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由規則塵埃構成的鏡面大地,無聲地承載著穹頂之上那片被強行凍結后又抹除的、純凈無瑕的虛空。歸墟之門的殘痕已消,如同從未存在。然而,西北方向,那幽藍色的死亡漩渦卻如同宇宙的毒瘡,在林默混沌暗金力場的絕對壓制下,發出無聲的、令人靈魂顫栗的嘶吼。
林默懸立于廢墟中央,新生的軀殼流淌著內斂的暗金星輝。右眼的混沌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著,核心那點熾白的星核本源光芒刺目,冰冷地解析著幽藍漩渦深處那狂暴、貪婪、不斷向內塌陷的人造黑洞雛形——歸墟之核。
每一次旋轉,都帶來神魂層面海量的信息沖擊:空間被強行撕扯的褶皺,物質被分解為基本粒子的哀鳴,能量被無情吞噬的軌跡,以及那核心處不斷坍縮、積蓄著毀滅性反撲的恐怖法則結構。壓制它,如同用無形的巨手扼住一頭宇宙級兇獸的咽喉,每一秒都消耗著浩瀚的力量。右掌那通往虛空的孔洞,此刻正散發出強烈的吸力,仿佛一個微縮的黑洞,呼應著遠處的吞噬,帶來陣陣撕裂般的隱痛。
時間……不多了。
那核心積蓄的反撲力量,如同被壓縮到極限的彈簧,隨時可能爆發!屆時,強行壓制的力場將被瞬間沖破,吞噬的狂潮將淹沒整個城市!
摧毀核心?
星核之瞳冰冷的計算瞬間得出結果:可行,但代價巨大。以他此刻新生的力量,全力爆發足以湮滅那黑洞雛形,但爆炸引發的次元風暴足以撕裂整個星球的空間壁壘,后果……同樣是毀滅!
引導?
將其放逐至更深層、更荒蕪的次元亂流?這是更優解!但需要精準撕裂空間,構建穩定的放逐通道,同時維持壓制……難度遠超抹除歸墟之門!對力量的掌控與消耗,是幾何級的提升!
冰冷的理智在星云中飛速權衡。凡塵的億萬螻蟻,于他何干?但……這片空間,這片剛剛被他以慘烈代價“守護”下來、烙印著某個存在最后余燼的空間……
他的目光,極其短暫地掃過那片光滑如鏡的地面——蘇晚晴最后消散的位置。那里,只剩下幾縷幾乎看不見的、帶著最后一絲星塵氣息的塵埃,正緩緩融入這片被他重塑的領域。冰冷空洞的感覺,如同跗骨之蛆,在全力對抗歸墟之核的間隙,悄然啃噬著神魂。
星瞳……
燃魂遁虛?
帶著寂滅烙印跳入深層空間亂流?不過是延長了痛苦,加速了消亡。待此間事了……
就在這心神被壓制與毀滅占據的剎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純凈到不可思議、帶著無盡悲傷與依戀的靈魂波動,如同從宇宙盡頭的寒夜中掙扎而出的、最后的螢火,毫無征兆地……穿透了林默全力布下的冰冷力場,穿透了歸墟之核吞噬一切的恐怖威壓,輕輕地、卻無比清晰地……觸碰到了他右眼那旋轉的混沌星云!
林默的身體,第一次在對抗中……極其細微地……僵滯了一瞬!
右眼的混沌星云旋轉速度驟然……失控般地加快!
這波動……
是她?!
蘇晚晴?!
不可能!
靈魂燃盡,余燼飄散,存在徹底消弭!這是星核之瞳親眼所見,法則層面的確認!
然而!
那縷靈魂波動的源頭……赫然就在這片廢墟之中!就在……蘇晚晴身體最后消散位置的地面上!
星核之瞳瞬間鎖死目標!
只見在那片光滑的規則塵埃地面上,靜靜地躺著那枚由星塵晶核殘余能量凝聚而成的灰白色吊墜!此刻,這枚沉寂的吊墜,正散發出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灰白色光暈!光暈如同呼吸般明滅,每一次明滅,都伴隨著那縷微弱卻執著的、呼喚著“林默”的靈魂波動!
嗡——!!!
吊墜內部,那沉寂的、極其微弱的一絲星塵本源,在感應到林默全力對抗歸墟之核所釋放出的、浩瀚的星核本源氣息(同源)以及寂滅劍魂的冰冷意志(守護烙印的殘留共鳴)后,如同被投入滾燙星火的余燼,猛地……被引燃了!
守護……
守護他……
最后的執念……
吊墜散發的灰白光暈驟然明亮了一絲!那縷靈魂波動也變得更加清晰!它不再是純粹的悲傷,更帶著一種……源自靈魂本源的、對林默此刻所處危境的……巨大擔憂與……想要靠近、想要守護的……本能!
這光芒與波動,如同投入林默神魂深處那冰冷空洞的……燒融星核的烙鐵!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了星核本源浩瀚、寂滅劍魂冰冷、以及一種被強行喚醒的、撕裂靈魂般的劇痛與……滔天暴怒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林默維持壓制所需的、絕對的冰冷理智!
星核之瞳的視野瞬間被染上了一層……冰冷的血色!
吊墜!
是它!
它……在回應?!它……還殘留著她的……什么?!
“找死!”
一聲如同太古兇星崩裂的怒吼,壓過了歸墟之核無聲的咆哮!林默壓制幽藍漩渦的混沌暗金力場,因這瞬間的心神劇震與力量分神,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
就是這一絲波動!
吼——!!!
被壓制到極限的歸墟之核,如同被徹底激怒的太古兇獸,積蓄已久的毀滅性能量轟然爆發!幽藍色的吞噬漩渦核心,那坍縮的黑洞雛形猛地向外膨脹!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吞噬力場,如同宇宙級的沖擊波,狠狠撞在了林默的混沌暗金力場之上!
轟隆隆——!!!
無聲的湮滅風暴在法則層面炸響!
林默的混沌暗金力場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壓制力驟減!幽藍的吞噬漩渦如同掙脫枷鎖的惡龍,猛地向外膨脹了一圈!邊緣被強行凝固的建筑殘骸瞬間被扯碎、吞噬!恐怖的吸力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間籠罩了整片筒子樓廢墟!
地面震顫!規則塵埃構成的光滑鏡面寸寸龜裂!林默懸空的身體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巨力拉扯得微微一晃!
而地面上,那枚散發著灰白光暈的吊墜,在狂暴的吸力下,瞬間被卷起,如同狂風中的枯葉,打著旋兒,被瘋狂地扯向那幽藍的死亡漩渦!
“不——!!!”
林默瞳孔驟縮!右眼的混沌星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那冰冷的空洞感瞬間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暴怒所取代!比星瞳逃脫時強烈千萬倍!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強行收回了大部分壓制幽藍漩渦的力量!左掌五指猛地張開,隔空狠狠抓向那枚被吸走的吊墜!
“給我……回來!”
一股凝練到極致的混沌暗金之力,混合著浩瀚的星核本源與冰冷的寂滅意志,化作一只無形的法則巨手,瞬間跨越空間,后發先至,狠狠抓向那枚飛向死亡的吊墜!
然而!
晚了半步!
吊墜被拉扯的速度太快!林默倉促回援的力量,只來得及在吊墜即將沒入幽藍漩渦邊緣的剎那,勉強觸碰到它散發的灰白光暈邊緣!
嗤——!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燒紅的鐵塊落入冰水的聲響!
林默的法則巨手與幽藍漩渦恐怖的吞噬力場,在吊墜所在的空間節點,發生了極其短暫、卻又劇烈無比的法則碰撞!
嗡!!!
吊墜表面的灰白光暈如同被投入風暴的燭火,瘋狂閃爍、明滅!其內部被引燃的那一絲星塵本源,在這兩股恐怖力量的夾擊與碰撞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琉璃,瞬間……達到了承受的極限!
守護……
最后的呼喚……
吊墜內部,那縷微弱卻執著的靈魂波動,在即將被徹底湮滅的瞬間,爆發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強烈的……悲鳴與守護意念!
轟——!!!
吊墜……徹底炸裂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狂潮。
只有一片無聲綻放的、純凈到極致的……熾白星輝!
這星輝如同宇宙初開的第一縷光,瞬間驅散了幽藍漩渦邊緣的冰冷與黑暗!它并非攻擊,而是……一種本源的釋放!一種……存在最后的……燃燒與……守護!
熾白的星輝,帶著蘇晚晴靈魂燃盡時最后的執念,帶著對那道灰色身影的無限眷戀與擔憂,狠狠地……撞入了幽藍漩渦的核心——那狂暴的人造黑洞雛形之中!
奇跡……發生了!
并非中和,也非湮滅。
那狂暴的、充滿了毀滅吞噬意志的黑洞雛形,在被這片純凈熾白的星輝觸及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某種奇異的“中和劑”與“催化劑”,其內部瘋狂沖突、坍縮的法則結構,猛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凝滯與……混亂!
吞噬的進程……被強行中斷了!
核心的坍縮……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結晶化?!
幽藍色的吞噬漩渦,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急速旋轉的渦流瞬間凝固!核心處那狂暴的黑洞雛形,在熾白星輝的包裹下,如同被投入液氮的熔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卻、凝固、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不斷增生的……暗銀色、帶著冰冷金屬質感的……神秘晶殼!
嗡——!!!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死寂、充滿了絕對“終結”與“封印”氣息的恐怖波動,從這被晶殼覆蓋的漩渦核心……轟然散發出來!
歸墟之核……停止了吞噬。
它被強行……結晶封印了!
化作了一枚懸浮在城市廢墟之上、直徑超過千米的、散發著冰冷暗銀光澤與終結波動的……巨大……繭?!
終焉之繭!
林默隔空抓取的法則巨手,只抓住了一片……飄散的、帶著最后一絲星塵余溫的……熾白星輝碎片。碎片入手冰涼,帶著一種直達靈魂的悲傷與……釋然,隨即緩緩消散在他暗金色的掌心。
吊墜……徹底消失了。
連同那最后一點可能殘留的……屬于她的痕跡……也燃盡了。
林默懸在半空,左掌保持著抓取的姿勢,凝固了。
右眼的混沌星云停止了旋轉,核心的熾白仿佛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星核之瞳冰冷的視野中,只剩下那枚懸浮在天地之間、散發著冰冷終結氣息的暗銀巨繭,以及掌心殘留的、那轉瞬即逝的、帶著悲傷余溫的星輝觸感。
冰冷。
比宇宙深寒更甚的冰冷,瞬間凍結了每一寸新生的血肉與神魂。
他緩緩低頭,看著自己暗金色的、蘊含著足以撕裂星海力量的左手。剛剛還掌控法則,抹除歸墟,壓制終焉。此刻,卻連一枚小小的吊墜……都抓不住。
守護?
他守護了什么?
抹除了歸墟之門,卻引來了龍淵自掘的墳墓。
壓制了歸墟之核,卻因一瞬的分神,付出了……徹底失去最后一絲可能的……代價。
星核本源浩瀚的力量在體內奔涌,寂滅劍魂的兇戾在血脈中沉寂,新生的混沌之力足以撼動規則。可胸腔深處那冰冷的空洞,此刻卻如同被那暗銀巨繭散發的終結氣息所填充,變得無比沉重、無比……死寂。
歸途……
燼途……
這新生的力量,這染血的星途,究竟……通往何方?
城市西北,原龍淵基地所在,已化為一片巨大的、深不見底的環形天坑。天坑中央,那枚直徑千米的暗銀巨繭靜靜懸浮,散發著冰冷死寂的終結波動。繭體表面光滑如鏡,倒映著支離破碎的天空和下方如同地獄入口般的深淵。沒有吸力,沒有能量溢散,只有一種絕對的、令人靈魂凍結的“終焉”氣息彌漫開來,仿佛連時間在其周圍都變得粘稠、緩慢。
天坑邊緣,僥幸未被吞噬的龍淵殘存人員和聞訊趕來的官方特殊部隊,如同螻蟻般仰望著這枚從天而降的“神罰之卵”。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淹沒了所有人。通訊頻道里只剩下壓抑的喘息和電流的嘶嘶聲。
“那……那是什么鬼東西?”
“龍淵……龍淵基地……沒了……全沒了……”
“檢測不到任何能量反應……只有……一種無法解析的……‘終結’信息素……”
“靠近它……靈魂都感覺要被凍僵了……”
……
筒子樓廢墟。
林默緩緩從空中落下,雙腳重新踏上龜裂的規則塵埃地面。暗金的星輝內斂,右眼的混沌星云恢復旋轉,卻蒙上了一層更深的冰冷。他不再看那枚懸浮的暗銀巨繭,也忽略了城市邊緣螻蟻們的驚恐。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面上那枚炸裂吊墜最后殘留的……一點極其微小的、灰白色的星塵結晶碎片上。碎片只有米粒大小,黯淡無光,如同燃盡的余灰。
他俯身,極其緩慢地、用那蘊含著恐怖力量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拈起了那枚碎片。
碎片入手冰涼,再無絲毫波動。
星核之瞳冰冷的視線穿透碎片。其結構已徹底崩壞,內部屬于蘇晚晴的那縷靈魂印記與守護執念,在最后爆發的熾白星輝中……已徹底燃燒殆盡。剩下的,只是最純粹的、失去了所有活性的星塵晶核物質殘骸。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林默將那枚冰冷的碎片緊緊攥入掌心。暗金色的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細微的裂痕在皮膚下隱現。碎片堅硬的棱角刺入掌心,帶來細微的刺痛,卻遠不及神魂深處那冰冷的空洞感萬分之一。
他緩緩抬頭,右眼的混沌星云旋轉著,冰冷的視線穿透了混亂的虛空,仿佛看到了那冰冷秩序本源所在的……無盡遙遠星域。也仿佛看到了……那帶著寂滅烙印、在深層空間亂流中痛苦掙扎的銀色身影。
力量……
這新生的、足以對抗秩序、湮滅終焉的力量……
將不再是為了虛無的追尋。
而是……染上了燼魂之血的……復仇之火與……歸途的燈塔。
他最后看了一眼這片化為廢墟、飄散著最后星塵余燼的筒子樓,身影無聲無息地……淡化、消失。
如同融入這片被他重塑又毀滅的空間。
唯余那枚冰冷的星塵碎片,緊緊貼著他暗金色的掌心,如同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殤痕。
而城市上空,那枚暗銀的終焉之繭,如同冰冷的墓碑,沉默地懸浮在深淵之上,散發著永恒的終結氣息,等待著未知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