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駕!”蕭辰暴喝一聲,甚至來不及放下云錦,便單手一按馬鞍,縱身躍下!右手已然抽出腰間軟劍,化作一道黑色旋風,悍然殺入戰團!
劍光如龍,血花飛濺!即便只剩一手,攝政王之威,依舊不是這些死士所能抵擋!他所過之處,黑衣人如同割草般倒下!
凌風等人也迅速加入戰局,形勢瞬間逆轉!
云錦緊緊抓著馬鞍,看著那在人群中浴血廝殺、如戰神般的男人,看著他左臂那不斷擴大的血色,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腔!
恨意與一種強烈的、幾乎要將她淹沒的恐懼和擔憂瘋狂交織!她仇未報,血昭還未到手!他還不能死!他絕不能死在這里!
就在戰局即將被控制住的一剎那——
異變再生!
三名原本圍攻皇帝的狡猾死士,見勢不妙,竟虛晃一招,猛地調轉方向,三把淬了幽藍寒光的彎刀,如同毒蛇出洞,從三個極其刁鉆的角度,直取……被暫時留在戰馬旁的云錦!
他們真正的目標,“青蚨”情報——從一開始就是她!果然!絕不能暴露自己會武功,只能賭一把!
那刀光太快!太毒!角度太過詭異!云錦根本避無可避!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刀刃上散發出的冰冷死氣!
“夫人小心!”凌風目眥欲裂,卻被其他死士纏住,救援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
剛剛一劍洞穿一名死士喉嚨的蕭辰,猛地回頭,恰好看到這令他魂飛魄散的一幕!
沒有任何思考的余地!幾乎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他猛地回握軟劍,用盡全身力氣,朝著云錦的方向撲過去!以一種絕對守護的姿態,將她嚴嚴實實地護在自己身下!
“噗嗤!”“噗嗤!”
利刃切入血肉的沉悶聲響,清晰地傳入云錦的耳中!
一支淬毒的弩箭射中他的右肩肩胛!而另一把彎刀,則深深劃破他的背部,傷口深可見骨!
毒箭上的劇毒幾乎瞬間發作!蕭辰的身體猛地一顫,一口黑血噴涌而出,盡數濺在云錦蒼白如雪的臉上!溫熱的,帶著腥甜的鐵銹味……
他沉重的身軀壓了下來,那雙深邃的、總是帶著審視與冰冷的眼眸,此刻卻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近乎破碎的震驚與……一絲釋然?
他看著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只是無力地闔上,陷入徹底的黑暗。
“不——!!!”云錦發出一聲凄厲到極致的尖叫,猛地抱住他軟倒下來的身軀!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所有的聲音都遠去,只剩下他身體沉重的分量和那不斷涌出的、溫熱的、帶著毒的血液,浸透她的衣裳,灼燒著她的肌膚,也仿佛……瞬間焚毀她心中那堵用恨意筑起的、冰封的墻。
恨?
那一刻,她抱著這個為她擋下致命攻擊、生死不明的男人,腦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和滅頂的恐慌。
為什么……賭贏了……可是在這一刻……
那溫熱的、帶著劇毒腥甜氣息的血液濺在臉上,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瞬間燙穿云錦所有的理智與偽裝。
“不——!!!”
凄厲的尖叫劃破混亂的林間空地,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絕望。云錦纖細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死死抱住蕭辰沉重軟倒的身軀,不讓他滑落在地。
世界的聲音仿佛瞬間被抽空,廝殺的吶喊、兵刃的碰撞、駿馬的嘶鳴……一切都變得遙遠而模糊。她的視野里,只剩下他蒼白如金紙的臉,緊闔的雙目,以及肩背處那猙獰的、不斷涌出黑血的傷口!
毒!那箭上有劇毒!
這個認知像冰錐一樣刺入她的腦海,帶來滅頂的恐懼。
“王爺!蕭辰!你醒醒!你看著我!”她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徒勞地用手去捂那傷口,滾燙的鮮血立刻從她的指縫間洶涌溢出,染紅了她素白的雙手,也染紅了她絳紫色的騎裝。
為什么?為什么要救她?明明懷疑她,試探她,用那種冰冷審視的目光看著她……為什么還要一次又一次救她!用身體為她擋下致命的殺機?皇陵是如此,現在又是如此!甚至這次,他為此付出可能生命的代價!
恨意?復仇?在那不斷流失的溫度和生命面前,變得如此蒼白而可笑。
那一刻,云錦清晰地感覺到,心底那堵用十年恨意筑起的冰墻,正在寸寸碎裂,轟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她無法承受的、尖銳的疼痛和恐慌。
他不能死!絕不能!起碼要死,也只能死在她手里!
“圍起來!一個不留!快傳軍醫!沈太醫!沈硯在哪里?!”云錦赤紅著雙眼。
凌風如同瘋虎般將最后幾名負隅頑抗的死士斬殺殆盡,嘶聲怒吼著指揮手下清理戰場,護衛警戒。他沖到云錦身邊,看到蕭辰的模樣,虎軀一震,臉色煞白。
“夫人!王爺他……”
“毒!箭上有毒!快找沈太醫!快啊!”云錦抬起頭,淚水混著血水滑落臉頰,眼神卻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與命令。
“是!是!”凌風猛地回神,立刻派人瘋跑去尋隨行的太醫,尤其是如今醫術最為高超的沈太醫。
慶元帝在殘余侍衛的護衛下,驚魂未定地走過來,看著倒在地上面色發黑、氣息微弱的蕭辰,年輕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有關切,有后怕,但深處,或許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輕松?
但他迅速掩去,換上一副焦急悲痛的表情:“皇叔!皇叔如何了?快!將所有隨行太醫都召來!不惜一切代價救活攝政王!”
現場一片混亂。侍衛們忙著清理尸體,封鎖現場,太醫們提著藥箱氣喘吁吁地跑來。
沈硯幾乎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他白色的太醫官袍上沾些許血污和塵土,一向溫潤平靜的臉上此刻寫滿驚惶與擔憂——云錦是否有事。
當他看到被云錦緊緊抱在懷里、生死不知的蕭辰,以及云錦那滿臉血淚、幾近崩潰的模樣時,他的心臟像是被狠狠揪緊,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阿錦!”他疾步上前,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先是飛快地檢查一下云錦,“你沒事吧?”
云錦猛地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肉里,語無倫次:“我沒事!快救他!沈硯,求求你,快救他!箭有毒!很烈的毒!”
看到她眼中全然的為另一個男人的恐懼和祈求,沈硯心底涌起巨大的酸澀與痛苦,但他立刻強行壓下所有情緒。他是醫者,此刻救人要緊。
“別慌,讓我看看。”沈硯的聲音強行鎮定下來,他迅速蹲下身,手指搭上蕭辰的腕脈,又小心地查看肩背的傷口。看到那流出的黑色血液和傷口周圍迅速蔓延的青黑色,他的臉色瞬間凝重無比。
“是‘閻羅嘆’!”沈硯倒吸一口涼氣,“此毒極為陰狠,見血封喉,毒性發作極快!”
云錦聞言,身體一軟,幾乎要暈厥過去,全靠一股意志力強撐著。
“可能救?”凌風急聲問道,聲音嘶啞。
“萬分兇險!但尚有一線生機!需立刻拔箭解毒!此處不行,必須立刻送回大帳!”沈硯語速極快,手下動作不停,立刻取出銀針,飛快地刺入蕭辰心脈周圍的幾處大穴,暫緩毒素蔓延的速度,“準備擔架!動作一定要穩!絕不能顛簸!”
訓練有素的親衛立刻找來擔架,小心翼翼地將蕭辰抬起。他的身體冰冷,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云錦死死抓著他的手,不肯松開,踉蹌著跟著擔架奔跑。她的目光一刻也不敢離開他蒼白的臉,心中被巨大的恐懼和悔恨填滿。
如果……如果她之前沒有那些算計,如果她不是因為顧忌,“青蚨”的情報已提示圍場有埋伏,如果她離他遠一點……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不,那些死士的目標明確,就是沖著她來的!“青蚨”的情報里表示多方勢力,暫未查明!
是誰?是貴妃?是韓相?還是……其他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他們不僅要殺她,還要借此重創甚至除掉蕭辰!
滔天的恨意再次涌起,卻不再是針對眼前這個昏迷的男人,而是指向那些真正的幕后黑手!
一路疾行回到攝政王主營帳。帳內早已被肅清,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沈硯立刻下令:“熱水!剪刀!酒!我的藥箱!快!所有人退出帳外,凌大人,派人嚴守,任何人不得打擾!阿錦……夫人,你留下幫忙!”
凌風立刻照辦,將大帳圍得水泄不通。
帳內只剩下云錦、沈硯和昏迷的蕭辰。氣氛緊張得幾乎要凝固。
沈硯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他快速用剪刀剪開蕭辰傷口周圍的衣物,露出那猙獰的箭傷和刀傷。黑色的血液仍在緩慢滲出,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阿錦,按住他!拔箭時會劇痛,即便昏迷也可能掙扎!”沈硯將一截軟木塞到云錦手里,“必要時讓他咬住這個,免得傷了舌頭。”
云錦用力點頭,跪在榻邊,用盡全力按住蕭辰的雙肩。她的手指觸及他冰涼而堅硬的肌肉,心中痛楚難當。
沈硯深吸一口氣,握住那支弩箭的尾端。箭矢嵌入極深,幾乎觸及肩胛骨。
他看了一眼云錦,看到她眼中強忍的淚水和無比的堅定,心中一痛,不再猶豫,手腕猛地用力!
“呃——!”即使在深度昏迷中,劇烈的疼痛依舊讓蕭辰的身體猛地彈動一下,發出一聲壓抑的、破碎的痛哼!黑血瞬間從傷口噴涌而出!
云錦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按住他,眼淚洶涌而出,低泣道:“忍一忍……蕭辰,忍一忍……”
沈硯動作極快,箭一拔出,立刻將準備好的解毒藥粉不要錢似的灑在傷口上,然后又迅速用銀刀刮去周圍被毒血浸染的壞死的皮肉,手法精準而狠辣。這是防止毒素進一步擴散的唯一方法。
每刮一刀,蕭辰的身體都會劇烈地痙攣一下,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鬢發和里衣。云錦的心也跟著一刀刀被凌遲……