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玄鈞看著再次被推回的木盒,輕輕搖頭:“錦淮兄,今日我洛氏所得,已遠超那株靈種本身的價值。”
“這份情誼,遠比任何寶物都重。這地火珠,錦淮兄還是收回吧。”
“哈哈哈,”郭錦淮聞言大笑,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炫耀和戲謔:
“玄鈞可知,此次為兄借著這陣東風,撈了多少靈玉?”
“無論多少,皆是兄臺運籌帷幄,應得之利?!甭逍x對此并不十分在意。
郭錦淮神秘一笑,湊近洛玄鈞耳邊,用幾乎微不可聞的氣音說道:“三百余萬枚!”
洛玄鈞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第一次露出難以置信的驚容:“怎會……如此之多?!”
這筆巨款,莫說是他洛氏,便是當初盤踞重山近三百年的高氏,傾其所有也未必能立刻拿出。
“全賴郭家往日確有些不清不楚的舊賬,那些人疑心甚重,我的人這騙局方才如此順利。”郭錦淮嗤笑一聲。
語氣中滿是譏諷:“一條信息,五萬靈玉作定金,短短兩日,便有數十人乖乖奉上?!?
“聽聞是‘獨家秘聞’,生怕落后于人,倒是爽快得很。更有甚者,直接給了二十五萬靈玉。”
“可惜時間倉促,若再多給我兩日工夫,便是五百萬靈玉,也未必是難事?!?
他略帶遺憾地咂咂嘴,隨即又道:“不過我派去的那人也吃了不少苦頭,被好幾家暗中種下了追蹤探查的術法,甚至還有巫術,蠱毒。如今還躲在陣法里不敢出來,正忙著祛除呢?!?
為了取信于人,郭錦淮派出的心腹本就是聚寶閣內部人員,許多參與拍賣的人都曾見過其面。
加之其引氣后期的修為,索要靈玉而非更珍貴的寶物,也顯得更為合理,不易惹人生疑。
洛玄鈞緩緩點頭,徹底明白了其中關竅:“如我洛氏這般小族,一年歲入亦有十余萬靈玉。”
“對于那些實力雄厚的家族而言,以十萬靈玉博一個可能奪取至寶的機會,誘惑確實極大?!?
這就像那日在賭坊,他以二十枚玉符博三倍利潤。
輸了,不過皮毛之損。贏了,卻是盆滿缽盈。
那些人的心態,與當時的他別無二致。
“所以,玄鈞,”郭錦淮再次將烏木盒推到他面前,笑意盈盈:“這地火珠,你就安心收下吧。若非你之謀劃,我也發不了這筆橫財。”
“若再推辭,倒顯得我矯情虛偽了。”洛玄鈞不再猶豫,手掌輕輕覆在烏木盒上,靈光一閃便將其收入儲物袋中。
隨即鄭重抱拳:“如此,便多謝錦淮兄厚贈!”
“你我之間,何須客套?!惫\淮擺擺手,斟滿兩杯酒,遞予洛玄鈞一杯,語氣難得帶上幾分感慨:
“雖與你相識不過五日,我卻覺與你甚是投緣,宛如相識多年的知己。玄鈞,你與我,實是同一類人?!?
“玄鈞亦是將錦淮兄當做知己。”洛玄鈞接過酒杯,坦然一笑。
兩人舉杯,對飲而盡。一切盡在不言中。
花船緩緩靠向岸邊,船頭輕觸碼頭,發出細微的聲響。
郭錦淮與洛玄鈞并肩立于船頭,夜風拂過,帶來些許涼意。
“玄鈞,張、蔡、周、白那四家,我已按你提供的路線,派人將‘消息’透露了過去?!?
“算算時辰,他們此刻怕是已乖乖入甕了。”郭錦淮望著岸邊隱約的火光,輕聲道。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嚴肅:“不過,為兄還有一言,望你仔細斟酌。”
“錦淮兄請講,玄鈞絕非偏聽偏信之人。”
“玄鈞莫怪為兄之言逆耳,”郭錦淮轉過頭,目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深邃:
“你今日所設連環計,看似精巧,實則處處皆是漏洞,猶如行走于懸崖邊緣,險之又險?!?
“若非那日我看出你眼中深藏的算計,主動與你將話挑明,替你補上了最關鍵的幾個環節?!?
“你的謀劃,早已敗露,功虧一簣不說,更會為洛氏惹來滅頂之災!”
“玄鈞,你需謹記,任何陰謀算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郭家的老祖,乃是真正的筑基大修!一念之間,便可決你洛氏生死存亡!”
洛玄鈞聞言,如遭雷擊,渾身一震,背后瞬間沁出一層冷汗,心中后怕不已。
聲音都帶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錦淮兄……你?!那……”
“無需驚慌。”郭錦淮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緩和下來:“說來也是巧合。一月之前,我家老祖應阜州孔家之邀前去論道,至今未歸?!?
“否則,為兄縱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此肆意妄為,更遑論配合你行事了?!?
“還有,昨日聚寶閣中,除郭文元外,尚有一位種靈后期的家族宿老坐鎮中樞,掌控大陣全局?!?
“郭文元數次暗中向其求援,請求壓制場面,但……那位長輩,恰是偏向于我這一系的。所以,他才選擇了冷眼旁觀。”
郭錦淮沒有再說下去,但其中的兇險與關竅,已不言而喻。
洛玄鈞聽完,心潮激蕩,感激與后怕交織。
他當即整了整衣袍,面色肅然,對著郭錦淮恭恭敬敬地抱拳,深深鞠躬,行了一個極為鄭重的大禮:
“錦淮兄今日點撥之恩、回護之義,玄鈞沒齒難忘!此恩不僅于我,更于我洛氏有存續之義!”
“他日但有所需,只需錦淮兄一紙書信,鳳鳴洛氏上下,必傾盡全力,萬死不辭!”
“玄鈞這是做什么?”郭錦淮連忙伸手將他扶起,無奈笑道:“為兄此言,絕非為了挾恩圖報?!?
“只是不希望你因一時智計得逞而小覷了天下英雄,日后行事還需更加沉穩周全才是。”
“玄鈞明白兄臺好意,絕無半分誤解?!甭逍x站直身體,目光清澈而真誠。
帶著前所未有的反思:“只是此恩實在太大!”
“不瞞錦淮兄,玄鈞自幼長于豐北邊陲,所見不過方寸之地,常聽族人贊我聰慧,言我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久而久之,難免生出驕矜之心,雖不至目空一切,卻也常自以為智計過人?!?
“今日聽兄臺一席話,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所思所想,何其稚嫩淺?。 ?
“若非兄臺護持,洛氏基業險些因我之狂妄而葬送!”
“此等點撥警醒之恩,堪比再造!它或許避免了未來洛氏在我手中的一場傾覆之禍!”
“玄鈞言重了。以你之聰慧,即便無我提醒,日后歷經世事,也自會明白這些道理?!?
見洛玄鈞真正聽進了勸誡,郭錦淮欣慰一笑,不在深言:“好了,天色將明,你我也該就此別過了。”
此時,花船已穩穩??堪哆叀?
洛玄鈞重重點頭,再次抱拳:“錦淮兄,珍重!望常通書信!”
說罷,他身形微動,如一片落葉般輕巧地躍上岸邊。
早已等候在側的何玉藍與袁青立刻迎了上來。
洛玄鈞轉身,望向船頭那道瀟灑不羈的身影,朗聲道:
“錦淮兄,后會有期!”
“玄鈞,后會有期!”
星月漸隱,東方既白,新的一天已然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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