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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臍帶

2023年9月11日,凌晨3時17分,韓家老宅地下二層,靜謐得仿若被時間遺忘的角落,原本用以封存舊物的庫房,此刻卻透出一絲神秘的藍光。

韓默瀾頭戴夜視儀,身姿輕盈地蹲在一只銹跡斑斑的保險柜前。

這保險柜宛如一位飽經滄桑的老者,歲月的痕跡爬滿了全身,暗紅色銹跡幾乎讓它看不出原樣。

“滴答——”

陳默遠程破譯的倒計時精準地停在00:00:03。

柜門如沉睡已久的巨獸緩緩蘇醒,彈開的瞬間,一股陳年的樟腦味撲鼻而來,那味道仿佛承載著歲月的厚重與陳舊。

保險柜里,一只牛皮文件袋靜靜躺著,宛如等待被喚醒的秘密。

封口處的紅蠟章早已干裂,那蠟章的圖案是一只銜尾的蛇,與陸景川的毒蛇同源,卻散發著更為古老、陰冷的氣息,仿佛來自遙遠的黑暗深淵。

韓默瀾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文件袋,然而,指尖剛一觸碰到紙面,左眼便驟然傳來一陣劇痛,仿佛有無數鋼針深深刺入。

剎那間,黑霧如洶涌的潮水從袋口涌出,迅速凝聚成一條形似臍帶的黑鏈,鏈節上密密麻麻地浮現出一個個名字。

韓默瀾定睛看去,黑鏈的最末端,正是“沈蕓”與“韓默瀾”;而最前端,則是“韓鴻遠”以及另一個被涂黑得無法辨認的簽名。

黑鏈的末端陡然伸出一根細須,如同一頭饑餓的小獸,向著她的手腕鉆來。

韓默瀾來不及多想,毅然咬破舌尖,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仿佛一道屏障,將黑霧硬生生逼退了半步。

耳機里,陳默的聲音罕見地緊張起來:

“文件袋外層涂有生物涂層,遇到血液就會溶解。趕緊拍照,我最多只能穩住防火墻90秒。”

韓默瀾不敢耽擱,迅速拿出微型掃描儀,逐頁仔細掃過文件。

紙頁上呈現出的是1998年的股權轉讓書,韓氏集團的前身“鴻遠地產”借殼上市時,原始股東名錄里,“沈懷瑾”的名字竟被人用同色墨水巧妙覆蓋。

沈懷瑾,那是她從未謀面的生父。

在最后一頁,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歲月的侵蝕讓照片微微褪色。

照片中,年輕的韓鴻遠站在一輛側翻的轎車旁,車門凹陷處滲出蜿蜒的血跡,仿佛在無聲訴說著當年的慘烈。

照片背面,鋼筆字已在時光的磨礪下逐漸褪色,但仍能勉強辨認:

“1998.7.12,暴雨,沈懷瑾車禍,確認死亡。”

韓默瀾的呼吸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扼住,幾乎停滯。

就在此時,黑霧像是察覺到了她的震驚與慌亂,劇烈地翻涌起來,迅速凝聚成一張模糊的人臉,這張臉上沒有五官,唯有一張嘴巴不停地開闔,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臍帶一旦斷裂,女兒也會失血而亡。”

韓默瀾猛地合上文件袋,仿佛要將這一切的恐懼與秘密都封存起來。

黑霧發出一陣尖銳的尖叫,隨后碎成灰燼。

透過夜視儀,韓默瀾看到灰燼緩緩落在地上,竟排列成了新的坐標:

【市三院·器官移植中心】

……

清晨7時30分,市三院。

特護病房外,唐奕剛剛結束夜班,略顯疲憊的他,白大褂領口還沾著一點碘伏,那是忙碌一夜的痕跡。

他一眼便瞧見韓默瀾站在自動售貨機前,眼神呆滯地盯著一排礦泉水,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機器的玻璃如同一面鏡子,清晰地映出她的左眼,血絲如同裂痕一般,幾乎爬滿了整個虹膜,那是過度疲憊與傷痛的印記。

唐奕心中一緊,走上前去,將一瓶常溫的電解質水輕輕塞進她手里,關切地問道:

“昨晚又沒睡嗎?”

韓默瀾沒有回答,她的視線越過唐奕,落在他的身后。

一個身著灰色衛衣的小男孩正努力踮腳,去按販賣機的按鈕。

他的欲望具象成一顆跳動的紅色心臟,然而,心臟卻缺了一瓣,顯得有些殘缺。

【先心病患者:陳予安】

韓默瀾瞬間想起昨晚文件袋灰燼里出現的坐標——器官移植中心,她心中一動,聯想到了林曉棠的弟弟。

唐奕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微微皺起眉頭,輕聲說道:

“那是11床的患兒,腎源匹配出了些問題。”

韓默瀾下意識地握緊水瓶,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堅定:

“如果我說,我能讓他一周內排上手術,你信嗎?”

唐奕沒有追問理由,只是輕輕伸手,碰了碰她左眼的下瞼,指尖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他的眼神里透著信任與溫柔:

“作為醫生,我只相信術前評估。但作為……朋友,我信你。”

就在這一瞬間,韓默瀾忽然察覺到,唐奕那代表欲望的白熾燈上,那條裂紋似乎更深了。

……

上午8時45分,景川科技37樓西側機房。

張磊神色凝重地蹲在3號機柜前,他的臉色比昨晚那濃重的黑眼圈還要暗沉幾分。

溫感貼片已經變成了暗紅色,這意味著有人在早上六點打開過柜門。

“你確定只丟了假賬模板?”

張磊的聲音里透著擔憂。

韓默瀾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昨夜掃描的PDF文件傳給他。

張磊迅速放大照片,指著1998年的公章,聲音略帶顫抖地說道:

“這是韓氏最早的法人章,后來對外宣布遺失,沒想到竟在老爺子手里。”

他微微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我爺爺當年是鴻遠地產的會計,在那場車禍發生后的第三天,就被舉報貪污,最后跳樓自殺了。”

韓默瀾聞言,呼吸猛地一滯,仿佛被一塊巨石重重擊中。

機房里的空調吹出的冷風,吹得人骨頭都發冷,然而,她卻能清晰地聽見自己血液奔涌的聲音,那聲音在寂靜的機房里顯得格外響亮。

“你爺爺叫什么?”

韓默瀾追問道。

“張——”

張磊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打斷。

周敏推門而入,紅唇勾勒出一抹職業性的微笑,然而,這微笑卻未達眼底。

“兩位,陸總請韓顧問去一趟法務部。關于今早股價暴跌的‘謠言’,需要您當面澄清一下。”

韓默瀾敏銳地注意到,周敏那原本如煙花般的欲望尖端,青黑的毒已蔓延成藤蔓,正緊緊纏繞著她手里的錄音筆,仿佛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

上午9時20分,景川科技39樓·法務部。

陸景川悠然坐在橢圓會議桌的盡頭,金鏈毒蛇盤繞在他手邊,蛇頭正對著韓默瀾,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將她看穿。

桌上擺放著一份《云夢澤2.0版權轉讓補充協議》,乙方簽名處,韓默瀾的名字已經被打印得工工整整。

“默瀾,”陸景川的聲音溫柔得如同蜜糖,卻暗藏著鋒芒,“只要你簽了這份協議,今早的‘技術誤會’我可以既往不咎。”

韓默瀾不動聲色地用左眼望去,只見毒蛇的尾巴竟纏著一個透明玻璃瓶,瓶里漂浮著一顆微型心臟,標簽上赫然寫著:

【沈蕓·干細胞來源】。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心中涌起一股憤怒與擔憂。

原來,陸景川竟拿母親的醫藥費作為要挾的籌碼。

毒蛇嘶嘶地吐著信子,發出的卻是陸景川的聲音:

“韓鴻遠不會給那女人一分錢,而我,可以讓你母親用上最新的實驗藥。”

韓默瀾緩緩垂下睫毛,巧妙地掩住眼中那一抹幽藍的光芒。

當她再次抬眼時,臉上已恢復平靜,只見她拿起鋼筆,在協議邊緣輕輕一點。

墨水緩緩暈開,恰好模糊了“韓默瀾”的“瀾”字。

“筆沒墨了,”她微笑著說道,那笑容看似溫和,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可以換一支嗎?”

陸景川的耐心仿佛被蛇牙輕輕刺破,滲出一絲陰冷的氣息。

“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

他做了個手勢,法務經理立刻遞上第二支筆。

就在此時,韓默瀾的耳機里傳來陳默帶著電流的聲音:

“拖住他30秒,周敏的錄音筆連進來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周敏那原本如煙花般的欲望瞬間炸開,青黑的藤蔓瞬間枯萎。

而錄音筆的紅燈,亮了。

……

上午10時,景川科技天臺。

韓默瀾若無其事地把第二支筆插進口袋,那支筆看似普通,實則是一支偽裝成鋼筆的錄音阻斷器。

周敏踩著10厘米的高跟鞋,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聲音微微發抖:

“你答應過我,只要我幫你拿到陸景川的洗錢賬本,你就替我抹平挪用公款的事!”

韓默瀾靜靜地用左眼望去,只見那煙花般的欲望已徹底熄滅,只剩一縷青煙,煙里隱隱浮現出周敏弟弟的臉。

畫面中,少年躺在ICU里,渾身插滿了各種管子,看上去十分虛弱。

“你弟的醫藥費,我已經打到賬戶了,”韓默瀾說著,把一張銀行卡塞進她手里,“接下來,按我說的做。”

周敏緊緊攥著卡片,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的眼神里透著一絲猶豫與掙扎:

“你要我今晚把那份補充協議‘泄露’給媒體?”

“不。”

韓默瀾望向遠處,城市上空烏云密布,仿佛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我要你把韓鴻遠25年前的車禍報告,和這份補充協議,一起發出去。”

周敏的瞳孔瞬間放大,震驚地說道:

“你瘋了?那可是韓家——”

“韓家?”韓默瀾輕聲重復著,左眼的血絲忽然褪去,露出幽深的藍色,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霧,“從我媽被車撞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家了。”

……

上午11時30分,市三院停車場。

林曉棠神色匆匆地拉開車門,將一份牛皮檔案袋遞給韓默瀾。

“陸景川今晚約了三院的器官移植科主任,在‘夜皇后’。”

韓默瀾打開袋子,里面是陳予安的配型報告和一張空白捐贈同意書。

捐贈人一欄,赫然蓋著“韓鴻遠”的私章。

林曉棠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陸總說,只要韓小姐肯簽字,陳予安今晚就能進手術室。”

韓默瀾的指尖輕輕撫過那枚私章,嘴角忽然泛起一抹冷笑:

“告訴陸景川,我今晚一定到。”

……

晚上19時,夜皇后酒吧頂層包廂。

霓虹燈光透過落地玻璃,將陸景川的臉切割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猶如破碎的面具。

他悠閑地晃著紅酒杯,毒蛇在陰影里吐著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仿佛在醞釀著一場陰謀。

韓默瀾推門而入,一襲墨藍長裙,宛如夜色降臨人間,神秘而優雅。

她手里拎著一只保溫桶,神色平靜地說道:

“我媽煲的湯,補氣血的。”說著,將保溫桶放在桌上。

陸景川微微挑眉,毒蛇似乎嗅到了鐵銹味,興奮地昂起頭。

然而,保溫桶里飄出的卻是濃郁的藥香。

韓默瀾緩緩旋開蓋子,蒸汽升騰而起,在空氣中凝成一只半透明的手,竟輕輕扼住了毒蛇的七寸。

這是唐奕今早特意給她的中藥包,里面有當歸、川芎、藏紅花,具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專門克制血瘀型疼痛,同時也是她母親術后排異的藥方。

陸景川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裂痕,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韓默瀾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聽說蛇羹最補,尤其是——金鏈毒蛇。”

下一秒,包廂燈光驟然熄滅,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唯有她左眼的藍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閃爍著冰冷而堅定的光芒。

……

晚上21時17分,酒吧后門。

周敏神色緊張地將一只U盤交給蹲守在此的記者。

“匿名爆料,韓氏25年前車禍的真相,以及景川科技洗錢的證據。”

記者迅速將U盤插入電腦,屏幕上跳出兩份文件:

【1998.7.12鴻遠地產車禍調查報告(原始)】

【2023.9.11云夢澤版權轉讓補充協議(陰陽合同)】

記者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他意識到,自己即將揭開一個驚人的秘密。

……

晚上22時,韓家老宅。

韓鴻遠罕見地憤怒至極,猛地砸了他最心愛的紫砂杯,碎片飛濺一地,仿佛他此刻破碎的心境。

那如同黑洞般的欲望邊緣,第一次出現了崩塌的碎石,仿佛預示著某種力量的瓦解。

老管家低聲匯報:

“老爺子,司機趙成在警局翻供了,說當年車禍是‘受人指使’。”

韓鴻遠緩緩閉上眼,沉默了半晌,緩緩吐出一句:

“臍帶斷了,就把胎兒悶死在子宮里。”

那聲音透著無盡的狠厲與決絕。

……

晚上23時30分,市三院ICU。

唐奕正專注地把陳予安的病歷更新為「緊急移植」。

韓默瀾靜靜地站在走廊盡頭,透過玻璃窗,看著里面熟睡的男孩。

男孩那紅色心臟般的欲望,缺掉的那一角,正被一縷神秘的藍光慢慢補齊,仿佛生命在逐漸恢復完整。

唐奕輕輕走過來,遞給她一瓶新的眼藥水,說道:

“明天,你媽就要進行第一次干細胞回輸了。”

韓默瀾輕輕點頭,忽然問道:

“如果我說,我可能要親手把韓家連根拔起,你會覺得我惡毒嗎?”

唐奕微微一愣,隨后把瓶蓋擰開,塞進她手心,目光溫柔而堅定:

“我只知道,醫生眼里沒有善惡,只有病灶。”

他微微頓了頓,聲音低下去,仿佛怕驚擾了這靜謐的氛圍。

“而我眼里,只有你。”

……

午夜00:00,城市上空,暴雨即將傾盆而下。

韓默瀾的左眼血絲盡數褪去,清晰地映出一張全新的欲望地圖:

韓鴻遠的黑洞,出現了第一道裂縫,仿佛堅不可摧的黑暗堡壘開始出現了松動;陸景川的毒蛇,尾巴被自己的金鏈反纏,如同陷入了自己編織的困境;而她自己,胸口浮現出一面極小的盾牌,藍光流轉,宛如希望的曙光。

盾牌中央,刻著一行幾乎難以察覺的字:

【沈懷瑾之女】。

那是她的身份,也是她的力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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