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林硯之把《雪國》翻到第三十二頁時，筆尖突然在頁邊頓住了。

對面的江熠正對著筆記本寫程序，陽光順著他握筆的指縫淌下來，在鍵盤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這場景她看了整整一個學期——江熠總愛坐在這個位置，左手邊永遠放著半瓶冰可樂，代碼敲到一半會習慣性轉筆，筆桿在虎口處轉出淺淡的紅痕。

可今天不一樣。

剛才江熠伸手去夠桌角的橡皮，袖口蹭過她攤開的筆記本。林硯之盯著那道淺灰的擦痕，突然發現自己讀了三遍的句子，一個字也沒進腦子里。

空調的風帶著點涼意吹過來，江熠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的手指很長，骨節在陽光下看得很清楚。林硯之突然想起上周小組討論，他就是用這只手，把滑落的眼鏡推回她鼻梁上。當時她只覺得鏡片有點涼，現在卻好像有團溫熱的東西，堵在喉嚨口。

“這行代碼總報錯。”江熠的聲音突然響起，他把筆記本往她這邊推了推，“你幫我看看？”

林硯之低下頭，鼻尖差點碰到他的手背。他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味，混著圖書館舊書的氣息，很干凈。她的指尖在觸控板上滑動，視線卻總往他握著鼠標的手上飄。

“應該是循環條件錯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發飄。

江熠“嗯”了一聲，側過身來改代碼。他的肩膀離她只有一拳遠，林硯之能感覺到他呼吸的節奏。窗外的香樟樹影晃了晃，她突然很想伸手，碰一下他垂在額前的碎發。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就猛地攥緊了筆。

江熠改完代碼抬頭，正好撞上她的目光。他愣了一下，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怎么了？”

林硯之張了張嘴，沒說出話。陽光穿過玻璃窗，在兩人之間織成一張暖融融的網。她看見江熠的耳朵慢慢紅了，像被夕陽染過的云。

“沒什么。”他先移開視線，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兩個字，又停下來，“林硯之，”他的聲音很輕，“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吃食堂的糖醋排骨？”

林硯之看著他緊抿的嘴唇，突然笑了。她點了點頭，聽見自己的心跳，比鍵盤敲擊聲還要響亮。

窗外的風掀起書頁，把那句沒讀完的話，吹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