被厚厚銅綠完全覆蓋掩埋的、深褐色、干癟褶皺的圓形物體——像一顆被遺忘的、風干千年的果核!

烏梅核!古籍記載中,能克制橫公魚邪力的唯一克星!它竟然沒有被銷毀,反而被巧妙地、如同邪惡儀式的一部分般,鑲嵌在這邪燈的最底部!是作為某種封印?還是……另一種更可怕的用途?

“小陳,怎么了?不舒服?”周正的聲音適時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關切,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陳墨剛要開口,就在這一剎那——

啪!啪!啪!

整個云端閣餐廳,包括這片私密的VIP區域,所有璀璨的水晶吊燈、壁燈、氛圍燈,毫無征兆地,瞬間全部熄滅!落地窗外鉛灰色的天光也被深色的玻璃幕墻隔絕,整個空間頓時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濃稠得如同墨汁般的黑暗!

“啊!”幾聲女士短促而驚恐的尖叫在黑暗中驟然響起,隨即又被主人死死捂住嘴壓抑下去,只剩下粗重紊亂的喘息和桌椅被慌亂挪動時發出的刺耳摩擦聲。恐慌如同無形的瘟疫,在絕對的黑暗中瘋狂滋長、蔓延。

陳墨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冰冷、粘稠、充滿了無盡惡意的氣息,如同沉睡億萬年的太古兇獸驟然蘇醒,猛地從那座人骨燈的方向爆發出來!瞬間充斥了整個黑暗的空間!

緊接著,一股低沉到幾乎超越人類聽覺極限的嗡鳴聲,如同大地深處傳來的悶雷,又如同千萬只巨蜂同時振翅,開始在整個空間內震蕩、積聚!這聲音并非通過耳朵聽到,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骨骼、內臟、乃至靈魂深處!陳墨感到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而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開始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太陽穴的血管突突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開!眼前陣陣發黑,金星亂冒!

那盞人骨燈的方向,幽藍的光芒猛地暴漲!

在陳墨因心臟劇痛而視線模糊的余光中,那簇原本穩定燃燒的幽藍火焰,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惡魔能量,瞬間膨脹、升騰!化作一團妖異、跳躍、足有半人高的巨大藍色鬼火!鬼火的光芒不再是冰冷靜謐,而是充滿了躁動、毀滅和吞噬一切的瘋狂氣息,將周圍一小片區域映照得如同森羅鬼蜮!龍燚的身影在鬼火搖曳的光芒中,如同魔神般屹立。

嗚——嗡——!

積聚到頂點的低沉嗡鳴,驟然轉化為尖銳、凄厲、如同萬鬼同哭的恐怖尖嘯!實質化的聲波如同無數把無形的、高速旋轉的鏈鋸利刃,以骨燈為核心,狂暴地向四面八方無差別地席卷開來!空氣被切割,發出令人牙酸的嘶嘶聲!

“呃啊——!”離得最近的趙助理首當其沖!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而扭曲的慘叫,雙手死死捂住耳朵,眼球因巨大的壓力而瞬間暴突,布滿血絲!臉上血色盡褪,如同刷了一層白堊!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般軟倒在地,四肢劇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嘴角甚至開始不受控制地咧開,浮現出那標志性的、瀕死的詭異微笑!

更遠處的普通客人,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被這恐怖的聲浪余波掃中。有人痛苦地蜷縮在地,發出嗬嗬的抽氣聲;有人如同瘋魔般,用頭瘋狂地撞擊著堅硬的桌面,砰砰作響;有人則如同老吳他們一樣,臉上肌肉扭曲,開始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種令人心底發寒的詭異微笑!

聲波利刃無差別地切割著空間,也狠狠撞向嚴陣以待的周正和首當其沖的陳墨!

周正反應快如閃電!在燈光熄滅的瞬間,他藏在西裝下的手已按在了腰間特制配槍上!但聲波的攻擊無形無質,快得超乎想象!他只覺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卡車迎面撞上!眼前猛地一黑,喉頭一甜,一股腥熱的液體涌上口腔!他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數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隔斷上,手中的槍也差點脫手飛出!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劇痛瞬間傳遍全身!

陳墨更是如同身處風暴中心!那恐怖的聲浪如同毀滅性的海嘯般將他徹底淹沒!心臟仿佛被無數根冰冷的、帶著倒刺的骨刺同時貫穿、瘋狂攪動!劇痛幾乎讓他瞬間失去意識!在意識模糊、瀕臨崩潰的邊緣,他仿佛“看到”了儺面視界中的景象在現實重演——無數根慘白的能量骨刺在幽藍鬼火的映照下憑空生成,密密麻麻,如同暴雨般向他攢射而來!目標直指他的眉心!

生死一線!陳墨眼中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決絕!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混合著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刺激了即將渙散的神經!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求生本能,都凝聚成一個尖銳無比的念頭,如同投石機射出的最后一顆石彈,狠狠射向剛才在精神視界中捕捉到的那個燈座底部的關鍵點!

“烏梅……核……破!”他喉嚨里擠出破碎的、帶著血沫的嘶吼,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將儺面帶來的、那一點微弱卻堅韌的精神感應,強行榨取出來,化作一柄無形無質卻凝聚了破邪意志的精神長矛,狠狠刺向燈座底部那個深褐色的、干癟的圓點!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漣漪,在狂暴肆虐的聲波海洋核心悄然蕩開。

噗!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燭芯被掐斷、燈花爆裂般的輕響,從那座爆發出妖異藍光、如同邪魔心臟般跳動的人骨燈方向傳來。

下一秒,奇跡發生了!

那狂暴肆虐、幾欲吞噬一切的幽藍鬼火,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扼住了核心,猛地一滯!膨脹的火焰劇烈地搖曳、顫抖,如同風中殘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內塌縮、黯淡!僅僅一兩個呼吸間,那半人高的恐怖鬼火便萎縮下去,變回原來那簇冰冷的、只有拳頭大小的幽藍火苗。雖然依舊在燃燒,但那股毀天滅地的恐怖氣息和尖銳刺耳的萬鬼哭嘯,如同被按下了靜音鍵,驟然減弱了大半!

籠罩在眾人心頭的致命壓迫感和心臟撕裂般的劇痛,也隨之大大減輕!倒地的趙助理停止了抽搐,只是癱軟如泥,生死不知。那些瀕臨崩潰邊緣的客人也停止了自殘行為,茫然地癱倒在地喘息。

陳墨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脫力般單膝跪倒在地,雙手撐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汗水如同小溪般順著額角、鼻尖滴落,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剛才那一下精神沖擊,幾乎耗盡了他的心力。他艱難地抬起頭,在搖曳不定的幽藍光線下,看到龍燚(燭龍)依舊端坐在那張沙發上,身影在光影交界處顯得模糊不清。

但陳墨清晰地感覺到,兩道冰冷、怨毒、如同淬了劇毒的蛇牙般的目光,正穿透幽暗,死死地釘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中充滿了意外、憤怒,以及……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危險的興趣。

龍燚緩緩站起身,深紫色的絲絨唐裝在幽藍光線下泛著詭異而華貴的光澤。他不再看倒地的助理和一片狼藉、驚魂未定的賓客,淺琥珀色的眼瞳如同精準的探照燈,牢牢鎖定跪在地上的陳墨。薄薄的嘴唇微微開合,無聲地吐出幾個清晰的字形。

陳墨讀懂了那口型,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進心里:

“儺師……你……很好。”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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