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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風暴前夜

華國,江城,江城大學。

圖書館三樓的靠窗角落,是林望舒的專屬領地。

這里的氣壓似乎總比別處低一些。方圓一米之內,書籍按高低精準排列,筆筒里的三支筆永遠保持著筆尖朝上的姿態,就連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文獻資料,都分門別類地歸置在十幾個命名嚴謹的文件夾里。

此刻,林望舒正戴著剛剛眼鏡店換的眼鏡,眉頭微蹙,指尖在觸控板上輕快地滑動。屏幕上顯示的,并非時下社交媒體上刷屏的娛樂八卦,而是一篇來自《自然》期刊預印本的論文——《關于C/2025 R1彗星塵埃樣本中異星有機孢子結構的初步分析》。

他的表情近乎冷漠,似乎周圍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但此時的江城大學圖書館確實算不上安靜。

“喂,哥們你上博客看了嗎?帝都天文臺剛發布的最新照片,‘蓋亞之淚’真美爆了!”,

“不是哥們你有別的形容詞嗎?我早就訂好位置了,今晚在攬月坡,專家說那里視野最好。”

“情侶觀測專座都炒到四位數了,瘋了吧!”

“得了吧,咱江城富豪還是多,四位數都搶不到票呢。水稻軟件三秒鐘不到就空了,我支付窗口都彈不出來”

壓低了聲音的議論,像夏日午后的蚊鳴,嗡嗡作響,試圖鉆進林望舒的耳朵。他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伸手從書包掏出了一支酒精噴瓶,按壓噴灑在剛剛因為放置舊書導致落灰的區域,再用專屬的藍色小方巾不緊不慢地擦拭了兩遍。

這是一種刻在骨子里的秩序感,或者說是輕微的潔癖與強迫癥。

“我們的林大學霸,是不是又打算把自己焊在這張椅子上,跟你的細胞和病毒共度良宵啊?”

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林望舒的動作停頓了半秒。不用抬頭,就能從這熟悉的語調和獨有的白茶香水味中,判斷出來者是誰。

除了蘇星落,沒人會用這種方式打擾他。

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明媚動人的臉。蘇星落正雙手撐在他的書桌上,微微俯身,一雙靈動的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屏幕上的復雜圖譜。因為剛剛上完舞蹈課,額前還有幾縷被薄汗浸濕的碎發,身上那股淡淡的白茶香,沖淡了周圍古舊書卷的沉悶氣味。

“我在看正事。”林望舒推了推眼鏡,語氣平淡地回應。

“全江城大學的人都在討論今晚去看‘蓋亞之淚’,這才是天大的正事好嗎?”蘇星落不滿地鼓了鼓嘴,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戳了戳屏幕上的孢子結構圖,“這是什么?長得好奇怪,像個發霉的病毒。”

“精準的描述。”林望舒的嘴角難得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它就是一種來自外星的有機孢子,從科學角度看,它比那顆彗星本身有價值得多。你不覺得奇怪嗎?一顆流浪彗星,攜帶的有機物結構竟然完整到這種地步,幾乎突破了現有天體物理學的所有模型。”

他習慣性地想深入探討下去:“而且你看它的蛋白質折疊方式,這完全是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編碼邏輯,如果能破解,對于生命科學而言……”

“停!”蘇星落及時打斷了他的學術報告,做了個投降的手勢,“林望舒同學,我拜托你,暫時把你那顆塞滿數據的大腦切換到我的男朋友模式,好嗎?我不想聽什么編碼邏輯,我只想知道,你今晚到底陪不陪我去看流星雨?”

林望舒沉默了。他的視線重新落回屏幕,那篇論文的結論部分,作者用極小的篇幅提了一句:“……其高活性與未知的傳播特性,提示我們應對潛在的生物污染風險保持最高級別的警惕。”

但是,這一句話在鋪天蓋地的宣傳當中猶如一粒渺小的塵埃,無人在意。

“你知道嗎?”蘇星落見他不說話,干脆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雙手托著下巴,認真地看著他,“我室友小倩跟我講了,對著‘蓋亞之淚’許的第一個愿望,會特別靈驗。我想許個愿,和我們有關的。”

她的聲音放得很輕,眼神里帶著某種林望舒無法用邏輯去分析的、柔軟而明亮的東西。

那種東西,總能精準地擊中他防御機制中最薄弱的一環。

他終究還是妥協了。

“……幾點?”

“七點!攬月坡見!”蘇星落get到他的松口,立刻多云轉晴,興奮地站起身,“不許遲到!遲到一分鐘,你就自己跟著你的移液槍過去吧!”

她像一陣風似的,留下一陣淡淡的白茶香,消失在了書架的盡頭。

林望舒無奈地搖了搖頭,但目光里,卻透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暖意。他關掉了那篇論文,打開一個大綠書APP,開始搜索“情侶看流星雨必備物品”這種他平日里絕不會理會的詞條。

“嘿,哥們看啥呢。”冷不丁肩膀被拍了一下,一個壯碩的身影擠了過來,正是他的室友,孫哲,外號“胖子”。

“呦,研究上新課題了?《母豬的產后護理》?不對啊,這怎么還有浪漫燭光晚餐呢?”胖子看到他搜索的內容,立刻怪叫起來,“可以啊望舒,又要和我們的蘇女士一起共度良宵啦?”

刷一下,林望舒那張長期冷酷的臉蛋竟然微微有了些紅暈,“圖書館呢,小點聲”。

“好了,不調侃你了,一提到蘇女士你就這樣。”胖子嘿嘿一笑,“對了,跟你說個事兒。今天病毒實驗課的小組期末報告,許志那孫子又沒來。老樣子,活兒我們全干了,他到時候過來簽個名就行。”

聽到“許志”這個名字,林望舒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胖子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啐了一口:“媽的,一想到那家伙我就來氣。上學期就是,屁事不干,舉報他,他還偽造證據倒打一耙。望舒,你說這玩意兒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整個學期見不到幾面,來了也跟個死人一樣,看誰都像欠他八百萬似的。”

“別理他。”林望舒的聲音冷了下來,顯然也不想多提這個名字。

“行吧,反正以后畢業了也見不著了。”胖子擺了擺手,“不聊這晦氣玩意兒了。晚上我也去攬月坡,星落嫂子可是答應給我介紹對象的,記得給我帶二食堂的香酥炸雞柳啊!”

說完,他便歡快地拿起文件夾,得意洋洋地走了。

林望舒看著屏幕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必備物品”,心中那股因為許志而泛起的不快,又漸漸被對夜晚約會的期待所沖淡。

夜幕降臨,整個江城都仿佛被節日的氛圍所籠罩。

通往郊區攬月坡的國道上,車流匯成了緩慢移動的燈河。林望舒和蘇星落并肩走在上山的小徑上,胖子則跟著星落介紹的對象在后面。周圍是三三兩兩的學生情侶和結伴而來的家庭。孩子們的嬉笑聲,情侶亦或是曖昧對象間的低語聲,朋友之間的調侃聲,交織成一曲風暴來臨前,屬于人間的最后交響。

“冷不冷?”林望舒注意到蘇星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便自然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不冷呀,是因為興奮才這樣噠!”蘇星落沖他甜甜一笑,順勢挽住了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你看,好多人啊。感覺全世界都在期待著同一件事,沒有爭吵,沒有隔閡,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林望舒沒有說話,只是任由她靠著。他抬頭望向深邃的夜空,繁星點點,一輪明月高懸。一切都顯得那么靜謐且祥和。但他的心里,卻始終盤旋著那個結構詭異的孢子模型,以及那句關于“生物污染風險”的警告。

是他太多慮了嗎?或許吧。或許就像蘇星落常常說的,天塌下來,總有更高的人頂著。

在擁擠中,他們終于登上了攬月坡的頂端。這里是一片開闊的草坪,早已人山人海。人們鋪開野餐墊,架起望遠鏡,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期待與幸福的笑容。

“快看!來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人群瞬間沸騰起來。

林望舒順著所有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天際線的盡頭,一道幽藍色的光芒,如同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從漆黑的宇宙幕布中緩緩滲出。

“難怪叫蓋亞之淚啊,”人群中有人驚呼。

那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長,最終化作一條橫貫天宇的、壯麗璀璨的彗尾。它安靜地懸掛在那里,仿佛匯聚了世間所有的光與美,神圣得令人不敢呼吸。

那一刻,所有的喧囂都消失了。

世界仿佛只剩下這片無聲的星空,和身邊那個人的呼吸。

林望舒感覺到,蘇星落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微涼,卻握得異常用力。他轉過頭,看到她正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幽藍的光芒下微微顫抖,嘴唇翕動,像是在許下一個無比鄭重的愿望。

那一瞬間,林望舒的心,前所未有地柔軟下來。所有的理性、分析、擔憂,似乎都被這無邊的浪漫所融化。

或許,偶爾沉醉在這場虛幻的美景里,也挺好。

他回過頭,重新望向那條壯美的“蓋亞之淚”,心中第一次的不再是分析它的構成與軌道,而是單純地欣賞著它的美麗。

他沒有注意到,就在那片幽藍的光芒中,一些肉眼完全無法看見的、直徑僅用微米計算的粒子,正掙脫彗尾的束縛,如同億萬蒲公英的種子,悄無聲息地,開始飄向這顆它們覬覦已久的藍色星球。

風暴,已在每個人的頭頂,悄然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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