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原本高興的神情,瞬間凝結,接著,怒氣迅速爬上她那張柔美的面孔。
她從林黛玉變成了魯智深,伸手就去拿雞毛撣子。
“小兔崽子,大了你的狗膽,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敢學你爸抽煙。”
“媽,別打,別打,我愁的。”
“你愁什么?”
“我愁我爸怎么還不放出來。”
陳北迅速把煙掐掉,驅散著屋子里渾濁的空氣。
柳茹聽到這話,也失去了打他的心思,把雞毛撣子重新插好,說道:“機械廠的案子,三天后開庭,今天法院的人打電話到我的工作單位了。是判是放,也該有個結果了。”
“聽到這個信,我就不怎么愁了。”陳北把煙盒塞進口袋,就跑到廚房去做飯了。
老陳的事情,他和柳茹把罰款交上,而且還開出了一份對老陳十分有利的證明,接下來該怎么判就看法官的意見了。
不過下一刻,他就想到了一件事情,好像還沒為老陳請一個專屬的律師。
法院指派的援助律師,不知道會不會盡心盡力站在老陳的立場陳述問題。
想到這個事情,他內心暗罵自己兩聲,柳茹不懂,自己怎么也忘了。
這件案子并不復雜,三天的時間應該還能來得及。
看了看天色,還沒徹底黑,陳北立刻把手中的鏟子一扔,回屋拿了根金條,喊道:“媽,我出去一趟,你做飯吧。”
“這個點出去干什么?”
“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回來跟你說。”
半個小時后,陳北出現在一家叫誠信律師事務所中。
雖然陳北不知道現在哪個律師事務所最好,但是二十年后,這家律師事務所卻是江城最厲害的,陳北跟他們合作過幾次,都完美地為他解決了問題,就是收費很貴。
現在他們只用了三個辦公室,以后這整棟大樓都是誠信律師事務所的產業。
來的時候只有兩個實習生在整理材料,陳北直接說:“把你們的負責人張總喊來,有筆大買賣要談。”
兩個實習生似懂非懂地打了個電話,沒想到張誠信十幾分鐘就趕回來了。
陳北看著三十來歲,身體還沒有發福的張成鑫,也不知道此時他的名字有沒有改成張誠信。
上輩子,陳北只是跟他認識,一起喝過兩次酒,屬于客戶之間的合作關系,并沒有深交。
可他知道這個人的脾性,只要錢到位,對方就可以豁出去,沒有太多底線。
就是不知道此時的他,能有以后的幾成功力。
張誠信來到會議室后,并沒有著急開口說話,只是坐在對面好奇地打量著他。
眼神中的意思很明顯,你就是那筆大買賣?
陳北也沒有客套,直接把口袋里的金條放在了桌上。
“民國時期鑄造的大黃魚,重312克,按照此時的金價,價值能在三萬塊左右。”
“如果你能替我打贏一場案子,那這根大黃魚就屬于你。”
張誠信還沒見過這樣的套路,他看了眼大黃魚,眼中的貪婪之色一閃而過,正色問道:“請問怎么稱呼,咱們還是先談談案子吧,有把握我才會接。”
“華光機械廠的股份制改制聽說過吧?”
“當然,最近我們這個行業就屬這個案子大了,我們所還有一名剛拿證的律師在援助中心掛職,負責給一位叫王愛軍的做辯護律師。”
“既然你們了解,那可實在太好了。”
接下來,陳北就把陳建國的事情講了一遍,并且還把機械廠開的那份證明一起拿了出來。
張誠信在此之前一直表情平淡,當看到這份文件的時候,臉上露出詫異和驚喜。
“這......他們怎么會給你開一份這樣的文件?”
“因為這個!”
陳北隨即把罰款收據,和剛從機械廠撕下來的罰款通知一塊拍在了桌子上。
張誠信看到這兩份資料,精神又是一震。
“這個案子我接了。”
接著他的手就向著金條伸了過去。
陳北輕輕按住,說道:“我想讓你替我爸做無罪辯護,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如果能做到,這根金條才屬于你。”
張誠信笑著說道:“可以,可以,絕對無罪!要不要我連國資委、審查小組和機械廠一起給您起訴了?我還能把你繳的263000元一起要回來。”
陳北笑著把金條往他面前推了推,然后跟他握了握手,“那就合作愉快,這次先別節外生枝了,就讓我爸無罪釋放就行,那筆罰款的事等以后再說。”
“沒問題,保證隨叫隨到。”
“陳總,我先說說我的工作計劃,一會我就問我們所里的那位援助律師,把卷宗要過來研究一遍,查找那些對您父親不利的信息,并尋找應對措施。”
“明天,我會給法院那邊提交我的證件材料,然后再跟您父親見一面,了解一下詳細的情況,同時為他分析一下案情,確保他在庭審上只說有利的內容。”
“后天我會去機械廠取證,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名證明您父親無罪的證人。”
陳北點點頭,“我相信張律的專業。”
張誠信將陳北送到電梯后,然后就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口袋里沉甸甸的金條,墜的西服一角都直了。
不是他貪財,實在是窮怕了。
1990年,司法部、財政部和國家物價局聯合發布的《律師業務收費管理辦法》和《律師業務收費標準》。
一切都是政府主導定價,律師所根本就沒有自主定價權。
處理一件不涉及財產的民事案子,只有50塊錢,刑事案子100-300塊。
涉及財產,1萬塊錢能拿500元,100萬才能拿1萬元。可現在有多少人的資產是超過1萬元的?
他們所成立這幾年,最高的一筆酬勞,也就是2000多塊。
現在這個年代,打官司的人少,主動找律師的更少,能維持下來就算是不錯了。
他穿的西裝腋下都掙開了線,也沒錢買新的,只能縫縫補補將就著穿。
對著臺燈觀察了會金條,又在上面咬上了幾個牙印,張誠信便從抽屜里拿出了機械廠改制案的卷宗。
他沒好意思說,那個為王愛軍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就是他,畢竟寫寫訴訟文書,出庭的時候充當個擺設,一件案子也能輕松掙到30塊錢。
現在他目光堅定,第一次感覺有了清晰的目標,動力滿滿。
陳建國必須無罪!
真是好寶貝!
他又趴在桌子上親了兩口。
......
這兩天的時間,陳北找了家工商代理公司,委托他們給自己辦理公司手續和一個消字號產品的生產許可,一個醫療器械的生產經營許可證。
此時的公司手續很麻煩,核名、驗資,還要現場驗收,至少需要一個月才能辦下來。
一類醫療器械生產經營許可證,可以跟營業執照同步,需要藥監部門的現場驗收、審批。
消字號生產經營許可是最麻煩的,需要上報到省衛生局,七十個工作日才能審批下來。
陳北想著讓林紅纓做兩款產品,一款用于跌打損傷的外敷用藥,可以掛械字號。
用于治療傷疤的美容產品,掛消字號。
這兩款產品雖然是同一種東西,卻分兩種不同的渠道銷售。
其實國藥準字,他也是想申請的,但是目前還沒那個條件。
辦公地點和廠房,他租下了一個倒閉的工藝品廠,小廠不大,只有一畝地左右,有一間兩百平的鐵皮廠房,還有一排辦公室。
這個廠是八十年代創辦,八十年代倒閉的,屬于街道辦企業,聽說以前編的草帽產品,還出口創匯過,也不知道真假。
陳北租下這里只是花了500塊錢一個月。
租下來的當天,林紅纓就帶著幾個人從旅館里搬了過來,北面只留出了一間當辦公室,其他幾間都當成了宿舍。
按照她的話說,住在這里有水有電有廁所,還有一個不小的院子,比在住在旅館里強多了。
陳北也沒有管他,而是研究如何在鐵皮工廠中布置一條生產線,應對驗收檢查。
藥材清洗設備一臺,粉碎設備一臺,攪拌設備一臺,包裝設備一臺,傳送帶一條。還需要一臺大鍋用來炒制蛋黃,當然大鍋也可以炒菜。
然后再把工廠劃分為三個區,原料存放區、生產區、產品存放區,每個區都做上標識,在地上粘貼隔離帶。
最后再買點粘鼠板、滅蠅燈放在廠房周圍,這樣驗收差不多就能通過了。
在緊張的忙碌中,機械廠股份制改制造成國有資產流失一案也到了開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