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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匠鋪后院,油燈將慕容良和文茹雪的影子投在墻上,拉得老長。

桌子上攤著幾張新到的紙箋,墨跡未干。

文茹雪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砸在人心上:

“瑞昌號走的不是普通官倉陳糧,是標(biāo)注‘軍需備用’的專倉糧!那批舊軍械里,混著十張去年才配發(fā)嶺南軍的制式強弓!車馬行動用的是插著‘刺史府采辦’旗號的馬車,夜間通行,無人敢查。”

慕容良盯著那“軍需備用”和“制式強弓”幾個字,指尖略有顫抖,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些東西都敢動,怕是活到頭了!

這是已遠超普通貪腐,是動搖邊防、形同資敵的重罪!

一旦捅破,不僅康州,整個嶺南道乃至兵部、戶部都要掀起巨浪。

“李琰的位置,坐不穩(wěn)了。”文茹雪語氣冰冷,“即便他未直接參與,失察之罪跑不了。罷官都是輕的。”

慕容良沉默良久。

他想起李琰提拔他時的賞識,為他伸冤時的決絕,推廣新農(nóng)具時的務(wù)實,也有被迫壓制他時的無奈。

這是個想做事卻身陷漩渦的官。

“投名狀···份量夠了。”慕容良開口說道,“但怎么送出去,送給誰,才能保住我們自身,甚至···拉李琰一把?”

文茹雪看向他:“你想保李琰?”

“他若徹底倒臺,新來的刺史未必如他。康州剛有起色,經(jīng)不起再來一輪的折騰。于康州的百姓百害無一利,這世道難得有如李琰做實事的官,民心散了,官也就不再是官了!”

“況且,此事他未必知情,罪不至死。”

“你想怎么做?”

慕容良目光堅定,看向黑夜中刺史府方向,

“我去見李琰!”

“點他一下。個中厲害,他比我清楚,如何抉擇,由他定奪!”

“幫!”

“幫的是康州的百姓!”

“也幫的是一位初心未改的州府官員!”

次日,慕容良敲開了刺史府的大門。

廨屋內(nèi),李琰正對著一份稅賦簡報揉著眉心,滿臉疲憊。見慕容良進來,他勉強笑了笑:“慕容先生,可是為農(nóng)具售價之事?若有難處···”

“使君,”慕容良打斷他,開門見山,“今日前來,非為私利。近日城中有些關(guān)于官倉和軍械的流言,甚囂塵上,不知使君可曾聽聞?”

他故意說得模糊。

李琰眉頭一皺:“流言蜚語,何時斷過?本官忙于政務(wù),無暇理會這些。”

“有些流言,關(guān)乎‘軍需’、‘制式’、‘采辦旗號’。”慕容良緩緩扔出幾個詞,仔細觀察著李琰的反應(yīng)。

李琰先是疑惑,隨即像是想到什么,臉色驟變!

他從座椅上彈起,打翻了手邊的茶盞,茶水濺了一案!

“你···你從何處聽來?!”

聲音里帶著驚惶。

“使君只需知道,紙包不住火。”慕容良低頭用手彈了彈衣服上的微塵,“此刻,恐怕不止康州有人知道。巡察使離開康州已久,沿途驛站,消息靈通之處甚多。”

李琰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跌坐回椅中,手指顫抖著:“他們···他們竟敢···”他顯然意識到事態(tài)嚴重性遠超他的想象,自己這個代刺史恐怕要大禍臨頭!

“慕容先生!”李琰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急切地看向慕容良,“本官···我···我對此確不知情!先生既有消息來源,可知···可知該如何應(yīng)對?還請先生教我!”

他連自稱都忘了。

慕容良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心中暗嘆。

這就是官場,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使君此刻,一動不如一靜。”慕容良平靜道,“立刻暗中封鎖相關(guān)倉庫,派絕對心腹看守,但切勿打草驚蛇,更不可擅自審問相關(guān)人員。所有往來文書、賬目,立即封存,一件不許少,也一件不許動。”

“然后呢?”李琰急問。

“然后,上書。”慕容良放緩語速,“不是給京城的衙門,而是以八百里加急,直送巡察使吳元禮行轅!奏報內(nèi)容,只陳述事實:于日常巡查中發(fā)現(xiàn)官倉軍糧、軍械數(shù)目或有疑點,涉及商戶若干,因事體重大,不敢擅專,恐涉邊防,故緊急上報巡察使定奪!”

“切記,只報疑點,不下結(jié)論,不攀扯任何人,更不提流言來源!”

李琰眼睛一亮!

這是把燙手山芋和查案的功勞,一起扔給吳元禮!自己只落個“謹慎盡職、及時上報”的名聲!

雖然失察之罪難免,但至少避免了包庇、隱瞞甚至同流合污的嫌疑!或許吳元禮,也會網(wǎng)開一面,只因這天大的功勞。

操作得當(dāng),或許能爭取個革職留任甚至戴罪立功!

“妙!先生大才!”李琰激動的聲音發(fā)顫,立刻鋪紙磨墨,“我這就寫奏報!”

“使君且慢。”慕容良按住他的手,低聲說道,“此間事了,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這匠鋪,恐難再留康州。望使君看在往日情分,在我離去后,對鋪中匠人及其家人,稍加照拂。”

“我身邊啞女還小,也望大人能收留,做一使喚丫鬟也好,不枉這份情義!”

李琰一愣,隨即重重點頭:“先生放心!只要李某還在其位一日,必不讓人為難他們!”

“啞女一事,若來府中,做什使喚丫鬟,我認作干女兒,撫養(yǎng)其成人,還請先生放心!”

慕容良拱手深鞠一躬:“如此,多謝使君。”

“至此一別,你我便有緣再見,山高路遠,望卿珍重!”

“告辭!”

李琰依依惜別,只道有緣再續(xù)。

離開刺史府,慕容良回到匠鋪,開始安排后事。他叫來劉鐵匠、王木匠和啞女。

“鋪子,可能要關(guān)一段時日。”慕容良說得平靜,“這些日子掙的錢,除去本錢,你們?nèi)朔至恕8髯詫€出路,若日后我還回來,鋪子重開,你們?nèi)暨€想來,工錢照舊。”

劉、王二人面面相覷,雖有不舍,但也知東家必有難處,感激地收了錢。

“劉師傅、王師傅,你倆暫且去找文姑娘辦理事情吧,我和啞女說兩句話。”

慕容良拉著啞女,雖相識時間不長,但也是苦命人,他知道在這個世道托付給李琰是最好去處,至少李琰能暫時護其周全!

慕容良把與李琰所談之事,緩緩說于啞女,啞女眼圈紅了,拉著慕容良的衣角不肯放。他見不得這種類似生離死別的場面,拉著啞女找到文茹雪。

文茹雪默默收拾好細軟和賬本,將那本記錄著康州諸多隱秘的冊子貼身藏好。她又好生安慰啞女,一再答應(yīng)會有再見之時,啞女才肯前往刺史府。

當(dāng)夜,慕容良和文茹雪坐在昏暗的后院,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更梆聲。

“都安排好了?”文茹雪問。

“嗯。李琰的加急奏報,此刻應(yīng)該出城了。”慕容良看著漆黑的夜空,“吳元禮收到消息,必定如獲至寶,會以最快的速度殺個回馬槍。”

“康州的天···要變了!”

“我們什么時候走?”

“等風(fēng)起!”慕容良感嘆道,“等第一道雷劈下來,趁亂離開。”

兩人不再說話。

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康州城像一口燒紅的鐵鍋,蓋子即將被徹底掀開。

而他們,已站在了鍋沿,只等那最后的熱浪撲來,便抽身遠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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