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星芒憶石

王皓軒的指尖在門楣那道星芒狀憶石上停頓了三秒。這枚憶石是母親臨終前的記憶結晶，淡金色的光紋里總浮動著她最后那個未完成的手勢——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推開。每當他觸碰它，后頸那道淡青色印記就會發燙，像有團火在皮膚下游走。

“又在跟石頭較勁？”楊晨澤的聲音撞碎晨霧。少年斜倚在巷口的憶石柱上，黑色長袍的金紋在晨光里流動，腕間的蛇形銀鐲與王皓軒后頸的印記隱隱呼應。他晃了晃掌心的暖橙色光團，里面炸開糖畫攤的甜香與孩童的笑，“城南老李頭新收的記憶，說是‘喜樂憶’，能治你這‘記憶過敏’的毛病。”

王皓軒后退半步。光團里的喧鬧像針一樣扎進太陽穴，疼得他眼前發黑。他從記事起就不能碰任何人的記憶——守憶者說這是“天缺陷”，是被回聲粒子排斥的證明；楊晨澤總笑他是“被記憶嫌棄的人”，卻總在他頭痛發作時，默默遞上塊安神的冷玉。

“我媽說過，別人的記憶碰不得。”王皓軒摸著后頸的印記，那里的溫度還沒褪。十年前母親消失在霧海的那個清晨，這枚星芒憶石突然出現在門楣上，印記也是那天浮現的。

“你媽？”楊晨澤嗤笑一聲，收起光團搭住他的肩，力道比平時重了些，“十年前就化在霧海里的人，說的話能當圣旨？走，今天守憶者召集，去晚了又要聽那老石頭念叨。”

穿過憶核城的主街時，王皓軒總覺得背后有視線在爬。街道兩旁的建筑是用憶石砌的，淡紫色墻壁里浮動著百年前的記憶碎片：穿盔甲的士兵在歡呼，戴銀冠的女人在哭泣，還有片模糊的霧海，總在他眼角余光里翻涌。他忽然停在一家記憶鋪前，櫥窗里擺著枚月牙狀憶石，里面凝固著個女人的側臉，眉眼間竟有幾分像母親。

“看什么呢？”楊晨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臉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這種劣質憶石都是偽造的，騙外地人的。”他拽著王皓軒往前走，“別耽誤了時辰，守憶者今天要宣布‘無憶之風’的應對方案。”

街角陰影里，灰袍女人正用銀網兜住團灰白色霧靄。兜帽滑落的瞬間，王皓軒看見她左臉有道憶石碎片劃的疤，像條凝固的閃電。最詭異的是她周身——沒有任何生物該有的記憶光團，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所有過往。

“拾霧人？”王皓軒攥緊拳頭。按憶核律法，霧海邊緣的流浪者不準踏入內城，他們被視為“記憶的污染源”。

女人猛地轉頭，那雙眼睛比霧海還冷。王皓軒的心臟突然抽痛，后頸的印記燙得像要燒起來。他分明看見女人袖管里露出半截銀鏈，鏈墜是枚破碎的星芒，和他家門楣上的憶石一模一樣。

“連淼。”楊晨澤的聲音沉得像深淵，“霧海里最瘋的拾霧人，據說能從忘川霧里撈出死人的記憶。去年城西張大戶丟了亡妻的憶石，就是找她尋回來的，代價是半條胳膊的記憶。”

灰袍女人已經消失在巷尾，只留下縷若有若無的冷香。王皓軒摸著發燙的后頸，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記憶結晶里，也有這樣一縷香氣，混著霧海的咸腥味。他回頭望了眼那家記憶鋪，櫥窗里的月牙憶石不知何時暗了下去，像被什么東西吞噬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