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場大雨好像已經停了
- 銀球撞碎星光時
- 梔子敘
- 2039字
- 2025-08-07 12:26:06
凌晨五點,京都仍在沉睡,許朝顏拉開房間里密不透風的窗簾。窗外天灰蒙蒙的,太陽尚未蘇醒,她迅速洗漱完畢,換上一身黑色沖鋒衣褲,戴上鴨舌帽與墨鏡,背起黑色登山包,拿起梳妝臺上的手串,驅車駛離云棲小筑。
近六點抵達瑤光寺山腳下,許朝顏從副駕取過洋桔梗,塞進半開的登山包,隨即背著包開始爬山。
今日是農歷十五,不少年輕人陪長者上山祭拜,她178公分的身高裹在清一色的登山服里,透著幾分陰郁,唯獨登山包里露出的白色桔梗成了點睛之筆,引得不少登山者側目。
常年身處聚光燈下的她卻恍若未覺,只顧著朝瑤光寺行進。
爬至不到三分之一路程,人流漸稀,許多人改乘纜車,許朝顏的速度不降反增。
7點20分,她終于抵達瑤光寺門口,此時門外已聚集不少觀光者,都在等大門開啟沖進去上頭柱香。
七點半寺門一開,眾人蜂擁而入,唯有背著桔梗花的許朝顏靜立原地,安然等候。
“硯白,快看!那不是你的緋聞女主角嗎?”謝清越指著寺門前紋絲不動的許朝顏,“你們倆還真有緣!”
許朝顏摘下墨鏡揣進兜里,取下手腕上的佛珠遞給知客僧,雙手合十道:“師父,我想見賢檀法師。”
知客僧端詳著佛珠上的“許暮”二字,伸手示意:“施主,請隨我來。”
賢檀法師見她出現在院中,輕嘆一聲:“阿彌陀佛,施主終究還是來了。”
“賢檀法師,今日多有叨擾。”許朝顏雙手合十,微微欠身,“我想親手為她供奉一盞長明燈。”
“施主,請隨我來。”賢檀法師引著她往福寧殿去。許朝顏在殿外供奉完長明燈,取出登山包里的桔梗,抱著花走進殿內。
福寧殿內,當牌位上“唐暮顏”三字撞入眼簾時,許朝顏霎時紅了眼眶。她將桔梗放至案臺,左手持香,借殿內長明燈點燃,而后跪在蒲團上。
“唐暮顏,我來看你了,帶了你最愛的桔梗。”
“你知道嗎?我考上了你心心念念的大學,那里的人真的很好。”
“唐亦川居然公開認我這個女兒了。”
“媽,許女士……也開始了新的人生。”
“好像,那場大雨已經停了。”
“可我怎么還是這么想你,真的好想你……”
她在蒲團上跪了許久,直到線香的灰燼落在手背上,才后知后覺地起身,將香插入香爐,轉身邁向門外時,許朝顏終究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姐,我走了,下次……下次再來看你。”
“阿彌陀佛,人生聚散本是常態。因緣而起,皆是注定。一念皆是一劫,一念放下便是重生。”站在殿外的賢檀法師望著一步三回頭的她,輕嘆道,
“施主,合會有別離,無常難得久。”
再次聽到這句話,許朝顏鼻尖一酸,嗓音沙啞:“賢檀法師,今日多謝了。”
謝清越從瑤光寺求完玉觀音吊墜出來,便一直沉默著。
江硯白察覺到他的異樣,清了清嗓子問:“怎么不開心?不是剛求到玉觀音嗎?”
謝清越像個犯錯的孩子,聲音悶悶的:“我剛才說錯話了。”
“你還會主動認錯?”江硯白來了興致。
“我剛說你和她很配……可我沒想到她是來……”話說到一半,謝清越愈發愧疚。
“到底怎么了?”江硯白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那串佛珠,是供奉牌位的家屬才有的。”謝清越艱難開口,
“尋常人家,不會在清明節以外的日子來祭拜的。”
說罷,他覺得心頭愈發沉重。
許朝顏剛坐進車里,手機便響了起來。看清屏幕上“唐老爺子”四個字,她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愣了好一會兒才接起。
“朝朝啊,這會兒在不在家?”電話那頭傳來老人慈祥溫和的聲音,像曬過太陽的棉絮,帶著讓人安心的暖意。
“太爺爺,我出門了。”許朝顏的聲音不自覺放軟,帶著幾分乖巧。
“這樣啊,”老人的語氣里掠過一絲淺淡的失落,很快又揚起笑意,
“那你明天有空嗎?太爺爺和太奶奶想見見你。”
“明天有點事,”許朝顏指尖輕輕摩挲著手機邊緣,猶豫了一下,“后天可以嗎?”
“好,好。”老人連忙應下,聲音里透著藏不住的歡喜,
“那你后天回老宅來,我讓你周爺爺給你做你小時候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掛了電話,許朝顏望著車窗外的天色,心里泛起一陣說不清的滋味。
夜里洗漱完躺到床上,睡意遲遲未到,兒時的片段像潮水般涌上心頭。
許若黎和唐亦川的故事,說穿了不過是一場女明星嫁入豪門的悲劇。惡婆婆的百般磋磨,丈夫的沾花惹草,再加上許若黎那份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戀愛腦,一步步將日子熬成了灰燼。
嫁入唐家沒多久,許若黎便生下一對異卵雙胞胎。可只因兩個都是女孩,自出生起就沒得到婆婆半分好臉色。
隨著許朝顏和唐暮顏漸漸長大,兩人的長相差異越來越明顯,外面的風言風語也像野草般瘋長。
唐亦川本就耳根子軟,被流言攪得沒了理智,竟偏執地認定許若黎給自己戴了綠帽。
盡管親子鑒定清清楚楚地擺在眼前,證明兩個孩子都是他的骨肉,可在唐母的攛掇下,他還是鐵了心和許若黎離了婚,而許若黎沒能爭到孩子的撫養權。
唐暮顏因為眉眼像極了唐母早年夭折的女兒,被留在了唐母身邊;而長得像許若黎的許朝顏,則被丟進了唐家老宅,由唐老爺子一手帶大。
許朝顏八歲那年,唐母總算又給唐亦川敲定了一門親事。對方提了條件,要求把養在身邊的唐暮顏送出國。
一心想抱孫子的唐母半點沒猶豫,立馬著手安排。可誰也沒料到,唐暮顏所乘坐的那架飛機,竟遇上了極端天氣,最終落得個機毀人亡的結局。
黑暗中,許朝顏睜著眼,指尖無聲地攥緊了被角,那些深埋的痛楚又一次悄悄漫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