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朱看著那副將，心中閃過了無數的人。

他是誰的孩子，誰的侄子，誰的外甥，他的父母是誰的孩子，誰的兄弟姐妹，他和玄威帝君是什么關系，他和天后娘娘是什么關系，自己罰了他，誰會派人來遞話······

折朱揉了揉腦袋，指著那副將：“肅廷，把他拖出去，軍杖二十。”

“元帥？！”明野一下子站了起來。

“其他人都去觀刑，海岳王跟本帥過來。”折朱不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轉身回了后堂。

明野回頭，狠狠地盯著宸羲：“海岳王，你給我等著！”

宸羲是無所謂，反正鳳族的人她是得得罪罪的，這個明野再難對付，也不可能比蘅儀還棘手。

她對著明野做了個挑釁的眼神，從桌子上拿起自己的單子，來到后堂又擺到了折朱面前：“你簽不簽么。”

折朱眉頭深鎖，他煩得要死，他每時每刻都煩得要死。

“你本事大，去鳴鳳營要啊。”折朱說，“封王三天，你手上死了一個鳳族神官，親手殺了一個龍族將軍，現在鳴鳳營副官又因為你挨了打，你真是一天也不閑著。”

他這么說著，倒是在單子上簽了準，叫親兵拿去支取，又繼續對宸羲道：

“陛下的使者昨天早上帶著云輦去偃山接你，卻撲了個空，當時陛下就用飛仙關的傳音瓶找過我了。我說你重傷昏迷，他便另派了使者，和藥王吉光一起來接你。”

“昨天嗎？”宸羲蒙了，“那人呢？”

“人還沒到。”折朱說，“吉光是藥王，乘云輦來的。”

宸羲無語。

天庭等級森嚴，貫穿在方方面面。

按照天庭律法，上神出巡該乘什么車、帶多少侍從、執什么儀仗，全部都有詳細的規定。

傳送陣這種東西，一般只是使者往來傳令或者緊急調兵時使用，上神們是不會踏足傳送陣這種低賤忙碌之人才會使用的靈陣的。

上神出巡，都會乘坐云輦。

云輦根據上神的身份和品階配以相對應的奢華裝飾，十分舒適平穩，為了防止乘坐者在途無聊，內部十分寬敞，配備書、茶、床榻等許多用來休憩和解悶的東西，完全可以算作是一座移動的宅子。

宸羲也有云輦，過去做天界公主時她就會乘坐云輦回偃山祭祖，成為海岳王之后，云輦的規格應該有所調整，但是具體是什么樣子她還沒見過，倒是霄翦她們捷足先登替她享受到了。

當然，云輦的速度比起傳送陣和御風，就要慢很多了。

宸羲常常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天庭的這些人愿意花數倍的人力物力去打造無比奢華的云輦來排解路途寂寞，也不愿意使用一盞茶的功夫就可以到達目的地的傳送陣。

玄極的使者從天庭去接宸羲只有使者自己，所以他會帶著云輦一起傳送，然后接到宸羲乘坐云輦回天庭。

但是這回來飛仙關的人還有吉光，吉光是不可能愿意走傳送陣的

宸羲大體算了算，吉光最好擺排場，玄極早晨下旨，吉光收拾停當至少在酉時之后。

天界除了天庭光明永存，其他地方也是有晝夜之分的，所以吉光不會選擇在當天出發，至少要等到第二天清晨。

這么算的話，他們最早也就是在今天早晨自己醒來之后才出發，到飛仙關快也要明天上午。

宸羲嘖了一聲。

忽然，她袖中的傳音鈴發出兩聲脆響。

宸羲露出一個笑容：“我剛才在偃龍營見到冽風了。”

“他是偃龍營副將，當然在。”折朱面色如常。

“有些事你們不打算查了是嗎？”宸羲問。

她指的是時越的死。

“時越死于魔軍之手。”折朱平靜地說，“凌岳也是。”

他提出了自己的交換條件。

“好啊。”宸羲很爽快地同意了交換。

凌岳的死本就是她一時激怒造成的意外，她也不想為了這個節外生枝。

“但是偃族兵役的事我不可能不管。”宸羲說，“當然了，比起人命，貢賦的問題我可以放一放，過去的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她也提出了自己的交換條件。

靈茅貢賦里面的貓膩可以按照上面的意思，讓時越把黑鍋全背了，但是偃族征兵的事她必須重新拿回主動權。

折朱頓了頓，忽然問道：“沐晴醒了？”

他知道，時越死后，偃族兵役就成了宸羲關最關心的事，但是從偃山到飛仙關再到今天早上的會議，宸羲一直都沒有提這件事，她很明顯是在等待機會。

沐晴身上匯聚了偃山所有問題的明線暗線，宸羲這些天，就是在等她能開口說話。

折朱自然也知道這其中的關竅，猜出方才傳音鈴發出響聲，一定是有人在向宸羲傳遞有關沐晴的消息。

“是啊，要讓某些人失望了。”宸羲笑著說，“走吧戰神大人，咱們回天庭。”

折朱想到吉光轟轟烈烈地來了飛仙關，又要撲個空，也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天庭，紫垣宮五明殿。

侍衛回報戰神和海岳王一同回到天庭的時候，玄極倒是有些蒙了。

“吉光不是早上剛走么，他們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折朱怎么也在？”玄極問。

“回陛下的話，戰神大人和海岳王君是直接從飛仙關走傳送陣回來了的，他們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海岳王君匆匆回了昭恩宮，折朱殿下也去了披金殿。”

玄極面露不悅：“折朱在搞什么鬼。”

從他派的使者去偃山沒有接到宸羲開始，玄極最擔心的就是折朱和宸羲之間達成什么超過他預期的合作。

這數萬年來，玄極一直致力于建立和鞏固天庭以血統為基礎的尊卑秩序，但對于他的理念，折朱并不十分贊同。

作為征戰沙場的將軍，折朱對于宸羲和偃龍族的感情更為復雜。

盡管并不足以動搖他對玄極的忠心，但是現在宸羲已經出現了很多脫離掌控的行為，玄極有些擔心事情朝著他不喜歡的方向發展。

在偃山時，折朱明知道他一定會在傳送陣修好之后派人去接宸羲回朝，卻還是帶著宸羲去了飛仙關前線，這明顯是在與他對著干。

現在偃族的那個沐晴也已經醒了，宸羲突然回來自然是為了此事，可折朱與她同路，他對這件事到底是什么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